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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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抬头一看,大惊。府门外,两边排立持刀执枪的大顺军士。吴三桂府,早已经被占领了。陈圆圆进退两难,可军士们已经注视着她。陈圆圆不敢跑。她犹豫片刻,硬着头皮朝大门走去。
军士头目拦住,喝问:“干嘛?”陈圆圆颤声:“回家!……我住这。”军士头目追问:“你叫什么名?”陈圆圆昂声道:“陈圆圆!”
军士惊怔,立刻让开,执刀一揖:“请!”陈圆圆背着小三入内。
吴三桂府院,一只太师椅上坐着刘宗敏,正在吃肉喝酒。
院中一片零乱,堆满了箱柜等物,许多箱柜都被打开,里面的衣物、奏折、珍珠玉器或散落在地,或拖在箱子外面。一具古色古香的琵琶,扔在箱柜上。陈圆圆背着小皇子,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刘宗敏抬起头,端酒碗的手不动了,两只火热的眼睛死死盯住陈圆圆……
陈圆圆忽然看见旁边血泊里躺着一人,右手攥着一刀,那人竟然是吴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刀口,他早已经死去。陈圆圆悲伤地蹲下身,搂定小皇子,呆看吴襄。看了一会,伸手拽过一片白绸,盖住吴襄的脸孔。陈圆圆捂面,低低地哽咽。
刘宗敏仍坐在太师椅上,粗声道:“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陈圆圆无言,抱起小皇子,起身匆匆朝府内走。刘宗敏突然喝道:“站住!”陈圆圆站住了,身体忍不住发抖。刘宗敏上前,细细地打量陈圆圆问:“你真是陈圆圆吗?”陈圆圆冷声:“是!”刘宗敏凑得更近了,再打量着,呵呵笑了:“果然名不虚传……漂亮!你呀,真它妈的漂亮死了!”陈圆圆一惊,吓得深深垂首。“我听说,你是扬州歌妓,红透半边天!不但吴三桂爱你,崇祯也喜欢你,全北京的王公大臣都它妈的喜欢你!呵呵呵……是不是啊?”陈圆圆昂头怒斥道:“不是!”刘宗敏却一点都不生气,呵呵笑道:“不是就不是吧……爷知道,当个歌妓也不容易呀。”一句话竟使陈圆圆又垂下了头。
刘宗敏看看陈圆圆抱着小皇子,问:“这娃儿是谁?”陈圆圆颤声道:“我弟弟,小三。”刘宗敏揭开小皇子头上衣物,探头看。小皇子并不知道害怕,竟然裂着嘴儿冲刘宗敏笑……
刘宗敏“嘿”地叫了一声,乐道:“嘿,这娃儿长真嫩哪,来,让爷亲一口……”刘宗敏突然连陈圆圆也一把抱住,重重在小皇子脸上地亲了一口,呱唧一响!小皇子吓得朝陈圆圆怀里钻。陈圆圆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她紧紧抱住小皇子:“不怕,不怕!姐在这……”
刘宗敏笑眯眯说:“陈圆圆,闯王有旨,叫本将军保护着吴三桂家眷,别让人伤着了。”陈圆圆颤声道:“多谢了……我可以进家了吗?”刘宗敏摆摆手道:“行,进去歇着吧!家里有点乱,你甭在意。”陈圆圆抱着小皇子朝内府门走去。刘宗敏恋恋不舍地盯着陈圆圆背影。
这时候,突听一声怒叫:“权将军,这老东西死战不降,砍了我们好些弟兄……”台阶上,陈圆圆闻声一震,不由地转过身来。
王承恩双手被捆,被大顺兵勇跌跌撞撞地推进来。他头上、肩上、胸上、腿上全是血,几乎成了个血人!
第二十八章 崇祯自缢,明朝灭亡(五)
陈圆圆身体一软,靠在房柱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含泪看王承恩。王承恩抬起被捆的手,擦去被厚厚血浆蒙住的眼睛,这才能够看清四周……他看着看着,突然看见陈圆圆,也看见了她怀里的小皇子。一怔,明白了,顿时满面欣慰。
王承恩担心兵勇察觉,赶紧转开脸,抬头望着苍天,嗬嗬地笑:“大明不会亡了!大明不会亡……”刘宗敏步上前,打量王承恩,怒声:“这老东西什么人?”统领道:“是个
老太监!他领着一伙小太监,跟我们拼命!”刘宗敏怒斥:“妈的!老子最恨太监,个个不是人,整天给皇上出坏主意!”王承恩故作惊讶:“是么?”刘宗敏怒道:“是!……宋江、岳飞、关云长,都是叫太监害死的!”
王承恩噗哧一声笑了,接着沙哑地道:“军爷是在骂人哩……可军爷前头又说了,太监不是人!”刘宗敏更怒:“推出去砍头!妈的,鸟都没有,要头何用?!”王承恩沙哑地笑了,赞道:“军爷说得对!太监的鸟,不是鸟,太监的头嘛,就更不是头了。嘿嘿……”刘宗敏喝令:“推出去!”兵勇们上前推搡,王承恩挣开他们的手:“甭推!太监自个会走道。”
王承恩深深地看了陈圆圆与小皇子一眼。陈圆圆也含泪相望。王承恩慢慢掉转身,一歪一歪的出门而去――在他脚刚刚拔起时,地面上留下两个血脚印儿!陈圆圆看过去,凡是王承恩走过的地方,是一步一个血印,只是到后来,一个印比一个印淡了。王承恩的脚刚刚踏上门槛,身后突然响起了琵琶声……
他呆住了,再回头,陈圆圆已经坐在箱盖上,怀抱琵琶,轻挥玉指,弦音骤起,含泪颤声歌唱: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等你在楼外楼。
顿时,王承恩老泪哗哗而下,强忍着不做声,仍然一歪一歪地出门,一歪一歪地走向砍头的刑场。刘宗敏却惊喜地看着陈圆圆,大声喝彩:“好听……唱得真好听!爷多少年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了。陈圆圆,你接着唱!快啊!”
陈圆圆两眼死死盯着正在出门的王承恩,呼唤般地,重唱两句开头曲: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等你在楼外楼……
曲声中,王承恩已经走出府门。外边,大顺兵勇密布,刀枪如林。又一群兵勇押着十几个小太监过来,都是刚才跟随王承恩死战的。他们之中,除了王小巧外,大的不过十五六,小的只有十二三,却个个身强力壮,虎气十足!同时,个个浑身伤血,惨得不堪入目!
曲声中,兵勇将王承恩及小太监推站成一排。统领喝令:跪下!小太监们个个不肯跪。兵勇便用脚踢他们的腿,怒叫:“跪下,老子叫你跪下!”但是,被踢倒的小太监,个个又顽强地站了起来!突然,王承恩沙哑地叫了:“徒儿们,跪下喽!让军爷砍得顺畅些!”王小巧听见了,带头跪下。小太监们这才一个一个、慢慢地跪下了,却仍然昂着脖子。兵勇们排成一排走上来,分立于每个小太监身后,每人手执一把大砍刀。
陈圆圆依旧坐在箱盖上,三皇子偎坐在她身边地上,双手紧紧地搂着她一条腿儿。陈圆圆手指激烈地弹动银弦。王承恩已经看不到她了,琵琶声声又一次让他老泪纵横。
这时,只听那号令的统领大喝一声:“砍!”排成队列的兵勇高举砍刀,一刀刀砍下。一个个跪着的身体俯倒在地,一颗颗头颅咕辘辘滚动!院内院外到处是血,到处是头颅,到处是东倒西歪的小太监尸体。
王承恩的头颅也滚了出去,这世界所有嚣音一下子被蓦然折断!天地忽然间死一般寂静,寂静,寂静……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一缕琵琶弦音,那动人的旋律,仿佛天外飞来了一片轻盈羽毛……王承恩那颗离开身体的头又滚了几滚,终于在几米外的地方面孔朝上的停下来,这时,有人看见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嘴角还咧出一缕笑意。这时,他那跪立着的身体这时才扑地倒下……
陈圆圆猛力拨弦。刹时,所有琵琶弦全部崩断!断弦发出无边无际、颤及天地的嗡嗡声……
刘宗敏一直伫立在陈圆圆面前,他早就入迷了,听呆了。这时,连他不禁颤声叹道:“陈圆圆,你、你、你唱得真好哇!爷的心都叫你唱痛了……”陈圆圆无言。她扔了琵琶,抱起身边小皇子,紧紧搂在怀里。
这时,她才开始流下眼泪。小皇子仰起脸,胆怯地唤着:“姐……”
整座紫禁城都在燃烧……
坤宁宫里火焰四起。乐安缺了左臂的尸体躺在地上,而周后两条腿高高悬挂着……
煤山上那棵歪脖子树深深弯腰,崇祯的尸体挂在锦带圈里,微微晃动……
李自成从远处走来,一步步,他走到悬挂在树上的崇祯面前,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
黄玉站在李自成身后……
第十五卷
第二十九章 吴三桂一怒为红颜(一)
煤山歪脖树下,李自成仍然站在崇祯对面,他默默地、冷冷地打量着这个亡国之君。
一阵风吹来,崇祯腰间皇袍上的绸带开始飘动,隐隐然现出字迹。李自成上前一步,唰地扯下崇祯腰间绸带,拿着手中细看,那上面写着:“李自成阁下:国破家亡,均属朕之过。朕请求阁下以慈善为念,万勿杀害黎民百姓!朱由检拜上。”
李自成看完,默然无语,顺手递给身边的黄玉。黄玉读罢,谨慎道:“闯王,崇祯这封遗书,好像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皇上,而是用平等的语气说话,是一个男人在请求另外一个男人……”
李自成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传命下去吧,好生安葬朱由检。选用上等棺木,将他和周皇后,一起合葬在天寿山帝陵。”黄玉欣慰地道:“遵命。此事由在下亲自办理!”李自成掉头走下山。黄玉陪同而行。李自成走着走着,步履渐慢,沉呤道:“皇帝皇后都有了下落,皇子哪?”
“秉闯王,三皇子朱慈良失踪了。”黄玉思考片刻道:“在下估计,紫禁城里到处起火,兵慌马乱的,很可能死于乱军之中了。”李自成微笑道:“你为什么这么估计?”“朱慈良只有两、三岁。这么点大的孩子,踩死他还不跟踩死个蚂蚁似的!”李自成冷冷地道:“只要太子之名在,明朝余党们,就会利用他东山再起,这是咱们大顺朝的大患!传命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朱慈良溜掉!”“遵命。在下亲自去办理!”
李自成笑着摆摆手,道:“不不!这种事,我不敢劳你的大驾。”黄玉奇怪地望着他。李自成笑道:“你心太软,从来不肯弄脏了手!我还是叫刘宗敏办吧。”黄玉不满地道:“闯王,您要是叫他办,那不知要死多少冤枉人呢!”李自成断然道:“再死多少人也值!因为朱慈良必须找到。唉……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黄玉沉默片刻,道:“在下建议闯王,赶紧张榜抚民,安定人心!尤其是前朝的遗老旧臣,更要设法招抚他们。还有,军纪也得再严厉些!六十多万兵勇挤在京城里头,简直就是刀挤着刀!不是闹着玩的……”
李自成摆手打断他:“行行!你拟个折子,我一条一条照办!”
一列大顺兵勇冲进两边都是民居的小街,立定于各个院门口。兵勇统领按刀立于街心,厉声喝道:“权将军有令,搜捕三皇子朱慈良,凡二至六岁的男孩,一律带走!不得有误……”满道的兵勇齐声大喝:“遵命!”兵勇们几乎同时撞开院门儿,满街都是“嗵嗵嗵”的门板碎裂声。兵勇们冲进民居。
这一户刚好是前明遗臣宅。院当中,早已供奉着一尊牌位,上写“大顺永昌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牌位前香烟燎绕。那老臣工听得街面动静不对,急忙冲家小们摆手:“快快,赶紧叩拜大顺皇上!”七八个男女家小围上来,围着跪在皇位前,胆战心惊地叩拜。遗臣主动将院门拉开,笑眯眯迎进大顺军士,冲他们极客气地抱拳揖道:“军爷来啦?请请,请进……军爷瞧哇,咱全家都是顺民,安份着哪!……”
入内的军士看了看――家小们正忙不叠地叩拜“永昌”皇位,不禁点点头,正要离去,却一眼看见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缩在母亲怀里。军士指定那男孩大喝:“带走!”立刻冲上去两个兵勇,硬从母亲怀里拽男孩。母亲死死抱着不放:“他是我儿!是我儿……不是皇子!”老臣惊恐地作揖求道:“军爷,他是老夫的孙儿呀,军爷手下留情!……”军士沉声道:“权将军有令,在下不得不从,抱歉了!”
兵勇不由分说地把哇哇乱叫男孩扯出院门。全家人大放悲声……
街心处已停放着一辆大车,车上载满身穿各色衣裳的小男孩,他们个个哭哭啼啼,呼喊着“爹娘。”不远处,兵勇横枪拦道,厉声喝斥,同时死命推挡着扑上来的父母们。
统领下令:“拉走!”大车载着小男孩们轰隆隆驰去。
吴三桂府院,陈圆圆一身素服,从屋门里冲出来,在院子里惊惶失措地呼叫:“小三!……小三!你跑哪去了?快出来!小三啊,小三!……”陈圆圆边喊边寻,急得脸煞白。这时候吴府管家匆匆奔来,用蒲扇掩口,低声对陈圆圆道:“夫人,您别喊,千万别喊!”陈圆圆急道:“小三哪?”
“他在,没丢!”管家用蒲扇指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