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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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媾和?”洪承畴正色道:“如果无意,皇上讨论什么?”见周延儒沉呤着,洪承畴又道:“周大人,大臣们都视您为内阁首辅。皇上的心思,您肯定比我们谁都清楚。我听说,就连平台议政这主意,也是您给皇上出的。”周延儒笑笑,却不置可否。
一个太监出现在门:时辰已到,请赴平台议政。众臣一窝蜂起身,拥挤着朝门外走去。到门口,又彼此揖手相让:您请……不,您先请!……岂敢岂敢,还是您先请……谦之再三,自然是那个病退的老皇亲率先出门,其次是周延儒。洪承畴尾随在最后面。
平台向阳处的栏台上,已摆满时鲜花卉,看上去怡情养目,十分舒服。崇祯帝服灿烂,胸悬一只半月形精美玉佩,平静坐在龙座上,王承恩柱杖强支着伤腿立在崇祯身后。内阁大臣们分坐两旁,每人案前都放着一帧皇太极的国书。崇祯略带笑意地说:“列位爱卿,皇太极的‘乞和书’,想必都看过了。此事,有关大明王朝的春秋大业,朕想听列位爱卿的高见,拿出个应对方略来。”崇祯说完,众臣齐声应道“遵旨”。接着有的沉默,有的彼此窃语,像在商议。洪承畴探首至周延儒耳旁,低语:“周大人听清没有,皇上把‘和书’说成‘乞和书’了。”周延儒沉呤说:“在皇上眼里,那自然是乞和。”
崇祯目光转动着,轻啜一口香茗,道:“列位爱卿,请吧。”那个病退的皇亲颤巍巍起身,沙哑地叫着:“皇上,老臣认为,万万不能与蛮夷讲和!”崇祯语气温和地说:“周皇亲,你年老体弱,坐着说吧。”“谢皇上,”周皇亲仍然挺立着说,“老臣气得坐不住!皇上,列位臣工。自古汉夷不两立。有汉无夷,有夷无汉!皇太极之辈,都是茹毛饮血之徒,不尊王道,不拜圣贤,岂能准他们乞和。”扬嗣昌接着起身奏道:“启秉皇上,四十年前,皇太极之父努尔哈赤,只是大明建洲卫的一个‘左指挥使’,万历皇上授其五品。而他竟然悖逆皇恩、背叛大明,其子皇太极更是罪恶滔天,竟敢自立大清国,甚至要同大明皇上讲什么和平共处。臣以为,一旦准许其和,则意味着我们自甘其辱,八旗军十多年来烧杀掠夺的罪恶也一笔勾销了!大明王朝尊严何在?王道何在?”扬嗣昌的慷慨陈辞获得一片赞同。崇祯庄严地坐着,依旧不动声色。又一大臣抓起那‘国书’拍打着它,奏道:“启秉皇上,此书表面上乞和,但内含十分狂妄。皇太极不但要大明承认大清,而且还要大明开放边关贸易,每年互通‘岁赋’。简直狂妄之至!满清连做大明的属国都不配,怎敢与大明平起平坐?”“更可恶是,皇太极在书中说,‘如果大明拒和,就证明皇上想灭清,大清将被迫自卫……’”另一个大臣又站起来抢着说,“这与其说是和书,不如说是战表。皇太极是在为入关南侵寻找借口!”
第十一章 主战还是主和?(二)
众臣都在斥骂皇太极,只有周延儒冷静地保持沉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承恩暗中始终注视着周延儒。崇祯依旧不动声色,偶一侧目,看见王承恩直视周延儒,便温和地问道:“周爱卿有何高见?”周延儒做势一叹,说:“秉皇上,臣忧虑得很……”崇祯笑了,说:“是为皇太极忧虑么?”“不。是为咱大明忧虑。”周延儒站起来深深一揖,道,“今日满朝高论,说到底只有一个字:战!而臣以为,治国者应该刚柔相济、恩威并用,当战则战,当和则和。”此言一出,众臣寂静。
崇祯崇祯依旧声色不露,说:“爱卿不妨直言,依爱卿意见,现在是当战还是当和呢?”周延儒以为崇祯在默许他展开来说,于是,更加侃侃而谈:“臣以为,大明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皇太极,而是中原腹地里的万千流寇。诸如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辈,他们如飞蝗,如野草,大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关外的满清只是顽凶,关内的流寇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皇上啊,眼下国库空虚,军饷难支,朝廷不能南北都开战,只能是一战一和。要么与流寇们和,要么与皇太极和。”
周延儒瞥了一下皇上,只见崇祯一只手抚弄着胸前那只龙虎玉佩,神情上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再环顾一片哑然的众臣,洪承畴也垂首不语,忽然拿不准该不该说下去。这时,崇祯又开口问道:“那你认为,应该与流寇们和呢?还是与满清们和?”周廷儒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再好说:“臣冒死进言,应当接受皇太极的乞和。”此言既出,众臣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崇祯抬起一只手,示意众臣安静,他巡视众臣,问:“朕想知道,还有谁赞同议和?”众臣因为不知皇上的意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闷头不敢出声。一冷场,整个气氛就不对了,周延儒显得孤独无援,他焦急地看着洪承畴。洪承畴却垂首不语。看到崇祯皇上渐渐沉下来的脸,再看看一片哑然的众臣,周延儒渐渐有些熬不住了,他转过来催促洪承畴说:“洪大人,你在背后有那么多话,怎么到了御前议政时反而无话可说了?”众人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洪承畴身上。
洪承畴沉着地说:“周大人说得不错,臣在会前时的确表示过,‘朝廷需要一段时间来富国强兵,因而,如有和平,当为上策’……”洪承畴的话让周廷儒稍稍感到一阵安慰,王承恩在旁边却不安起来。不料,洪承畴话头一转,说,“但是,议和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满清要有和平诚意。可从这封乞和书看,皇太极真有诚意么?不!他是想借议和来逼迫大明正式承认大清。从此,他们就不再是什么蛮夷部族了,而是堂堂正正一个大清国。将来再启争端便是两国交兵,他们倚仗八旗铁蹄破关南下,鲸吞大明的万里江山。皇上,列位大人,这种‘乞和’,是可忍敦不可忍!如果准和,近乎投降!”周延儒大惊失色,而王承恩则大大松口气。
崇祯死死握着那只玉佩的手,因愤怒而有些颤抖,他尽量压抑着道:“爱卿们都说了,朕今日正式表明心迹。皇太极狼子野心是想入主中原,鲸吞大明社稷,鲸吞祖宗江山。朕永远不会承认满清为国,永远不会同皇太极议和!”崇祯一发力,竟然将胸前玉佩扯落,这时他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也毋须也掩饰自己,咬牙切齿地说,“对付皇太极,朕只有三个字:战——剿——灭!”崇祯咔哒一声将玉佩折断,扔到堂下,恰巧落到周延儒面前。周延儒惊得发抖。崇祯怒喝道:“从今往后,谁敢议和,便是国贼,神人共愤,全国共讨,朕将食其肉而寝其皮!”众臣懔然应声:遵旨。
这时,鲁四入内,将一个信函样的东西递给王承恩。王承恩看了一眼,恭敬地呈放在崇祯案上。崇祯默默阅读着,面色却越来越难看了。那薄薄的纸页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众臣惶恐不安。崇祯终于从纸页上抬起头来,怒视着周延儒,问:“周延儒,你认得一个名叫范仁宽的人么?”“认得……他是臣幼年之交。”周延儒慌了神,强作镇定地回答,“只是十多年前便被清兵掳走,听说,已沦为多铎的家奴。”
崇祯怒斥道:“范仁宽已经成为皇太极驾下首席汉臣,也就是说,他是头号大汉奸!列位所看到的乞和书,就出自范仁宽笔下。”周延儒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说:“皇上,臣与范仁宽素无交往!”崇祯冷冷地说:“急什么,朕没说你和他有交往嘛。王承恩,你拿给他看吧——朕嫌脏!”王承恩从案上取起那薄薄纸页,柱杖步至周延儒面前,客气地说:“周大人,这是范仁宽给您的私信,托奸商带来的,不慎被关卡查没。对不起噢,鲁四他没经过您同意,就打开来了。”王承恩将信放到周延儒案上,周延儒几乎昏厥过去。
“退朝。”崇祯冷冷地站起身,大步离去,众臣纷纷四散。只剩周延儒一人坐在那儿发呆。
乾清宫暖阁内,崇祯怒气未消,王承恩侍立在旁。崇祯说:“那信是范仁宽写给周延儒的,不是周延儒写给范仁宽的。因而,仅凭此信,还不足以说他通敌。”“皇上圣明。老奴也认为,那密信只证明,范仁宽竭力在朝中寻找内援,并不证明周延儒是内奸。问题是,范仁宽为何不找别人而偏偏找上了周延儒?因为,他早已料定了周延儒主和啊。”崇祯默默点头,说:“朕最恨的是他身为内阁大臣,竟不与朕保持一致,竟然想罢战主和!”“皇上,老奴冒死直言……”王承恩似乎心有畏惧地说,“老奴觉得,想与皇太极议和的臣工其实不止他周延儒一个呀。”崇祯有点惊讶起来,他看了看王承恩,说:“你何以见得,今儿不是都表态了么?”
第十一章 主战还是主和?(三)
“嘴上所说并不等于心里所想。臣工们知道皇上历来主战,也都顺着圣意说话。就他们个人利益而言,和比战更有利。”王承恩略顿了一顿,说,“内阁大臣都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做官呢?没有战事不是更太平嘛,省得天天担惊受怕。”崇祯终于被激怒了。他联想起吴三桂为救父五十三骑可以退敌,却没有哪个臣子肯为皇上尽忠尽孝,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有谁真把国事看得比家事重。
崇祯站起来,在乾清宫暖阁内转来转去,脸色却越来起难看了。他终于停止走动,大吼一声:“谁惧战,罢谁!”崇祯背对着王承恩,冷冷“哼”了一声,“朕会给他们竖个榜样,让他们好好看看。”
内阁签押房内,周延儒气急败坏地扑进来,伸手指向坐在椅上摇扇子的洪承畴,手指与声音都在颤抖:“洪承畴,你你……你敢坑我!”洪承畴显得多少有些委屈地说:“周大人,在下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坑得动您?!”“可、可你说过,皇上心里是想‘和’的……”“哎哟周大人,皇上心里想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啊。您可是内阁首辅呀?”看着洪承畴一副无赖的腔调,周延儒颓然坐下,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早就投靠王承恩了。”窗户纸既然捅破,说透了,洪承畴也就不再油嘴滑舌,他诚恳地说:“周大人,在下早就跟您说过,您斗不过王承恩的。别看皇上把他打得半死,可到了关键时候,皇上只会抛弃您,不会抛弃王承恩的……”这边正说着,鲁四带着两个锦衣卫入内,喝道:“奉旨,将通敌买国的奸贼周延儒拿下,交刑部审处。”
鲁四等押着周延儒行进在宫道上,到了上回那个拐角处,周延儒步子变慢,他看见王承恩柱拐杖在那儿站着,像是来送行。……突然,王承恩扔掉了拐杖,健步迎上前来,笑道:“周大人哪,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老夫的腿脚全好俐索了!您看,您看哪……”王承恩踢腿跺足的展览给周延儒看。”周延儒恨得咬牙切齿:“王承恩,你比蛇蝎还毒!”王承恩幸福地笑道:“那当然,老夫是吃蛇蝎长大的。”周延儒恨恨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被皇上活活打死,打个稀巴烂!”王承恩点头赞同,说:“这倒是完全可能。不过,您看不到那天了,是不是?”鲁四怒喝一声:“走!”周延儒被押送远去。
王承恩望着他背影,不禁长长地叹息。
牢栏内,周延儒枯坐在一摊干草上,果然像牢吏说的那样:不吃不喝,不说不睡,跟个泥菩萨似的。忽然,他听到动静声,睁开眼,只见洪承畴提个木盒走来。周延儒又闭上眼,不睬洪承畴。牢吏打开牢栏,洪承畴入内,在周延儒对面坐下。然后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盘盘菜肴、酒具,摆了满满一木案。然后揖道:“给周大人请安。”周延儒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洪承畴道:“皇上有旨,令在下主审周大人的案子。”周延儒看来无法闭着眼睛了,他看了看一台子的酒菜,说:“你就这么审案么?”
洪承畴一面给酒盅斟酒,一面泰然道:“不错,我就这么审案。”洪承畴举起一只盅,道一声请吧。周延儒顿时明白了,他看看自己面前那只满满的酒盅,哼了一声,悲愤道:“从古到今,不知多少忠臣死于药酒鸩毒……又岂是我周廷儒一个”周延儒毅然取过酒盅,朗声说:“请!”仰首一饮而尽。之后,昂着脖子,引颈待死。良久却并无动静。洪承畴也饮尽杯中酒,咂舌回味着说:“不愧是百年佳酿。周大人,你觉得味道如何?”周延儒不禁有了愧意,说:“是啊……好酒。周某错怪你了。”“哪里话,我要是你,也会那么想的。请用菜。”周延儒稍稍拨了几筷子菜,忽然念及一事,道:“洪大人,我家人怎么样了?”洪承畴晃着筷子,说:“吃吧吃吧,没有什么事,我心里有数,殃及不到他们。周大人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