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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闺范 作者:青铜穗(起点vip2014.06.01完结)-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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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喂完药水,默默无言替她轻轻抚背,眼见着气息顺了,燕华见着她这般得利,方才在死老鼠上受的那股委屈又爆发出来,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推倒:“专会讨巧卖乖的贱人!”琉璃不曾留意,扑通倒在地上。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拐杖便往燕华背上扑了几棍:“开口闭口的贱人!是谁叫得你这么粗鄙无状?!”

    众人都不料燕华竟然这般大胆,更料不到老太太还会气到开打,顿时都惊呆无语了。琉璃爬起来,红着眼眶到老太太跟前,道:“琉璃命贱,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老太太为此气坏了身子可不值。”老太太沉着脸,却是往燕华瞪去。

    燕华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半丝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都无。

    郭遐涵养再好,这会子也淡定不起来了,微蹙着眉头说道:“五姑娘言行无状,很是要改。”

    聂氏原就不作燕华入宫的打算,拜女师也就纯粹图将来嫁个好人家,这会子听她这么说,心中便不痛快。

    余氏却知燕华今日乃是有些作死,眼见着老太太已有些不满,一面让毓华去劝她退下,一面和声道:“郭先生两次出来吃酒,两次都让燕丫头捣了乱,让先生见笑了。师长尊亲无分上下,燕丫头该如何处置,还请先生定夺便是。”

    老太太也道:“请师师为主,务必请先生惩诫。”

    郭遐看了眼聂氏,道:“罚得轻了,恐不能吸取教训,罚得重了,又恐多有得罪。”

    余氏一听便知她乃水晶心肝人儿,竟把聂氏心思瞧了个透,于是道:“先生重罚也是为着她好,断不敢说什么得罪不得罪。”

    郭遐乃道:“如此,那么便请五姑娘明日到学堂领罚。”

    燕华素来怕着余氏,听着这话便只得抽抽答答,由黄莺扶着回房去了。

    毓华的寿宴便也在一出乌龙闹剧中散了,郭遐由碧云送回梧桐院,四位夫人却还得留下来陪老太太吃茶顺气。

    燕华今日受了这许多气,肚子里那火便跟浇了油似的,噌噌地直往上冒,走到海棠院过来的穿堂下,不由狠扯了一把廊下花架上的君子兰:“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黄莺看着她这模样也害怕,于是道:“姑娘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谁说我乱猜?!”

    燕华气红了眼,却也不好将那日把死老鼠放在琉璃凳子上吓她的事说出来。只是没想到这贱人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当场没跟她闹,反在今日宴席上跟她过不去!

    “黄莺,五姑娘的课本落在老太太屋里了呢!”

    这时身后忽有人喊道。燕华回过头去,只见月亮门下站着个翠衣丫鬟,看着像是老太太屋里的人。想着这姓郭的十分严厉,若是明日不带书本过去,指不定又要多受一遭罪,便与黄莺道:“你回去拿,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些来。”

    黄莺连忙去了。

    今儿夜里只有一弯新月,廊下几盏灯笼随风拂动,将院角两棵银杏树照得带有几分迷幻之感。四周也没有人,静悄悄的。

    燕华不敢往黑的地方看,于是抬头看头顶的月光。屋檐外是一片深蓝的天,仅有几颗亮星,她试着分辩起星座,正在聚精会神之间,这时屋顶上忽然咚地一声掉下颗大脑袋,垂在她头顶上方的半空瞪着两颗眼珠子与她对视!

    “啊——啊——”

    黄莺才拿着课本走到月亮门前,忽听得前方倏地传来几声尖厉的惨叫,心想着燕华不好,几个箭步跑过去,只见燕华倒在地上,两眼往上翻着,手指着天上,竟是口吐白沫说不出话来!

    安禧堂里老太太由夫人们陪着说笑了一阵,心情也眼见着畅快了些,正预备起身歇着,红梅忽地推门进来:“老太太,四夫人,不好了!五姑娘在廊子底下晕过去了!”

第一卷 087 这般脆弱

    聂氏一惊:“怎么回事?”

    红梅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晕了。”

    老太太沉哼道:“八成又是打的装病的主意,好逃避明日的责罚!”

    聂氏脸涨得通红,有心分辩却不知说什么好。余氏与老太太的意思竟是一样,当下也皱起眉来,说道:“老四家的就先下去看看吧。这孩子也太能折腾了!”

    聂氏见她们这般,倒也有些疑心起燕华来,却也只得借机告退。

    琉璃见得聂氏出门,起身与老太太道:“我去给您打水。”说着退到门外,看了左右,往左边通往海棠院后院的小弄子里来。

    月桂在黑暗里冲她招手:“姑娘!这里,这里!”

    琉璃走过去,海棠拎着个沾满了马鬃毛的大布球到她面前:“成了!”

    琉璃接过布球看了看,将上头两颗劈开成半的夜明珠抠下来,把布球还过去:“快些拿回去烧了。”

    海棠得令,拉着月桂顺着那边跑了。

    琉璃回到堂内,夫人们都走了,老太太已去卧房。

    见了她进来,老太太忽然道:“那老鼠是怎么回事?”

    琉璃怔了怔,老太太两眼如灯一般射过来:“我问你,那老鼠是怎么回事?!”

    琉璃待要否认,低头默了片刻,忽地又走上前跪下来:“老太太恕罪,老鼠是我放的。”

    老太太气得举起拐杖往她身上扑:“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孽障!次次都有你!你是不想活了不曾?!”

    琉璃挨了两杖,抿嘴抬起头来:“老太太高高在上,自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承认这次我做的过份,但是,您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老太太气道:“自是你瞅着毓丫头不顺眼。成心让她难堪!”

    琉璃摇摇头,说道:“即便是这样,那我为什么偏偏要在五姑娘碗里放老鼠呢?”

    老太太气瞪她不语。

    她吐了口气,遂说道:“有些事不说不明白。自打进府来我从不曾主动招惹五姑娘,但她却三番五次地惹我,上次在八姑娘寿宴上。她泼了满盆鱼汤在我身上,我不得已回泼了过去,大夫人训我,四夫人怪我,老太太说让我领罚,成。我领罚。这一次,是因为上回在院子里吃荔枝。五姑娘趁我起身扶老太太进屋,不知从哪里弄了只血肉模糊的死老鼠放在我凳子上,我当时发现时所受当的惊吓,远不会比她今日所受的惊吓轻!是,我出身低,我命贱。合该被人欺负。可是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即使我母亲有错,可我的生父还在这府里做着大老爷。凭什么大老爷的女儿就要屡屡被四老爷的女儿欺负,偶尔还手还被责罚?就算打只狗,也还得看主人,如果我真的那么贱骨头,当初又何必把我留下弄浑你们这一汪高贵的血?由得我自生自灭,岂不两厢都好?”

    她说着说着腰背就挺直起来,虽是跪着,也没有一丝卑微的气质。

    老太太久久无语,望向她的目光忽明忽暗。

    论起行径,她确有几分小家小户睚眦必报的小器,可论起气度,却也有几分身为官女敢作敢当的骄傲,——说来也奇,她进府也不过数月,要学也学不得这么快,这股子骄傲莫非是遗传自父系?想她父亲岂非就是因为执意将她收入族谱,在外落了个甚有担当的美名么?

    “这些日子时刻跟随着老太太,渐渐觉得您老人家虽然严厉,但实则心中有着自己的准则,什么都瞧在眼里,什么都放在心里,所以我才会坦白向您承认。我在做这件事之初,就已经做好了被您看穿的准备,方才那番话,也是我早就想说的。如今您要发落我的话,就请便吧。”

    琉璃说着,往地下磕了个头。

    老太太无语了半日,回过头来:“罚是自然要罚的。”她慢悠悠说道,“明日吴大夫会来给我诊脉,你在旁呆着便是。”

    吴大夫每隔十日都会来为老太太请一次脉,平日里都是青裳侍候,无非是替老太太塞塞枕头递递茶水的事。琉璃实在不知道这算个什么处罚,只道是老太太有心放了她,便就乐得答应。

    只是次日一早又传来五姑娘被吓病的消息,说是她醒来后便跟中了邪似的见了人便说是鬼,还让进屋来的人个个都罩上头巾,不得露出双眼,不然的话便被她扑头盖脸地打。

    撞鬼之说已不新鲜了,众人也就当成了笑谈一桩,并没几个真正过问她的状况。就连郭遐听得消息,也皱眉道了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但不管怎样,这场责罚是暂时领不了了。所幸这一层老太太倒并未疑心到琉璃头上,只说这丫头迟早得栽个大跟头。

    吴隐中来到的时候,老太太午睡才起,正在花厅让琉璃捶腿。碧云倒了茶来,老太太便道:“你下去吧,把门带上。”碧云微愕着应声下去。门关后老太太又指着琉璃:“卧房里案下有纸笔,你拿出来。吴大夫说什么,你写什么,一句也不要漏。”

    琉璃看吴隐中脸色,竟是毫不意外的模样。也不敢多问,连忙地回房拿了纸笔出来。

    吴隐中先是仔细看了看老太太气色, 问道:“上一次蜡丸是几时服的?”琉璃想了想,答道:“是昨夜酉时末的样子。”吴隐中点点头,伸手搭在老太太被丝绢覆住的手腕上。

    琉璃将方才话都记了。吴隐中诊完脉,顿了一下才说道:“方才看老太太气色,虚黄暗淡,肝肺不足之疾竟有加重的趋势,应少操劳,少动气,宜多静养,如今天气渐暖,午前黄昏都可出门走动走动。饮食上虽然多年不碰荤腥,也要注意有些过寒过热之物不食多吃。”

    琉璃忙道:“不知有哪些东西不宜多吃?吴大夫不如列个单子,我们也好照着做。”

    吴隐中点头,边想边写提笔列了一整页纸。

    老太太叹道:“吴大夫瞧着,老身这残躯还拖得多久?”

    吴隐中默了默,捋须道:“老太太勿急,只要好好将养,还有许多享福的日子呢。”

    老太太摆摆手,“不必安慰我,你只需说实话。”

    吴隐中看了眼琉璃,缓缓道:“将养得好的话,三五年不成问题。若是操劳得多,就难说了。”

    琉璃不知道留下来竟听到这么惊人的消息。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众人皆知,那次放纸鸢时浣华也说她身子大不如前,可琉璃从没想过她竟这般脆弱,按吴隐中的说法,若是将养得不好,那是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么?

    老太爷于治家上束手无策,如果她死去,那余氏她们将会把何府闹成什么样?除了二房是庶出,长房三房四房都是老太太的嫡子,老太太定不愿见长房三房四房闹得不可开交。即便四房一直在努力巴结长房,可难保到时余氏不会将他们一脚踹开。那么老太太不愿旁人知道她病入骨髓,是否就是为了维持这目前的平衡?齐氏再阴毒,聂氏再刁钻,也都争不过余氏的,老太太也知道这点,所以硬撑着想给三房四房再弄点家底?

    吴隐中开了方子,又留下一小瓶蜡丸便出去了。

    琉璃扶着老太太回到榻上,然后垂手立在一旁。

    老太太盯着她:“方才吴大夫的话你都听见了?”

    她点点头,“都听见了。老太太要安心静养,切勿过度操劳。”

    老太太哼道:“你是不是跟她们一样,都盼着我早死?”

    琉璃跪下地去:“老太太怎么这般说?琉璃如今得老太太庇佑,只盼着老太太能福寿万年,才好有个依靠,如何会有那般想法?那可是该遭天打五雷轰的!”

    “你能这么想便罢了。”老太太看着地下,幽幽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可惜出身差点。即便给了你个庶女的名号,你没有生母在老爷面前邀宠,也享不到什么福去。你若是个有福气的,来日她们或许能将你许个正经人家嫁了作妾,你若是没福气,庶女嫁给那不着调的人家被作弄死,甚至被当作窑姐儿卖掉也是到处有的。”

    琉璃伏低头去:“老太太说的琉璃都知道,所以一直如履薄冰小心行事。琉璃不敢求来日享尽人间之福,只求能如寻常人般有个平常的人生,过着寻常日子,便就满足了。”

    “你说的这些何等容易!”老太太说道,“兴许,我还能让你更称心些!”

    琉璃抬起双眼看向她,片刻磕了个头,说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但请直说。琉璃既已为老太太之孙女,自当替老太太解难分忧。”

    老太太双目紧盯着她,神情沉凝地道:“你就留在我身边侍候。我可以给她们不愿给你的,但你也要侍候我尽量活久些,无论大小事都给我用点心思!记住,我只是看中了你的孤独无依,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并不是对你有多喜欢!你若要恃‘宠’生骄借机生事,我同样也饶不了你!”

    琉璃伏地道:“谨尊老太太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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