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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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紧紧攥着环儿的手,生怕再走掉似的,问:“胡子没欺负你吧?”
“没有,开始几天把我带到一个窝棚里,说是等那个大柜捣嘎子,没等他到来,给洪光宗救出。”环儿讲述经历道。
“洪光宗是什么人?”徐夫人问。
“爹最近改编的胡子大当家的。”枝儿代答,“是他救了姐姐。”
“噢,还是胡子。”徐夫人没想到要感谢的人,竟然是个胡子。
“胡子和胡子可不一样,洪光宗不同其他土匪……”环儿说。
“瞅瞅,来不来为他挣口袋(向情)。”枝儿嘴快道。
“人家舍生忘死地救我,胳膊还受了伤……”环儿说。
将军破格招待洪光宗,饭厅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
洪光宗坐在徐将军的身边,受伤的左臂包扎、吊起,他的身边是孙兴文,排下去是黄笑天,几位军官。
“光宗啊,你为救小女受伤,本将军十分感谢你。”徐将军关怀地问,“伤得怎么样?孙副官,过后让军医官好好给扎痼(治疗)扎痼。”
“没啥大事儿,捣嘎子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洪光宗毫不在意地说。
“还是检查一下。”孙兴文说。
“我又不是泥捏的,那样没筋骨囊儿。”洪光宗坚强地说,“真的没事儿。”
“光宗你带过来一百多号人?”徐将军问。
洪光宗答:“是。”
“还有一百多条枪?”
“是,将军。”洪光宗答,他心中暗喜,从将军的话中听出好事来了。
果不其然,徐将军因洪光宗救女有功,决定重赏他,说:“光宗啊,让你当营长是委屈了点儿。”随即目光转向孙兴文,多此一举的征求意见了,“兴文你说呢?”
“哦,职务低了一些。”孙兴文心领神会道。
“嗯,让光宗当团长吧!”徐将军说。
环儿还在母亲的堂屋内,徐夫人心疼地说:“瞧你瘦啦。”这显然是当娘的感觉了,被绑架的几天里,束手蒙眼活动受限制,吃的不差,饭菜有野味——肥美的獾子肉。
《出卖》第十章(2)
“没有,娘。”她说。
“这场灾难过去,我和你爹抓紧给你把婚事办喽,借喜事冲冲晦气。”徐夫人说。
“娘,我和谁结婚?”环儿愣然道。
“爹娘自有安排。”徐夫人隐瞒说,不过,这也算是吹了风,和女儿打了招呼。
环儿这回认真地寻思娘的话,以前说起这个话题,她真没当回事。会把自己嫁给谁呢?她动脑筋想了想,只是没想出来。
“姐嫁给谁呢?”枝儿问。
“娘只是那么说,连我都不知道嫁给谁。”
“让我猜猜,”枝儿兴趣这件事情,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用不着先告诉你,上花轿嫁人就是啦。”
“说得轻飘,反正不是你嫁。”环儿噘嘴道,“你猜呀!”
“咱爹选的女婿还会错啊,我想,是他啦。”
“谁?”
“是他,绝对是他。”枝儿挑明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孙兴文!”
“怎么是他?”环儿一愣道。
“姐,怎么不能是他?”
环儿愈加说不明白了,她内心不是没想过他,现在大不同了,因为发生了黑瞎子洞的故事,身子给了营救自己的人,支支吾吾道:“怎么是他,不该是他。”
“说什么呢姐,孙兴文一表人材……爹早看上他,给你培养的如意郎君。”枝儿说。
“谁如意,爹如意。”环儿嘟哝道。
“难道姐不如意?”枝儿询问。
“你才如意,你如意你嫁他好了,我不嫁。”
“那你和爹说,你不嫁我嫁。”枝儿玩笑道。
“你说话可要算数啊!”环儿下地穿鞋道,“说就说去,你以为我不敢。”
“姐!”枝儿一把扯住环儿说,“和你闹着玩呢,你还当真啦。”
数日后,洪光宗一身军装,肩戴军衔章进将军室来,道:“骑兵九团长洪光宗,奉命来见将军。”
“坐吧,洪团长。”徐将军说。
“谢将军。”
“怎么样,军训还适应吧?”徐将军平易近人道。
“报告将军,适应,全团都适应。”
“伤好了吧?”徐将军关心道。
“报告将军,全好啦。”洪光宗抖擞一下胳膊说。
“痊愈就好。”徐将军欣然,说,“光宗啊,军训结束了,装备也发下去了,军官也配齐。有两项任务,你九团挑选。省督军命我派兵守护白狼山,现在开工建兵营,设哨卡;另一个任务是驻防牤牛河。”
“我去牤牛河。”洪光宗做了选择。
徐将军说明有迹象表明俄国人要修铁路过来,去那儿又苦又危险,俄国人的护路队不太好惹。
“当年我起局,和大鼻子的花膀子队干几次仗,最后他们败了。”洪光宗炫耀地说起消灭俄罗斯土匪的当年勇。
徐将军说俄铁路护路队是正规骑警,不同于土匪花膀子队。洪光宗说我知道,将军。
“你们九团去牤牛河。”
“是!将军放心,只要我洪光宗有口气,大鼻子甭想朝前修一寸铁路。”洪光宗说。
《出卖》第十一章(1)
【11】
在夫人的催促下,徐将军决定向孙兴文提婚姻的事。谈话的顺序是先公后私,他说:“洪光宗带九团去了牤牛河以北地区,明天到达。”
“洪光宗去驻防……”孙兴文不放心地说,“我还是跟着去安排妥当些。”
“我观察洪光宗人忠厚,能力也成,牤牛河他去驻守没问题。兴文,我留下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孙兴文似乎猜测到,侷促不安。
“环儿有些任性,因为我们只这么一个独苗,任秧长大……都是我给惯坏了。兴文,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孙兴文听明白了,将军要把环儿嫁给自己。将军这个动意他早看出来。他对她怎样说呢,挺喜欢她但谈不上如何如何爱她,婚姻以外的东西很多,这一点他清楚,将军不只选个倒搬桩(入赘)女婿,重要的是选接帅印的人,徐家军未来需要人来掌管。他没更大的野心,出于对将军的感情和信任,一切听从他安排,说:“将军如我再生父母,您做主吧。”
“既然你没意见,咱先说到这儿,待和环儿说过后,我选一个媒人给你们做媒。”徐将军说,徐家的闺女得明媒正娶。
徐夫人听丈夫一说,高兴道:“兴文答应了,大喜啊。”
“你别高兴得太早,环儿的脾气你知道,得和她说。说好说赖,不过这事由不得她。”
“你和她说吧。”徐夫人说。
“当娘说合适。”
“还是你说。”
“怎么,环儿她……”徐将军奇怪,看出夫人隐瞒什么。
“那天我提口她嫁人,没一丝笑模样。”
“腼腆……”
“绝不是腼腆,心里好像有事儿。”
“什么事?”
“自打给胡子绑票回来,”徐夫人说女儿变化:“人变了不少,对枪了马了的感兴趣。”
“何以见得?”
“枝儿说姐姐缠着要她教骑马呢。”
环儿要骑马?过去她可是见到马捂鼻子,嚷着烦马汗泥味儿。这是怎么啦?徐将军迷惑不解。
堂屋门外响起环儿的问话声:“小凤,爹在我娘屋里吗?”
“回小姐的话,在。”小凤答。
“说话这么啰嗦,说一个在‘字’不就得了。”环儿训斥女佣道。
“瞅瞅,学会训人啦。”徐夫人说,“以前环儿脾气可没这么坏。”
“爹,娘。”环儿进来。
“我和爹正说你呢,你来啦。”
环儿撒娇地说:“又说我什么嘛,要不我脸老发烧,原来你们议论我呀。”
“环儿你坐下,我和你娘正谈论你的婚姻大事。”
“让我嫁给孙兴文。”环儿直截了当地说。
徐将军和徐夫人不由一愣。
“要是议论让我嫁他,那是白议论了。”环儿任性地说。
“你说什么?”徐将军动气问。
“爹,娘。”环儿勇敢起来道,“嫁他我不同意!”
“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孙兴文哪儿点你没看中,论人论……”徐夫人说。
“你们都看上了孙兴文,正好还有人看上了他。”环儿把玩笑话当正经话说。
“谁?”
“枝儿,枝儿嫁他得了。”环儿没在意父母脸色的变化,随心所欲说自己的。
“放肆!”徐将军发怒道。
端着茶具走到堂屋门外的小凤,手冷丁一抖,一只茶杯朝地下滑落去。枝儿手疾眼快,过来接住茶杯问:“怎么啦,小凤?”
“将军正发火。”
“和谁?”枝儿刨根问底道。
“大小姐……”小凤说她听到的。
“这是随便说说玩的事吗?婚姻大事怎能当儿戏!”徐将军狮子一样咆哮,样子骇人。
“环儿,你总要说不嫁庸乎(因为)啥吧?”徐夫人打圆场说。
环儿欲言又止,一时难说出口。
“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听听。”母亲说道。
《出卖》第十一章(2)
徐将军逼问的目光盯着女儿,几十年他都没用如此眼光望女儿,他不相信她会与自己的想法不同。
环儿鼓足勇气道:“我心里有人啦。”
“啊!”徐将军惊诧,即使打仗损失一个团他不至于如此震惊,“你说什么?有人?”
“说呀,他是谁?”徐夫人追问。
“洪、光、宗。”环儿一字一顿,说得再清楚不过。
“你再说一遍。”徐将军眼睛惊得大大地道。
“我要嫁给洪光宗!”环儿几乎是喊着说。
“不对呀,不对!”徐夫人摇摇头道,“你们认识没几天啊。”
“我们一见钟情。”环儿坦然承认说。
啪!徐将军伸手搧了女儿一嘴巴道:“闭嘴!”
“你们再逼,”环儿捂着脸跑出去,“我死给你们看!”
“爹……”枝儿进屋来,“姐怎么啦?”
“气死我了。”徐将军脸色十分难看,手还在颤抖。
“快去看看你姐姐。”徐夫人担心女儿,吩咐枝儿,她跑出去。
“出鬼了,环儿咋突然喜欢上他了呢。”徐将军大惑不解道。
“这也不是没根儿没蔓儿,环儿给胡子绑架,洪光宗舍身救她,还为此受了伤,环儿能不动心吗?”徐夫人分析说,“环儿知恩图报……”
“坏菜(糟糕)啦!”徐将军有些泄气,心不再画魂儿,“要是那样,这事真不好办了。”
“看来环儿心里一时半晌搁不进别人。”徐夫人说。
“我都和兴文说了,咋和他交代啊。”徐将军为难,事情很棘手,“我说话咋能不算数?我们手捧上了刺猬猬。”
“谁说不是呢。”
“不行!”徐将军发狠道,“我要硬把环儿塞入花轿!嫁给兴文板上钉钉。”
“不妥。”徐夫人反对道,“环儿真敢死给你看,不妥。得想辙!”
“我还有什么辙可想啊?”徐将军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这个女儿啊,从小娇惯长大,任情……硬拧瓜就不是甜不甜的事情,非出事不可。
枝儿到了大小姐闺房,环儿趴在炕上哭泣。她解劝道:“姐,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该问问我呀,是我嫁又不是他们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环儿委屈地哭诉说。
“姐到底喜欢谁呀?”
“洪光宗。”
洪光宗?枝儿也觉得意外,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总按常理发生,她逗她的话道:“一个土匪头子有什么好的,说话连不成句儿,成语尽说三个字,比如怜香惜玉,他只说怜香惜。”
“不准你埋汰他。”环儿猛然坐起说。
“呀,这样凶啊。”枝儿说,“本来嘛,我说的都是实嗑儿。”
“他是巡防军骑兵九团长……说话不成句,是幽默,贵人话语迟。”环儿极力辩解,维护她心仪的人。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本来就是西施。”
“西施呢,”枝儿讥笑道,“豆腐,臭豆腐还差不多。”
“臭豆腐,臭狗屎我都爱……”环儿死心塌地了,铁了心嫁给洪光宗,符合了女人喜欢与众不同男人的道理,她觉得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侵入自己身体给她留下最深刻记忆的东西,他是真正的男人。她说,“我嫁不成洪光宗,就去死。”
“姐,谁说嫁不成洪光宗?只看你心横不横。”
“横?”
“也不是一点补救办法都没有。”枝儿出谋划策道。
“好妹妹,给姐画道儿(出主意)。”环儿商量加哄的口吻,走投无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