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想转生曲-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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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有些像是遥控器般的装置，根据常识与经验，那并不是个会让人高兴的东西。
“他就是国王？”
走上前去，葛叶悄悄问着司，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不等到悉业等人发话，身为国王的男子却已经主动开口了……
“你们不觉得悲哀吗？”
“为何悲哀？”
“辛苦了这些日子，努力的想要让这社会变得更好。八年来……科技进步了，医学发达了，食物越来越充足，人的生命也变长了，所得更是提高得令人雀跃，唯独……”
“唯独什么？”
“……唯独作品的水准下降了。”
听到这句话，葛叶不禁难以认同般的微微皱眉，但国王却始终低着头，因此没看到其他人的表情。
“你们难道不觉得悲哀吗？社会的物质进步了这么多，但是心灵却未有成长，甚至还退步。大家对于作品的喜好，不再要求它的品质与内涵，而是要求速度与自我催眠。每个人想看的，不再是打动人的篇章，而是纯粹发泄用的笑话。”
说着，国王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司这边看了过来。
“你应该也觉得很悲哀吧？”
“我……这……”
突然被如此问着的司，着实无法回答国王的话。
想要否定，却又在内心深处肯定他的看法。但说是肯定，却又难以支持他的行为。
正当司感到犹豫而无法回答之际，一旁的悉业缓缓走上前来。
“确实悲哀，但那又如何？”
“既然感觉悲哀，那就必须改变啊。”
“要如何改变？用坦克？直升机？武装镇压？”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的手段。”
“杀害生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一种正确的行为！”
突然，圣音站上前来，用着义正词严的态度，说出了这句话来。
“或许有那种可能的情况，难道不是吗？”
不受到圣音语气的动摇，国王回答完，却不禁也叹了口气。
“我消灭掉那些人，只是为了保护一些更值得保护的人，为了他们，我必须做出决定。”
“杀生是不可能达成护生的！”
圣音用难得的微怒语气，大声吼出这句话。
一想到国王简单的一个想法，就牵动着数万人的生死，这样严重的事态，让圣音难以平静的面对。
“……你说的或许对吧，但我……还是想要试试看。”
执迷不悟的国王，手指微微一动，便要按下手中遥控器的按钮来。
但还没等到他的拇指完全按下，悉业已然发动了“时光摇篮曲”，瞬间夺走了他的遥控器。
“不管这是什么，我都不认为现在你该按下它。”
说罢，悉业一拳将遥控器在半空打成粉末。
如果这拳是常人来打，遥控器或许会因为冲击而启动，但悉业这拳的速度，却快的让遥控器在发出电波前就完全毁灭，自然不会有问题。
不过大概就是因为一切事情发生的太快，国王先是瞪大眼的愣了几秒，这才突然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
只见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苍白，仿佛失去了原本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也不给我……难道你们不能了解我的悲哀吗？”
“或许不能吧。如果这世界上的人能彼此了解对方的悲哀，那么就不会产生伤害人的事情了……包括现在你做的这些。”
“你的意思是说我错了吗？”
“你或许没错，不过却不该判定别人是错的。”
“他们难道没错吗？”
“对于你而言或许错了，但是他们必定有自己的苦衷。”
“会写那种东西，会看那种东西的人，有什么苦衷可言？”
国王有些生气的大吼，但这时不等悉业回答，司却已经走上前来。
“任何作品都有存在的价值，就算是您眼中看不上的东西，对别人而言，都可能有莫大的意义在。就算只是为了发泄，就算只是单纯的兴趣或者是娱乐，那都是一种必须存在的价值，没有高下之分。”
“为什么连你也……”
“因为事情刚好就是这样……虽然我也不见得喜欢那些作品，但是我却不能告诉自己，他们比别人廉价。因为他们确实被人喜爱，确实带给不少人轻松的时光，尽管并不长久，但却不代表他必须要被消灭。”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眼睁睁看着这么悲哀的事情发生吗？”
“我没有要您这么做。感觉悲哀……我们可以做的，就只有先改变自己。”
国王毕竟是个具有相当程度理解力的人，尽管一时冲动，但听了悉业与司等人的谈话后，才渐渐有些释怀。
于是，战乱终于真正的告一段落。
虽然国家已经极度破损残缺，虽然国王大概将被推翻，但至少……令人悲哀的事情，算是少了一件……
最后的创作者
原本的目的地，却因为战争而残破不堪。
无可奈何之下，司决定离开这个城市，朝着另外一个目的地前进。
“其实那里我早就想去了，只不过身边一直还有事情，所以没有办法去。”
走在朝着目的地前进的路上，司如此形容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
“听你这样说来，那个地方应该很不错啰？”
看见司的神情中露出了微笑，黑色回忆不禁好奇地这么问着。
“的确很不错，是个好地方呢。”
“我猜猜看，应该是个很大的都市吧？”
“不然应该是个……很热闹的贸易都市？”
“有着吃不完食物的城市？”
葛叶与黑色回忆不断提出了猜测，但司却只是微笑着说了句：“等你们看了就晓得。”
就这样，在满怀着期待与好奇之下，一行人继续前进。
约走了有大半天的时间，在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淳朴得不能再淳朴的小村庄。
正如字面上所说的，是个淳朴到不能再纯朴的地方，也因此，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多去形容的。
这个村庄的所有景物都再普通不过，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地方。
村子里头的建筑物，一点都没有什么艺术气息，反倒是用很简单但却很扎实的方式搭建起来。
村子里头的居民，也没有一个人在从事创作，大家的工作都再普通也不过，有人种田，有人开店，有人修东西，如此而已。
“好无聊的地方喔……喂！你说的那里还远不远啊？”
葛叶转头问着司，原本她认为若是远的话，就姑且在这儿住上一晚吧。
但谁知，司却只是摇了摇头，并露出苦笑。
“不远了，事实上……我们已经到了。”
“喔，已经到了啊，是在这个村子过去吗？”
“不……更近一点。”
“那……是那边吗？那片林子后头？”
“不……再近一点。”
“烦死了啦！再近一点除了这儿还有哪里？”
“……你说对了。”
司半开玩笑地笑着，却见葛叶愣住了。
“就是这里。”
葛叶激动地抓着司的肩膀如此问着，而对方则是再度点了点头。
“怎么会是这样啊？之前听你讲成那样，我还以为是个很特别的城市呢！”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儿倒真的是很特别呢。”
环顾平静的四周之后，黑色回忆说出了这句话。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葛叶，不禁无力的低下头来。
而另一方面，无视于葛叶的失望，悉业转头看向司。
“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就如你见到的，是个很普通的村子。”
“只是这样而已？”
“真要说起来……倒也不完全是那样啦……”
像是心事被悉业看破般，司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这个村子的村民，几乎都是以前曾经显赫一时的创作者。”
“都是？不会吧？也太看不出来了吧？”
“我何必骗你们呢？那个扛布袋的苦力也好，前头裁缝店的老板也好，甚至是那边的早餐店老板，都曾经是很厉害的人物。”
“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黑色回忆不解地问着，因为她实在难以理解，在这样的世界中，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累了……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啊，干么躲到这里来？”
“不光是身体的累，更重要的是内心的疲惫。”
说罢，司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解释了起来。
“创作可不像是其他的工作，即使没有进步也可以过活。每个创作者都是用尽全力，才勉强做出一部作品，没有人会为下一本书而保留实力，每一部书都是用那时所有的力量完成。
“但尽管如此，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头到尾都写出令人赞赏的作品来，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不断突破到最后。不管再受欢迎、再有风格的创作者，他们都有一日将会停下……永远的停止。”
说到此，司停下了话语，接着打起精神般的笑了笑。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路总有一天会有尽头，而创作者们的尽头则是在这儿……往后我打算就住在这里了，所以我想……我们就在此告别吧，与你们的这趟旅程我很高兴，谢谢。”
说罢，司深深的对悉业等人点了点头，随即便要转身走入村子，但……
“你呢？你的尽头也是在这儿？”
听到悉业的这句话，司顿时停下了脚步来。
“就算想前进……但我也没路可走了啊。”
说着，司缓缓举起双手来看着天空。
“我也累得不得了呢，从一个完全无名的小子，靠着自我推荐的方式，得到了出版流传的机会，虽然靠着一些不入流的小东西受人注视，甚至尝到了一些些被欢迎的滋味，但接着却也因此被许多人唾弃。”
司缓缓的这么说着，虽然未曾明言，但悉业等人已然听出，其实他也曾经是个创作者。
“想要超越自己，写出一个真正好的作品，但却只是自己一头热，没有人去喜欢。而当我无奈的想要回去写一些尽管不被人叫好，但却有不少人会喜欢的作品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那些东西也写不出来了。”
说到这，司缓缓摇头苦笑了一下。
“说出来也不怕被你们笑，还记得之前那个商业作品的城市吗？其实我也在那儿待过。我以为只要自己继续写下去就够了，于是在那种情况下，逼着自己写了许多自己不喜欢，而勉强可以给人看的东西。但……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所以你就选择放弃？”
“要不然呢？我的前方早就没有路了啊！就算还想创作，我也提不起劲。勉强自己写了点东西，却连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我的选择只剩下成为大家欢迎的垃圾，或者不受欢迎的野草。”
“是垃圾又怎么样？是野草又怎么样？受不受欢迎又怎么样？这些是你成为创作者追求的吗？”
“我……我无路可走了啊。”
“那就别走路！用飞的！用游的！用一切生命可达成的方式前进！”
突然间，悉业激动的大吼着。
因为司的话，其实也多少触动了悉业心中的不安。
乐园存在吗？他会不会根本白忙一场呢？最后的尽头，会不会根本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当他对司大吼着的同时，也是对自己如此大吼着。
“没有路又如何？谁规定一定要有路才可以前进？”
“……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旅行呢？”
突然，司对悉业这么问着，因为他也同样感觉到了，悉业跟他拥有某种共通的特质。
只见悉业从怀中取出了《乐园启示录》来，扔给了他。
“如果认为自己不会后悔，就打开来吧，里头有我的旅程。”
听到悉业这句话，司并没有考虑太久，深呼吸一口气后便打开了书本来。
顿时之间，一道只有司能见到的光芒，贯穿了他的脑袋，司在那一瞬间见到了悉业过去的旅程。
无数个世界，无数次的相遇，无数的别离，无数次的痛苦……统统都让司见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尽管如此，你还是坚持得下去？因为……因为‘乐园’〈Nirvana〉吗？因为一个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有存在的地方，就能够让你从以前坚持到现在吗？”
司忍不住大声地问着，他想到的，不仅是悉业的答案，同时也是他自己的答案。
然而悉业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了过来，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乐园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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