名誉无价-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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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幻觉。自从他充当一个心怀不满的前秘密情报局成员以来,这是第一次被别人而不是被自己人跟踪。而且这种跟踪非常露骨,似乎他们除了想看到被跟踪的人,还很希望被跟踪的人能看到他们。
离吃中饭的时间还很早,邦德决定绕村子看看。如果村子里的一切都不出所料,那么那个老谋深算的恶棍,或许还是一个叛国者,就的确隐藏在这里。
“十字上的公牛”坐落在村里的十字路口上,这儿是这个古老的小村子的中心点——簇拥着一大堆乔治风格的建筑物,点缀着疏疏朗朗的略显破旧的露台。那些房屋现在都是村里的商店,东倒西歪地互相依偎地挤靠在一起。有几小排屋子过去肯定作过工房,现在由那些坐公交车去班伯里,甚至去牛津上班的人住着。
旅馆院门的街对面,矗立着一座教堂。教堂南面,蜿蜒的街道通向开阔的田野。田野里散布着一丛丛的灌木和一些较大些的房子。门口的通道和通道两侧盛开的杜鹃,把人们的目光引向高大肃穆的维多利亚式楼宇,或是色彩鲜明的角岩砌就的乔治风格的房屋。经过教堂的第三条车道通向一堵石砌的高墙,两扇宏伟的现代化的大门镶嵌在原始的十八世纪的石墙中,大门右侧一块不大的铜制铭牌四进墙体,上面写着:“炮火模拟有限公司”。上方有一块新一些的石头,几乎与原来的石头在色泽和质地上一模一样,上面刻有三个字——“隐多珥”。
车道往里是一个急转弯、一片迷离的矮树和灌木丛挡住了视线,你在近二百码处才能看见绿树掩映下的一角灰石板的屋顶。
邦德估算了一下,它的占地面积约有一平方英里。位于他左边的一堵高墙一直延伸到一条狭窄的脏兮兮的小路,那里有一个路标,上面写着“灌木街”。
往前走了半英里后,邦德掉头向回走,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到最北头。一座低平的长满树木的小山包下,有一些年代久远的破房子。精明的房地产投机商已看上了这个地段,一簇现代化的房屋已经延伸到林子的边缘。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恨不得把所有的空间都塞上那些水泥盒子。
当邦德慢慢地踱回旅馆时,十二点已过。那辆深蓝色的美洲虎停在离本特利不远的地方。只有旅馆的人在忙着什么。就连私人开的小酒吧里也是空空的,只有店主和一个孤零零的客人。
“詹姆斯,亲爱的,在这里见到你真叫人惊喜,特别是在这远离城里的地方!”那客人正是弗雷迪·福琼。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穿着翠绿色的衬衣和瘦瘦的牛仔裤。
“应当说我们都很惊喜,弗雷迪。喝点什么吗?”
“伏特加加苏打水,亲爱的。”
邦德从店主那里取了饮料,端着朝弗雷迪走来,大声说道,“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嗯?”
“哦,我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每月来一次,和大自然,也和朋友们,亲近亲近,聊一聊。但这不是属于你们的那种地方,詹姆斯。”她停了一下,“所以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
邦德说他也感到很高兴,虽然显得有点傻,总是以弗雷迪的伦敦的朋友的身份同她喋喋不休。弗雷迪迅速呷了一口杯里的伏特加加苏打水,“那么你是想逃出那种喧闹,是吗?”
“是的,”邦德学着她的腔调,答道。
“那就算是我请你,你能来吗?”
邦德不置可否地“嗯嗯”了两声。
“或者,有找到工作的可能性?”
“微乎其微,弗雷迪。”
“微小胜过没有。”她靠过身去,依偎在他旁边。邦德想,弗雷迪娇小的身材倒是特别适合拥抱在怀里。然而,刚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立即布上了阴云。他想起了珀西芬,她仿佛站立在他的眼前,那么清晰。一瞬间,邦德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似乎觉得珀西就在这里,就在他身边。
邦德和弗雷迪一起吃了午饭。饭后步行了五公里,跨过田野,穿过小树林,三点半返回旅馆。
“还来得及好好睡一个午觉。”弗雷迪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显然说的是:“可以上床。”邦德散步后感到精力充沛,但他并没希冀着这种机会。他走进她的房间,她半裸着躺在床上。弗雷迪嫣然一笑,甜甜地说道,“来,宝贝儿,帮我把裤子脱下来。”
“一起吃晚饭?”当他们在“旅客之家”喝着下午茶时,邦德问道。这时,旅馆已经住满了客人,三个西班牙侍者一溜小跑,端着银茶壶以及装满精美点心和三明治的小盘子。
“哦,天啊,亲爱的。”弗雷迪做出一副“身心交瘁”的样子,“我有一个晚餐约会。”她莞尔一笑,甜甜的,“如果我们出牌正确,你也会有的。你知道,我对你说过,我在这里有一些老朋友。”她突然小声说道,“听着,詹姆斯,他们可能是上帝天赐的尤物。你不是一心想搞计算机吗?编程和所有那一类东西?微电脑?”
“完全正确。”
“好极了!老贾森怕要高兴得发抖呢。”
“贾森?”
“我的朋友——唔,真正的朋友,贾森·圣约翰—芬尼斯和戴兹尔·圣约翰—芬尼斯。”
“戴兹尔?”
弗雷迪的手不耐烦地挥了一下,“哦,我想她真实的名字是戴维德,或别的什么有点特别的怪名字。人人都叫她‘戴兹尔’。他们都是超人,对计算机了如指掌。脑子都出奇地聪明,发明了让人眼花缘乱的战争游戏。”
M曾向他介绍过杰伊·奥滕·霍利周围的人的基本情况——“夫人” 戴兹尔;年轻的专家彼得·阿马迪斯(“我想他是奥地利人。”弗雷迪在谈到这个人时说。);甚至更为年轻的剑桥大学的毕业生,辛迪·查尔默女士。
“她绝对是个有趣的人。”弗雷迪兴高采烈起来,“当地的农民叫她‘罪恶的辛迪’,她到哪儿都受人们欢迎,特别是男人。你知道,她是黑人。”
不知道,邦德说他的确不知道,但他是要弄清楚的。“罪恶的辛迪和彼得·阿马迪斯是怎样和睦相处的呢?”
“哦,宝贝儿,对那个姓阿马迪斯的男孩儿女人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也不抱什么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瞧着吧,我要给贾森提个醒儿。”弗雷迪像许多她那一类的姑娘一样,说话时喜欢带些伦敦的土话,特别是当她们在外地时。“我马上去证实一下,他们是否会介意我带你去。”
她转身离开了五分钟。
“有结果了,詹姆斯。”她一回来就忙宣布道,“他们绝对欢迎你去做晚餐聚会的客人。”邦德慢条斯理地问了弗雷迪一些问题,他想知道“老贾森和戴兹尔”何时成为这样密切的朋友的。她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就她所知,是两个月之前。
他们坐上本特利。“我特别喜欢闻本特利,或劳斯莱斯车里的皮革味儿,它们让人性欲勃勃。”弗雷迪说着,蜷曲在前面的座位上。邦德打个手势,小心地问着方向,当车子转弯时,弗雷迪说,“大门可能是关着的,可以扔过去等一会儿。贾森发疯似地喜欢安全装置,他搞了许多令人不可思议的电子玩意儿。”
“我来赌一把。”邦德屏住气,遵从着弗雷迪的指挥,左转弯,缓缓地把马尔桑的车头贴过去,直到离高大的金属栅栏不到一英寸的距离。他把赌注下到他们的这些钢铁做的玩意儿上,要根据这锻铁装饰的栅栏的反应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大门的开启装置被保护在厚实的石柱里。肯定装了闭路电视一类的东西。他们只等了几秒钟,就听见门锁咔咔啦啦的响声,门栅向后退去。
正如邦德预测的,隐多珥是一座很大的房子,大约包括二十个房间。典雅的乔治风格的建筑,带立柱的走廊,对称的吊窗。窗子像眼睛一样从金黄色的石墙中凸出来,仿佛是隐多珥本身在窥视着每一个走进院子里来的访问者。路上的碎石在本特利的车轮下嚓嚓地响着,勾起了邦德许多的回忆——他曾拥有的老车,奇怪的是,还想起了他在学校时读过的多恩福德·耶茨的书,想起和同学坐着本迪斯或劳斯莱斯车去历险,通常是去保护那些长着小脚的漂亮的女士们。
贾森·圣约翰—芬尼斯——邦德已学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站在敞开的房门前,车灯转弯时照在他身上,他没有躲避。他已经“死”了十年,但同夹在摄政公园总部他卷宗里的那些照片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颀长的身材,瘦削,但很强健,走起路来,步履优雅而坚定。他那绿莹莹的眼睛,正像珀西说的,摄人魂魄。它不论变得温和还是冷峻,都有一种催眠般的、敏锐的、穿透的效果,仿佛它们能直视你的心窝。他的鼻子的确大而呈钩状,让你能想起割草的大钩镰。炯炯如炬的双眼和大如铁钩的鼻子,的确给人以鹰隼的印象。邦德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抖了一下。这位科学家似乎给你一种使人心神不定的不祥的感觉。然而他一开口讲话,这种感觉便立即烟消云散了。
“弗雷迪!”他迎上去,吻她的脸颊,“见到你真高兴极了,也非常高兴能认识你的朋友。”他伸出手来,“邦德,我没叫错吗?”声音低沉、愉快,伴着爽朗的笑声,像是中大西洋地区的口音,很可能是波士顿人。他握手有力、热情、友好,通过手掌之间肌肤的接触,仿佛传送出了一股热流,表达出良好的祝愿和热烈的欢迎。
“呵,这是戴兹尔。亲爱的,这是邦德先生。”
“叫我詹姆斯,”邦德说道,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人的一种危险的催眠般的魔力,“詹姆斯·邦德。”
当他注视着从屋里走出来的这个身材婀娜,体态轻盈、一头银褐色秀发的女人时,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但接着,他就明白了这是光线在捣鬼,距离加上薄暮时分的幽暗,使得戴兹尔看上去那么像珀西·普劳德: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身材,一样的个头,甚至是一样的步态。
戴兹尔同她丈夫一样的热情好客。他们二人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默契,仿佛他们能联手把你抱起来,拉进他们的具有有魔力的圈子。四人离开汽车,向宽大的门廊走去。邦德这时竟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何不把谨慎抛到九霄云外,当面直截了当地问贾森,很久以前的那天,在那次倒霉的飞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为什么要失踪?目的是什么?他直到今天究竟在干什么?
但事实上,整个夜晚邦德都保持了很强的克制,一点儿也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贾森和那个活泼可爱的戴兹尔证明了他们真是可怕的一对儿。只要进入他们公司几分钟,你就会觉得自己与他们好像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随着贾森的故事,你知道他是在加拿大出生的,而戴兹尔来自纽约,但从她的口音上,你听到的不像是第五大街,而更像是骑士桥①的味道。
①骑士桥——伦敦的一个高级住宅区地段。
M向邦德介绍情况时, 有一个方面是从未谈到细节的。但现在,看到这室内的精美装饰(“这是戴兹尔的设计,”贾森笑道,“她是那类被称之为‘天才’的设计师。”)和显然是匠心独具的设计风格,你会强烈地意识到什么是财富。他们首先被带进宽敞的起居室,这里展现着原有的乔治风格与舒适的现代设施的完美结合——原有的古老的结构与素净的、带条纹的墙纸(奶油色叠加石灰白)和谐地融为一体,这一切又和现代派的绘画、带大皮扣的翼状靠背扶手椅和长沙发显得非常协调。邦德很奇怪,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些财富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呢?
一个菲律宾童仆端来饮料,他们的谈话几乎完全集中在贾森夫妇对这房子所做的绝妙的整修(弗雷迪引出的话题)和当地的逸闻趣事上。
“这就是我喜欢在乡下生活的原因。”贾森发出低沉的咯咯的笑声,“我的工作使我不能参与你们称之为‘社会活动’的那类事情,但我们仍能听到所有的闲话——因为人人如此,都爱听闲话。”
“除了我们自己的闲话,亲爱的。”戴兹尔露齿一笑。邦德想到,她的鼻子和珀西从前没“剪短”时的鼻子真是一模一样。事情颇为奇怪。是杰伊·奥滕有意的选择吗?他知道真正的珀西是什么模样吗?邦德不得而知。
“哦,我可是知道有关我们的闲话。”贾森的声音里深藏着幽默,“辛迪是我热恋的情人儿,而你多数时间是和彼得·阿马迪斯上床的。”
“这可对我好处多多呐。”戴兹尔用手掩住嘴,吃吃地笑起来。“他们去哪儿了,亲爱的?我是说彼得和辛迪。”她问道。
“哦,他们马上就来。他们还想再玩一玩‘革命’。我们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他转过头来对邦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