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1941 作者:[苏] 伊万·斯塔德纽克-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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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可夫好奇地端详着涅克拉索夫上校的脸。这张脸朴实而镇定,棱角突出,额头上刻着一条深深的皱纹。从藏在两道弯眉下的那双眯缝着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为人自信,甚至令人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的轻狂。
涅克拉索夫走了以后,朱可夫取过标有敌防线的地图,细看二五一点一高地及其周围的注记。看到在高地顶部,在斜坡上,在底部四周,希特勒军队都挖了堑壕,设置了火炮和迫击炮阵地,靠近高地一带有地雷场和铁丝网。数了数,大约有九十个内有棱形注记的圆圈。这是埋于地下的坦克。他知道据守高地的是德军的一个精锐团,配备有充足的自动武器。他设身处地替涅克拉索夫着想:应该定下什么样的决心?如何机动兵力夺取高地?须知高地前面是双方都无法控制的开阔地,竟有两公里之遥,还必须在火力网下通过,因为即使我军炮火准备再充分,敌军也会有几挺机枪完好无恙地保存下来,甚至还可能从防御纵深中调来火器。
为了夺取高地,需要有强大的火炮和迫击炮的支援。为了不打乱步兵的战斗队形,为了对敌恢复射击的火力点实施直接瞄准炮击,步兵需要配备随伴火炮。还需要进行空袭。如果有风力可供利用,最好要施放烟幕。左右友邻部队的配合,也是必不可少的。
涅克拉索夫上校会采取什么措施?……朱可夫大将甚感不安,他建议拉库京先别忙着去别的师。
可混克拉索夫上校决心孤注一掷:全团在夜暗的掩护下,匍匐前进至敌防御前沿,工兵已按命令在雷区开辟了通道,剪断铁丝网,留出一处处的宽阔豁口,尔后,各营悄无声息,突然向敌发起冲击,展开白刃格斗。
为此,拿出一天的时间作准备。凡参加攻占高地的人,袖上都系有白布带,以免在堑壕中搏斗时误伤自己人。涅克拉索夫上校向侦察破坏小组做了细致周全的交代。这个小组的人必须先行一步,匍匐前进,悄悄摸掉德军的哨兵和信号兵。参谋长在地图上准确地估算距离,看看要用多少时间才能爬过这段中间地带,还标出了铁丝网和雷区中的通路,侦察主任则反复核对昨天议得的关于敌军火力点配置的情报。团部和营部全体参谋人员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政工干部也几乎和每一个战士都谈了话。
大约至午夜还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团的战斗队形向高地方向出动。他们就象被深沉的夜暗吞没了似的,全然看不出一丝形迹。涅克拉索夫上校和侦察破坏小组一起在前面爬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第三个小时……听不到任何枪声。只是象每夜那样,传来我军和德军稀疏的炮声,震人心弦。
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怀着急不可待和将信将疑的心情,期待着来自高地的信息。他的这种心情感染到拉库京和米罗诺夫。大家围坐在避弹室外的桌边,赶蚊子,吸烟,偶尔彼此说几句毫无意义的话,喝浓茶。与此同时,每个人都好象身临其境,来到该团各营正在匍匐前进的、长满三叶草的原野上,来到敌人的铁丝网边和布雷场中一样。盛有午餐的首长专用保温桶放在桌边,没人去动……
三时半,高地上亮起了四堆火:我侦察破坏小组烧着了几辆德军坦克。涅克拉索夫身先士卒,跑在攻击敌兵组的前面,头一个跳进堑场,德军士兵从睡梦中惊醒,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晕头转向。他以精心设计的白刃格斗法同敌军展开了搏斗。暂时还听不到枪声。听到的只是疯狂的叫嚷,拚命的嚎陶和垂死的哀叫。上校的训练派上了用场,他几乎在每个连里都传授了这种“拚刺法”:不刺胸部和腹部,而是节省力量,一个大箭步跳向前去,对准敌人的面部、颈部和额部。刺刀是锋利的,而抡卡宾枪更要坚决有力,以使敌兵负伤晕倒,放下武器。只有俄罗斯士兵才能掌握得了这种战术,他们没有忘记涅克拉索夫的叮咛,做到了又狠又快。
他们肃清了第一道堑壕的敌人。急忙冲进第二道堑壕。这场搏斗简直就象一场恶梦的继续。到处是刺刀的撞击声和希特勒德军的嚎叫声。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从这猛烈袭来的狂澜中清醒过来。避弹室和土木质火力点轰隆坍塌,手榴弹在里面爆炸,传出呻吟声。交通场里塞满了顽抗之敌的尸体。
敌军成百成千地倒下,斗志昂扬、怒火中烧的我军战士也陈尸累累,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凄惨的场面了。
在这之前,白刃格斗好象在不露形迹地进行着:没有任何人要求救护,没有任何人要求支援。多少天来,几百名同志在攻击中白白丧失了性命,现在,涅克拉索夫上校的战士们咬牙切齿,似乎在执行正义的复仇审判,他们感到,斯摩棱斯克被奴役的土地,正在一尺一寸地收复,正在逃出侵略者的魔掌。
突然,寂静被上百成千人的强劲而猛烈的“乌拉……”声打破。连成一线的、成堆成片的,单个的黑色身影向德军防御枢纽指挥所所在的高地顶峰涌去……瞧,高地的顶峰已落在身后。涅克拉索夫上校和一群战士已经稳坐在敌军避弹室里,及时审讯了被俘的德军军官……战争是残酷的。团属各营迫敌远遁。
将近晨五时、我军全歼二五一点一高地之敌。高地附近各接近地上,也部署了可靠的屏护部队。
朱可夫大将这天整夜没有合眼,心情振奋,虽然他知道,涅克拉索夫这个团所取得的胜利还远不是第二十四集团军属下各师所应取得的战果。更何况,他早已知道,涅克拉索夫手下的各营作战将更加艰苦,因为一路攻打过去,他们必将进一步深入敌军防御地带,而支援他们,变这个团的局部胜利为全师,乃至整个集团军的胜利,暂时还不可能。一定要给涅克拉索夫以火力支援,还要动用预备队的突击力量。
朱可夫大将一向善于高瞻远瞩。这一切,他早已预见到了。争夺叶尔尼亚基地的一场恶战还在前面。但是,方面军司令员通过亲眼所见,坚信,引导苏联军队冲锋陷阵的,都是真正的指挥员,他们千锤百炼,坚韧不拔,具有纯粹的俄罗斯性格,这是人民在整个历史中从不屈服于外侮的精神之升华。
现在,当筹划规模宏大的战略性战役,对苏联军人寄予无限希望的时刻,他们已经具备了这些气质。
第四十章
八月初,第十六集团军和第二十集团军打得精疲力竭的部队,奉西方向总司令之命,在强大的后卫集团掩护下开始撤出斯摩棱斯克。在德寇力图歼灭撤退部队的主要方向上,以叶夫根尼·谢苗诺维奇·卢普霍维上尉为首的步兵第一五二师的侦察员们在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在政治指导员瓦西里·米哈依洛维奇·马舒京上尉指挥下的反坦克炮兵营阻敌坦克前进。一些混编分队在翼侧组织防御,担任断后任务。
步兵、炮兵、载重汽车、救护车、马车排成纵队,沿着斯摩棱斯克古道,夜以继日地向第聂伯河方向撤退。大路与第聂伯河边的索洛维耶沃小村相连,这个村庄座落在高峻的右岸上,村中错错落落有七十五户人家。离此处不远,乌斯特罗姆河和拉斯梅纳河两条小河汇入第聂伯河,再往下是沃皮河入口处。现在,又有一条车马喧腾的人流,沿着岸边的洼地和临近的森林,奔向古老的第聂伯河。
工兵们在集团军工程兵主任亚宰斯塞上校的指挥下,架起了一座横跨第聂伯河的渡桥,他们在河中央放下两个金属浮筒,抛锚泊定,左右两边接上橡皮舟,上面再覆上木板钉牢。两岸之间系上钢索,旁边还架起了两座步兵强渡水障的小桥。但是,人员、车辆压力过大,渡桥不胜其负担。火炮根本无法通过,因为浮筒的承重力有限。因此,顺第聂伯河向下,在拉特奇诺村附近,在被炸毁的旧桥处,由第二十集团军的工程分队修起了一座更结实的渡桥。与此同时,在东岸的密林深处,从昨天起,机枪和冲锋枪一直不停射击,坦克火炮也在沉闷地轰鸣,有时还传来此起彼伏的“乌拉”声。这是第二十集团军所属第五机械化军余部在和冲过第聂伯河来堵截苏军退路的德军厮杀。幸好第五军的坦克部队和步兵及时在拉特奇诺村附近利用门桥渡口和徒步涉水,来到左岸。现在,他们正继续追击敌军,将其击退到奥尔列亚河对岸去。
一九四一年夏天的索洛维耶沃渡口和拉特奇诺渡口……这里人员和技术装备可伯地拥挤在一起。可怕的是,这里成了敌军火炮和迫击炮不断轰击的巨大目标,天空中不时有几十架轰炸机,穿过高射炮火力俯冲下来。偶尔出现几架苏联歼击机,那时,地面上就发出一片欢呼……
渡口下游,河面并不太宽,上面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奇形怪状的隆起物。这是会游水的人员头上顶着叠好的军装,背上背着卡宾枪,向左岸泅渡。
在门桥的入口处,出现了奇观。每个人都想要尽快藏到河对岸幽暗的森林中去,以躲避扫射和轰炸。因此,指挥部不得不派出警卫连,设置严密的警戒线。在拉特奇诺渡口,旅级政委康斯坦丁·列昂季耶维奇·索罗金,建立了严格的秩序,在索洛维耶沃渡口,亚历山大·伊里奇·利久科夫上校也照此办理。最先放行的是满载伤员的汽车和马车。其次放行带枪的战土,赤手空拳者令其返回自寻武器。
工兵分队完成了真正辉煌的业绩。炸弹和炮弹激起了冲天水位,每每击中目标,造成人员伤亡,技术装备毁坏,浮桥也遭到破坏。靠下游,在索洛维耶沃,他们又忙着修建两座桩桥。拖拉机用拖索从附近森林拉来锯倒的树木,在当地居民的要求下,用坦克推倒了木质结构的房屋和草篷,把拆下的原木拖到渡口,固
定,系牢,凿进两爪钉连在一起,再用重锤把拉子打进河底,放上横梁,上面再铺上纵向的木板。河岸上人员众多,诸事繁忙,再往远处听,人声鼎沸,中间还夹杂着伤员和溺水者的呼叫。口令声和 骂。所有这些声音又往往被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对德国飞机的密集射击声所淹没,不远处的山岗后面也传来射击声,利久科夫上校的混编支队在狙击冲向渡口的德军。
是啊,对置身于这次血战中的人们来说,这的确是最可伯的战争场景,这是一九四一年八月最艰苦的时日。不过,面对这些受着死亡煎熬的苏军部队,苍天有眼,每天从黄昏六七点至翌日上午十点,在第聂伯河上,在临河的洼地上,以及周围的丘陵地上,飘起浓重的白雾,这样渡口才得以少受些磨难,工兵也可免遭空袭。
喧腾的人流从第聂伯河分成几股向东,向恰索夫尼亚村和杜布卡村方向流去,流去……
八月四日,第十六集团军和第二十集团军的司令部都已渡过第聂伯河。卢金将军倒了大霉。当时,他正在索洛维耶沃渡口整顿秩序,忙乱中被汽车撞上,腿部受伤。
吉雷加上校这个师的余部也突围向东,向斯摩棱斯克以南撤退,并与第十六集团军撤退部队汇合在一起。古雷加和师司令部参谋长杜伊先比耶夫中校、炮兵主任贝哈诺夫少校骑着从德军缴获的战马同行。该师仅有的全部技术装备,其中包括运输车辆、火炮和牵引车已无法再用,丢在穆拉夫希纳以北的森林里。古雷加上校情况不明,带领一些零星的分队向正东撤退,渡过第聂伯河,结果落入了敌军的“口袋”现在,必须再次强渡第聂伯河。
在斯摩棱斯克古道通向拉特奇诺和索洛维耶沃的岔道口上,设有交通指挥哨,负责把撤退下来的洪水一般的部队,分为两路。古雷加及其参谋人员去拉特奇诺。而排级指导员米沙·伊万纽塔错过了岔道口,碰上一队满载伤员的救护车队,他站在一辆在后面缓行的救护车踏脚板上,向索洛维耶沃驶去。在这之前,伊万纽塔也有一匹缴获的战马。但是,在昨天“容克”飞机的空袭中,马受重伤,米沙忍痛打死了这匹马。现在,他只好步行,或者搭乘偶尔过路的汽车。
救护车的驾驶室内,坐着一个长着灰眼睛的年轻的女卫生员瓦丽亚,米沙一下子就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了。她的柔媚的嗓音,船形帽下浅色的卷发,圆圆的小脸蛋微含笑意,两颊有两个小酒窝。她的一切都使伊万纽塔着迷,他的心颤抖了。他开始向这个姑娘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给她看缴获的冲锋枪和放在靴筒的备份弹夹,给她看缴获的望远镜,向姑娘显示他的英勇和非同凡响的胆量。瓦丽亚觉得,这个领章上只缀着两个星的脸色黝黑的瘦小伙儿,很想博得她的欢心,不过,她还是嘲笑他那种毫无掩饰的自卖自夸……接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