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修罗七绝-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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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乞”常公明正待说话。
蓦然一连串的惨号传来,“江北丐帮”仅存的四名大弟子,已全然在瞬息间,吃“笑面佛”秋月大师连环十二式击毙。
常公明大喝一声,双目尽赤,身形急闪,已亡命般的扑向秋月大师。
就在他尚未达到已嗔目待战的秋月大师身前之际,一声狂笑起处,一条庞大的红影,已自空坠落,劲风倏起,二人已于顷刻间连对六掌。
“冷面乞”震得身形乱晃,那条红影闷哼一声,亦微挫两步。
“冷面乞”一挥额前汗渍,厉声喝道:“顾子君,老夫与你拚了!”
原来,这自空飞落之人,正是业已悲愤满膺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他这时大笑一声,说道:“常公明,此次血难浩劫,全然由你一手造成,今日本座教你难逃公道!”
说着,他已呼呼轰轰的推出五掌。
砂土飞溅中,二人又已狂叱一声,战在一处。
顾子君的“大力千斤掌”威震武林,此次倾力攻出,威力之大,更是足以开山裂石。
常公明长嚎一声,毫不退让,亦闪电拍出五掌。
这时,场中人影翻飞,怒叱悲号连起,形势更加混乱。
一声凄厉高吭的惨叫起处,墙边与“七煞剑”吴南云格斗的“驼神”葛非,已歪歪的退出丈余之外。但那声惨叫,却并非自他口中发出,而是葛非被吴南云快逾电光石光的一剑,划破手臂后,顺着后退之机,将一名“冷云帮”香主猝然震飞时的悲号。
这时,那名香主惨叫出口,人已满口鲜血的摔落地上。
立在一旁观战的濮阳维,面色十分凝重,他那双上挑的俊目,冷森而淡漠的注视着葛非,神情肃煞得令人不寒而栗。
“七煞剑”吴南云,以超越的“七煞剑法”刺伤对手后,他却料不到葛非竟然如此狡诈,乘身形微撤之际,犹自出手伤人。
吴南云怒叱一声,“珠耀剑”倏然发出一片眩人神目的光芒,彷若七枚烈阳齐辉,银辉万丈。
“驼神”葛非身手固然高绝一时,但他适才以自己一生苦练的“龙形十九掌”应敌,尤自首尾不灵,捉襟见肘,心中便知不妙。
此刻骤觉眼花撩乱,眼前竟全然被一片灿然光辉眩迷,丝毫不能见物。
他惊骇之下,不由脱口大呼:“七阳争辉!”身形随着呼声,亡命般向后飞掠。
但是,吴南云手中的“珠耀剑”已冷森森的到达葛非胸前三尺左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一声厉喝传来,一条黑影已若闪电般掠入那片银色光网中。
闷哼、怒喝,随即传来。剑光骤敛,吴南云冷然卓立,面色毫无表情。
“驼神”葛非却已萎顿的扶着墙壁,急促喘息,面色涨若猪肝。
在他一旁站立的,赫然竟是那与“力拔九岳”俞大元交手过的“铁臂乞”古庸。
这时,秃头胖大的俞大元,正怒气冲冲的掠到。他哇哇大叫道:“姓古的,阁下轻功倒是美得很哪!你既然与本护法交手之际,尚能纵身救人,本护法就更要掂掂阁下还有什么绝活儿未露?”说着,双掌齐挥,劲风罡烈中,更挟有“轰轰”之声。
这正是关东独钓崖,“大力尊者”所传绝学“雷霆掌”。
古庸适才与俞大元交手,可说是吃尽了苦头,他那铁臂功本来擅长以硬碰硬,但遇着一身外家功夫已达巅峰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古庸每次出手,不是被震得双臂酸痛,便是如击在万载坚石之上,丝毫占不了便宜。
只是他身形闪掠间,较俞大元灵活多多,故而尚能勉强扳成平手之局。
俟至“驼神”葛非遇险命危,因古庸距他最近,他睹状之下,亦顾不得自身难保,电闪般急掠而出,一手拉着早已闭目待毙的葛非,自己也拚命向后跃出。
饶是如此,他自己长衫襟袖,已被吴南云划破裂了一道二尺多长缝口。
此刻他心神未定,“力拔九岳”又已挥掌攻到。古庸惊怒之下,不由狂吼一声,双臂贯足真力,猛然推出。“劈啪”一声暴响,俞大元已挫后三步,“铁臂乞”震得身形一歪,“碰”的撞在墙壁之上。
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古老前辈,凭阁下这几手不成气候的玩意,也配在江湖上称英雄道好汉?”
要知古庸年纪已六旬以上,不但武功极高,在“江北丐帮”中,地位更是超然。
江湖上,任谁提起“铁臂乞”来,也要退让三分。
如今竟一再受挫于成名较晚的“力拔九岳”手中吃瘪,怎不令他气苦欲绝,老脸无光?
古庸大喝一声,又待拚力冲上。
一旁的濮阳维已缓步向前,冷然道:“古庸,省点精力吧!稍停本帮主还要与你亲自了结昔日秦岭的那段公案……”
“铁臂乞”古庸,霍然收招,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力拔九岳”俞大元咧嘴一笑,一个大旋身,就将身后早已畏缩不堪的丐帮弟子,凌空拋起。他大声道:“帮主,既然这位姓古的前辈尚要与帮主亲热,本护法就只有玩拋绣球的把戏了。”
濮阳维微微一哂,目光环顾四方。只见“铁翼金晴”伍百修,这时已将江南“鹑衣帮”
两名长老点倒,正纵身人群中,往来冲杀。
双方人马此时俱已疲惫不堪,筋疲力尽,但各人犹浑身浴血,拚死力斗。
遗尸更见增加,甚至连惨呼哀叫,也是那么有气无力。
濮阳维倏然断喝一声,洪声道:“凡我‘冷云帮’弟子,全后撤二十丈待命!”
一言出口,“冷云帮”帮友已齐齐轰诺一声,向后撤离。
这时,“黑旗帮”的残兵,早已伤亡累累,仅剩下十数余人,已不能再发挥什么作用。
丐门诸人此刻亦已纷纷住手,有些更已支撑不住,缓缓坐下调息。个个力疲神竭,虚软已极。这时,场中仅有“八臂神煞”顾子君与“冷面乞”常公明,犹在作殊死之斗。
“八臂神煞”神威慑人,“大力千斤掌”挥动如钢锤猛雷,掌风尖锐,触体如削。
只见一团红影上下翻飞,往来电掣,声势夺人魂魄。
“冷面乞”常公明,亦将“少阳神功”发挥至极限,夹杂着大力鹰爪功,在身形如云回转中,出手如风,倾力拚搏。
“黑水一绝”孙寒,这时悄然至濮阳维身侧,低声道:“帮主,天幸我帮援兵,早回一步!依目下情势看来,来犯全军覆没,已成定局。吾等是否乘机冲上,以便将敌人一网成歼?”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不用,对方目前只有常公明,及古庸二人,尚能勉力支撑,余下诸人,已不足虑。”
他冷然向激斗中的二人一瞥。又轻声道:“丐门弟子及‘黑旗帮’帮众,已被我帮消灭大半,其余之人,亦大多精疲力竭,不足为患,依我之意,还是放他们去吧!”
“黑水一绝”孙寒,素知帮主为人,乃是外冷内热,在他内心深处,。实包含着一片真挚纯厚的感情……。
孙寒闻言之下,暗暗点头,他微一躬身,退至一旁站立。
濮阳维双目徐徐闭上,他努力令自己纷乱的思潮平复,要以最冷静的头脑,来处理眼前的局面。
“八臂神煞”与常公明激斗,已至三百招左右。
看二人的交手情形,已愈来愈慢,每一发招,无不慎重异常,再三思考,始缓缓推出。
四只眼睛,亦瞪得有如铜铃,丝毫不瞬的注视着对方。
在场观战诸人,大多为武林高手,此刻各人面色,已逐渐紧张。
因为,他们知道,胜负之分,已在不远了。
濮阳维自微合的眼帘中望去,嘴角不由勾出一丝微笑。
因为他知道,常公明与顾子君激斗的结果,胜利必然是属于自己这一方面。假如不出意外的话。
蓦然……就在“冷面乞”常公明满头大汗,缓缓推出一招“拔山移鼎”之际,他身形倏然如一腾空鹰隼般,猝而拔起。
人们尚未看清他下一个动作,一团冷电寒光,已向“八臂神煞”顾子君当头罩下。
只见那团银光挥舞成一圈圈密密层层的光影,光影中锐风呼啸,笼罩范围之广,几达两丈以上。
濮阳维等“冷云帮”群豪,估不到“冷面乞”常公明,竟然会在对掌中,突然使出兵器。而且,来势又是如此的快速凌厉,几乎令人不及思量,该如何去闪躲。
濮阳维双目怒睁,大呼道:“顾监堂留意,这是丐门铁钵!”
果然,常公明手中突然施出的,正是“江北丐帮”历代帮主秘传的“丐门铁钵”。
而且,他现下所使用的招术,更是丐帮不传之秘“托钵十六斩”中,最为狠辣阴毒的一招“盛头于钵”。
“八臂神煞”顾子君,满颔红髯根根倒竖,环目中精光暴射。
在一圈圈幻闪的光影中,他彷佛看到常公明那皱纹重叠的面孔上,有着一丝狞厉的阴笑。眨眼间,一股尖锐得有如利刃的劲风,已扑面袭到。
“八臂神煞”蓦然狂笑一声,单脚拄地,身形竟似一只蚱蜢般蹦跳起来。
但那跳跃速度却又是如此迅捷,他单脚一弹之下,人已如影子般幻闪到另一个方位。
立在濮阳维身侧的“黑水一绝”孙寒,见了自己兄弟的应变之快,不由脱口喝采:“好一招脚旋乾坤!”
就在孙寒一言甫毕,“八臂神煞”顾子君已厉喝一声,彷若阴霾的天空,暴出一声震人耳膜的巨雷。喝声中,五面精光闪烁刺目的飞钹,已急速射出。顾子君双臂挥动如电,发钹手法之快,宛如一尊雄伟慑人的八臂巨灵。
飞钹的边缘划破空气,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嘶嘶”之声。
顾子君又怒喝一声,双脚立地,两掌齐挥,另外两面铜钹,已如一对初升的旭阳,闪耀着逼人的光芒,然飞至空中三丈。
两面铜钹在空中锵锵一碰,又旋转着向下飞到。
这时,常公明那招凌厉无匹的“盛头于钵”恰好力尽无功。
他正暗自惊骇这对方这手“脚旋乾坤”功力无比之高。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中,五面精光闪闪的铜钹,已疾速飞到。
几乎就在常公明眼光才触及闪光的剎那间,五面铜钹已分成五个不同的方向,到了他的身前。
常公明不由心胆俱寒,身形倾力倒翻,双脚急撑,人已如流星般向后倒射而去。
五面铜钹一声清脆的互撞,又霍然分散,宛如五只俱有灵性的魔鬼,张着黄色闪辉的巨吻,又翩然向常公明的身影追到。
“冷面乞”凄厉的嚎叫一声,咬牙切齿的挥动手中铁钵迎上。
但是,空中的两面飞钹,亦适于此际,带着尖锐的风声飞落。
这诡异而狠辣的手法,正是“八臂神煞”轻易不露的绝技“夺命七钹”。
“冷面乞”常公明这时怒叱连声,将手中铁钵挥动如飞,凝成一道紧密而雄厚的光圈。
他想拚着自己一生苦练的“托钵十六斩”在名震江湖的“夺命七钹”手法之下,做一次以生命做赌注的挣扎。澄黄的金光闪烁,银白色的光华电掣,只见一片眩人眼目的异彩,笼罩着场中。已分不出人影。
蓦然,五面精光闪烁的铜钹,在一阵紧密的暴响中,破碎着散落于地。
但是,彷若在同一时刻,一声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尖锐惨号,亦跟随着划破每个人的心胆。场中此时一片沉寂……“八臂神煞”浩飞双目怒张,红髯无风自动,如一尊金刚巨灵般挺立于地。
名震一时的“冷面乞”常公明,却已缓缓的坐在地下。他面孔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好似脱离肌肤般,交错成一片极为令人不敢仰视的痛苦线条。
他那一双以大力鹰爪功震骇江湖的“铁掌”正抓着一面锋利的铜钹,而且,已将其拗成碎片。但是,常公明的小腹之上,却端端正正的插着另一面铜钹。而且,这面铜钹,已深深陷入他体内一多有半。
“冷面乞”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这时竟出乎众人意料的,仍是一片漠然之色。
好似这夺取他生命的铜钹,是切入别人的腹内一般。
他缓缓的移动着那迟滞的眼珠,望着自己小腹上的铜钹,又向四周各人迷惘的扫了一眼。这一眼中,是含有如此多不可解释的含义,是自嘲?是悲痛?抑是愤怒?
他嘴角嗃嗃动着,彷若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没有,仅以一声嘶哑而低沉的笑声,结束了他留在世间的一切荣、辱、甘、苦。常公明平静的俯倒于地,沙尘沾染着他灰白的发稍。
四周,仍然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