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by公子欢喜(先虐受再虐攻he)-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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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后转出一个人,圆脸,身材略矮他一头,一双乌黑的眼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于是胆怯地落到他被酒液溅湿的衣襟上。
崔铭旭二十年仪表堂堂,为什么每次狼狈不堪时总能被他看见?真真是冤孽。心中拉扯更剧,别开脸都不想再见他,脚底却生了根,半步也挪动不得,于是只好将一双眉拧得更紧,暗夜里再添一丝凶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树后绕出来的人于是把头低得更低,浑身都透着紧张:〃我、我看你从酒肆里出来,不放心,所以、所以。。。。。。〃
他还未说完,崔铭旭便忍不住打断:〃好了!〃
懊恼消耗了最后一点耐心。为什么总是这样?齐嘉一和他说话就结巴,脸色谨慎得好似面前站的不是他崔铭旭而是什么豺狼虎豹妖魔鬼怪。若不是身后有树干抵着,他可以后退,后退,再后退,一直退到天边去!他明明对着于简之和皇帝不是这样,他们的交情究竟深到了什么地步?他痛恨他这样弱势退缩的姿态,就是这样的神态,总是叫他鄙弃又忍不住发堵。看他的人都快整个贴到树干上,崔铭旭忍无可忍,猛地伸手抓住齐嘉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面前,鞋尖对着鞋尖,他看到他鼻尖上渗出了汗:〃你。。。。。。〃恨得咬牙切齿。
〃嗯?〃手腕被抓住,用力狠得似要掐断他的血脉,齐嘉忍痛抬起头。
〃昨天晚上你在御书房里干什么?〃
崔铭旭看到齐嘉微蹙的眉头僵住了,直视着自己的黑色眼瞳似被抽去了灵魂般空了。悔意小小地冒出头,他没想过一开口就问这个的。只是。。。。。。只是,皇帝为什么如此厚待他?官场这虎狼之地中,他为什么至今还能四肢俱全毫发无伤?谁替他挡的灾,救的难?他又用什么来酬谢?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搅得坐立难安。
他认了!他放心不下他,他在乎他,他喜欢他,他认了!春风得意楼下他不敢跨出的那一步他现在重新来过。他喜欢他,所以他无法忍受他同旁人的纠葛,纵使那人贵为天子。
崔铭旭心中千回百转,齐嘉只是木然地看着他,凝固的表情渐渐松动,嘴角矜持地勾起:〃找东西,陛下想挑个玉坠赏给陆相,旨意是今天早朝之后下的。崔小公子可以去找相府的二公子陆恒俭大人求证。〃口气冷淡得突兀,仿佛岸边突然刮起的寒风。
画舫渐飘渐远,歌女的乐声淹没在水声里,夜风吹过,把酒意吹散了大半,崔铭旭听出他口气疏远,顿觉后悔。不该问的,其实不问也没什么。被握在手中的手腕扭动着想要挣脱,崔铭旭忙握得更紧:〃我。。。。。。〃
〃放开!〃
齐嘉心急之下,竟两手一起施力,崔铭旭奈他不得,只能松手。可齐嘉挣脱之后,人也顺势向后仰去。
二人是站在湖岸边,午后一场大雨浇得泥土湿滑,齐嘉脚下不稳,习惯性地往侧边挨去,而他歪倒的方向正是深沉如墨的湖水。
〃小心!〃崔铭旭眼见他向湖中载倒,忙纵身向齐嘉扑去。
心中总有怨恨,如果当初没有救他,他不会结识齐嘉,他会中状元、娶玉飘飘,羡煞了天下人,他会在他的康庄大道上一番风顺,事事如意。救起齐嘉是个错,之后与他交往,住进齐府,把他放在心上,一步错,步步错。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岔道。纵使明白救他是个错,事到临头,他还是会飞身去救他,一如此刻,无可奈何。
身体贴到了一起,胸膛剧烈起伏,夜空里只听得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崔铭旭,牢牢环住齐嘉的身体,忧心冲口而出:〃你站稳些!〃
齐嘉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崔铭旭。〃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崔铭旭不由心中一凛。
〃我喜欢你三年了,比你喜欢玉飘飘还久。〃
今夜无月,星光稀疏,崔铭旭忽然觉得他有些看不清齐嘉,或是,面前的齐嘉陡然间变成了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一个。
〃我很早就知道你,比三年前还早。你写了一首诗,传遍了京城,连不识字的都会念。崔家小公子天资聪颖,风度翩翩,学问好,相貌好,家世好,样样都好,全京城地都这么说,普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我爹说,如果我有你的一半的一半就好了,他将来就可以放心地闭眼。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可他这么说,我还是、还是。。。。。。我怎么能跟你比呢?我那么用功地背书,为什么你才读了几遍就背得比我还好?〃
齐嘉睁大眼睛看着他,疑惑充斥在眉宇之间,崔铭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又听他继续说着:〃后来我就一直留意你,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得越多,我就越明白,我怎样都没有办法及上你一半的一半,我学不来的。你站在天上,我站在地下,不能比的。〃
这世界上也有光靠努力也达不到的目标,拼命踮起脚也摘不到的果实,旁人或许只要伸伸手就能够到。命该如此,再不公平也无可奈何。于是羡慕得嫉妒,投入得比嫉妒更深刻百倍,千倍,万倍。
〃你学问好,你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拦你,无论是谁的话你都可以不在乎,谁都压制不了你!〃而这些,恰恰是他所没有的,于是渴望得入骨,〃我一直在看你,你笑的时候,你昂着头走路的时候,你和人说话的时候,还有你跳墙偷跑出书院的时候。我都在看着,就在你背后,你不知道。〃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崔铭旭的衣襟,崔铭旭觉得,这只手其实已经插进了他的胸膛,正狠狠地揪住着他的心,连喘息都能带起痛楚。
话语变得有些激动,齐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地对上崔铭旭的眼睛:〃然后,我想,我喜欢你。〃
不待崔铭旭开口,他又说道:〃我笨,可我不傻。所以,我知道,我喜欢你。〃
转而却又摇头,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嘴角微翘,露出两颗虎牙:〃原来你也那样看我,我还是太笨了。〃
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笑容,依旧纯真,于是失望更为明显。原先只是绝望,到头来,终究还是失望。
〃夜深了,崔小公子,告辞了。〃他客套地跟他拱手,转身离去,背脊笔直如枪杆,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胸膛。
崔铭旭胸中大恸,急步追去:〃齐嘉。。。。。。〃他还没把话说完,他最想说的话还没告诉他,他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可以的。
脚下湿滑,膝盖重重跌在地上,齐嘉消失在斑驳的树影中,追不上了。
15
夜色沉沉,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小巷子里悄然无声,只有两人急急的脚步声。
崔铭旭想喊住他,周遭的气氛太安静,一个〃齐〃字刚出口,旁边谁家刚出世的小娃儿就〃哇〃地一声啼哭,然后犬吠鸡鸣此起彼伏。被吵醒的人推开窗户大骂:〃谁啊?三更半夜的,你不睡别人都得睡呢!〃
〃对不起〃三个字硬生生压在了嗓子眼里再也不敢冒出头来。齐嘉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于是心中焦急更甚。
崔铭旭说:〃齐嘉,你等等。〃
齐嘉的步子迈得更快,快赶上小跑了。
崔铭旭低声说:〃齐嘉,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嘉的侧脸石雕般没有丝毫颤动。
崔铭旭追得满头大汗:〃齐嘉,我。。。。。。我就是、就是那么一问。〃
这回连侧脸都看不见了,他脚尖一点地,人就蹿到了前头,只留给崔铭旭一个拒绝的背影。
好容易他在齐府门前站定,崔铭旭赶忙一步跨上前站到了他跟前:〃齐嘉,是我不对。我。。。。。。〃追得太急,气都喘不过来。
大门〃咿呀〃一声打开,齐嘉闪身往里钻,崔铭旭见状,伸手想要去牵他:〃齐嘉,我也喜欢你。〃
指尖堪堪只触到一片衣角,一双写诗画画的手差点被门夹残。疼都来不及喊一声,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都说给门上的门神听了。崔铭旭甩着手懊恼不已,他忘了,他属兔子的,跑起来谁都追不上。
于是这一晚就分外地难熬,天才灰蒙蒙地亮出一丝霞光的时候,崔铭旭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写了封信给江晚樵,托他从西域带些稀奇东西回来,齐嘉还是小孩子心性,会喜欢的。挖空心思想了一肚子话,默默地在心里反复念诵,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语气要软、要柔和,这不合他平日说话的习惯,别扭得张开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暗暗地筹划,要在早朝后把齐嘉拉到个僻静地方,不管他乐不乐意,他必须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原先在春风得意楼下的那一次是他逃跑了,这回他要补回来。
一颗心忐忑得好似是颠簸的轿子,七上八下。
然而,齐嘉没有来上朝。那个风雨无阻从未缺勤的小傻子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列队中。
〃小齐大人病了,得休养两天。〃貌不惊人的丞相站在崔铭旭身侧有意无意地说道。
崔铭旭一颗悬得高高的心猛地坠地,〃咚〃地一声震得身边人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玉阶之上的太监捏细了嗓子高喊:〃新科进士崔铭旭听旨。〃
崔铭旭茫然地跪下听封,身边陆续跪了许多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新科进士,有的留在朝中,有的调任地方,自此便是紫袍蟒带,护守一方,锦鲤一跃成龙。
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着任棘州刺史。。。。。。即日赴任。〃
霎时不敢相信,这时候居然将他外调出京!
众臣称颂声中,崔铭旭迟缓地跟着一起匍匐在地,一阵头晕目眩。偷偷抬起头来不死心地看一眼,玉阶上的人黄袍耀目,威仪赫赫,十二旒的帝冕遮住了面容。他觉得皇帝一定也在看他,旒珠后射来的视线严肃锐利,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我是故意的。
口中常常轻视的庸君只是御笔一挥,他便毫无违抗之力,老天当真喜爱捉弄他。
今日出得城去,何时才能重回故里?
〃很快。〃这是崔铭堂说的。
他一贯寡言的大哥意味深长地说:〃当年方载道大人高中探花之后,调往闽州不过一年便蒙先帝隆恩召回。可见,为官之道亦在于勤勉。你若是能收敛起那些胡闹的心思,真正脚踏实地地做出番政绩来,陛下不会嘉奖,自有百姓记着你的功德。〃
话锋一转,难得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为官一方便是一方之父母,责任重大,非同儿戏,还不绷紧了你的皮,好好跟着各位前辈学着点儿!看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哪知道什么劳作艰辛,饥寒之苦?〃
伸出一指来指着崔铭旭的鼻尖,声调更高,好似算准了他一定会惹是生非:〃你可给我听仔细了,地方事务细小繁琐,于你是举手之劳,毫无干系,于百姓或许就是今后半生福祉所在,丝毫不得有误!否则,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便算以命抵命也不够数!这重担你担得起么?自己好好去想想。〃
崔铭堂平时对崔铭旭不是呵斥就是责骂,这回特意把他叫来正堂里,口气虽然仍是强硬,但是关切之意也是溢于言表。
崔铭旭默不作声,点了点头,正经地问道:〃朝廷有年末地方官进京面圣的规矩,我能回来么?〃
〃不定的。〃崔铭堂一怔,缓缓摇头道,〃这得看陛下的旨意。〃
自父亲去世后,一向顽劣的幼弟便以逆他的意为乐,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如此正经的神色,崔铭堂不忍打破他的期待,沉吟道:〃当然,看在我们崔家的颜面上,这事说难也不难。你只管先放心地去吧。〃
崔铭旭垂头不语,心中也是明镜一般,方载道是方载道,本朝不过只有一个方载道,调任地方十多年仍未回京的却也大有人在。这一想,无端端一阵焦躁。他要是回不了京城,齐嘉那边怎么办?
出城之日近在眼前,崔铭旭索性就赖在了齐府里。
奉茶的丫鬟说:〃少爷病重,不便见客。〃
崔铭旭无奈,继续在厅中团团转着,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你再去跟他说,我明日就要出京了,去棘州,那个穷得什么都没有的棘州!什。。。。。。什么时候回来都还不准。〃
声调越说越低落,急得从椅上挺身站起,在厅中不停踱步:〃我就想见他一面,跟他说句话。他要是不肯见我,我。。。。。。我就站在门外,就说一句话!最好。。。。。。我、我想见他一见。〃
再见不着,以后再见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这时候,内堂里走出了一个人,一身石青色的衣衫,腰际挂了个翠绿的平安结,结边还坠了块小小的玉饰,正是丞相陆恒修,他见了崔铭旭便招呼道:〃崔小公子,你也来探病?真是难得。〃笑容莫测。
崔铭旭脸上一阵尴尬,冲他拱了拱手:〃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