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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莫斯科1941 作者:[苏] 伊万·斯塔德纽克-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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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罗利尼科夫心中不安,打开炮塔盖,看到天上出现黑压压飞来一片轰炸机群。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向斯摩棱斯克方向飞去。这是“容克式”飞机!

  他打了一个冷噤,感到心情烦躁,脑子突然感到发烧,必须赶紧采取对策。中尉向四周张望,这才发现,公路两侧被击毁和烧毁了的德军坦克、载重汽车和牵引车比比皆是。我军炮火是怎样把这些家伙击毁的,怎么会有这样密集的火力?莫兹格沃依少校怎么会在行进中发现公路上有那块‘立锥’之地,刚好容得下自己的坦克,而让后面的坦克也随后跟上的,不管怎么说,在此之前,这群希特勒匪徒的处境是不妙的,他们的地面火力几乎伤不了你一根毫毛,而在你面前,可以说是弹无虚发,所向披靡。不过,现在可不能再开炮了。从上面看,两军对垒一目了然。开炮,无异暴露目标,让“容克式”飞机向我方倾泄炸弹。真可怕!可怕就可伯在你在这里静止不动,你容易被空中发现,你这坦克也是敌机轰炸的诱人靶标,这就更可伯。已经无法躲藏。只有一线希望,就是德军飞行员投弹不中,要么就是让他们掉头去追逐别的目标。科罗利尼科夫开始数,数到六十数不下去了,就在这当儿,从萨普雷金诺农庄,向烟雾弥漫的空中,腾起了三发绿色信号弹。这是德军给自己的飞行员指示目标,应当向哪个方向投弹。

  科罗利尼科夫立即向索罗金中士吼叫。此时,索罗金就象被逐的野狗一样,向着打开的前舱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吸着并不比坦克里清凉多少的空气。

  “索罗金!向你的前方发三颗绿色信号弹!向法西斯德军方向。”

  索罗金头脑机警,动作敏捷。立即从侧壁的夹具中取出信号枪,迅即压上了带绿壳的子弹,把手伸出打开的舱口,朝萨普雷金诺村方向的上空放了一枪,尔后,又连放两枪……莫兹格沃依少校坦克团的各乘员组也如法炮制,高空中,数十发绿色信号弹腾起,尔后朝着德军炮兵阵地方向斜滑下去。

  这种情况在前线的其他地区也屡有发生,也许根本不用指望,敌机飞行员会再次上当。但是,正如大家常说的,现在,上帝对于正义的一方,格外垂爱。也许“容克”飞机高高在上,还不知道德军占领的亚尔采沃已经易手。那些轰炸机仿佛要冲向地面,贪嗅什么似的,在战场上空转了一大圈,然后,猛然俯冲萨普雷金诺村,那里是德军的炮兵阵地,德军坦克和摩托化步兵集结待命,准备反击的地方。

  沉重的轰炸声,夹杂着迫击炮弹和炮弹的爆炸声,大炮和迫击炮的射击声,以及德军机关炮的撞击声,机枪的长射、冲锋枪的短射声。坦克群,包括我军的和敌军的,爆炸开来,空气里充满了黑色的焦烟,尘埃和臭味。仿佛抖动不止的大地在燃烧,那些残墙破壁也在燃烧。就象在一个巨大的油锅上,有什么东西被炸焦,烧了起来,成为一团火球冲上天去,又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德军飞行员在狂轰滥炸己方的部队。但是,有一架“容克”式飞机最后突然俯冲莫兹格沃依少校所在的KB型坦克。科罗利尼科夫看到以后,赶紧关上车盖。有一颗炸弹在坦克之间的沥青路面上爆炸。脚下的土地抖了一下。炸弹的破片打在科罗利尼科夫的T—26型坦克上,装甲护板上发出震耳响声。

  这可能是那架“容克”式飞机的最后一颗炸弹……当敌机鱼贯向斯摩棱斯克方向飞去时,科罗利尼科夫中尉打开车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第三十章
 
  战争,对于兵家来说,有得有失,有胜有负,他们有时百虑交集,痛心疾首,有时则兴高采烈,欣喜若狂。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花了不小的代价,从侵略者手中夺回了屏护莫斯科的战略要冲——亚尔采沃,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现在又为第聂伯河上索洛维耶沃和拉恰两个渡口的安危忧心忡仲了。他在坦克第一0一师指挥所获悉,马利宁上校要他火速回司令部以后,就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紧急找他的原因,当即打电话给马利宁,从他若断若续、半明语半密语的回答中得知,德军确实占领了两个渡口,我军被逐回第聂伯河东岸。现在,库罗奇金将军和卢金将军的两个集团军势孤力单,被彻底隔绝,由于没有渡口可供运送弹药和粮食,即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命运,无法长时间坚持。

  罗科索夫斯基坐在敞篷小“嘎斯”汽车上,疾驶中感到了清晨的凉意。公路两侧是森林,不时看到没有树木的小块土地上翻动着燕麦和小麦金黄色的麦浪,有的地方还可以看到盛开白花的马铃薯田。令人觉得汽车是在使人心醉的花香中穿行……是啊,战火还没有烧到这个角落……

  他想起了亚历山大·伊里奇·利久科夫,就是他带领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抗击德军的进攻,扼守索洛维耶沃渡口。

  “全部希望都落在他身上了。”仿佛又看到了年已半百的利久科夫。他高额头,过早地秃了顶。他的眼睛总是眯缝着,和善的脸上有一个肥大的鼻子。利久科夫生于一个乡村教师的家庭,在戈梅利州的一所中学读完了六年级,十九岁参加了红军。学习,作战,又学习,毕业于军事学院,留校教战术课。后来历任营长、团长、坦克旅长、莫斯科步兵第一师师长。在撤离明斯克和保卫鲍里索沃的战斗中,就已颇有名气。他处事老练、机敏,敢打敢拚。如果说利久科夫守不住渡口,那就说明,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难以挽回了。

  由亚尔采沃到集团军群司令部,只有八公里。司令部设在明斯克至莫斯科公路的一侧,在沟壑交错、树木稀少的深谷之中。谷地的斜坡上挖了一些坚固可靠的掩蔽工事,有避弹所,地窖以及隐蔽汽车和马匹的暗堡。有些平地上搭起了帆布帐篷。

  他回到司令部,看了一眼参谋长马利宁上校的地图,就越发感到惊恐不安了。地图对于军人来说,是一面魔镜,这镜中不仅反映出了此地的居民点、道路、山丘、河流,而且一旦富有经验的参谋军官用红蓝铅笔标上情况,这一地区的种种事态就会一目了然。罗科索夫斯基更清楚了,德军夺去第聂伯河上的这两个渡口,既意味着我在斯摩棱斯克地区的两个集团军难逃覆灭的命运,也意味着德军亚尔采沃和叶尔尼亚两个集团必将汇合成一股突击力量。德国军事战略家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一着,即造成可能挥兵深入,直取莫斯科的必要条件。

  “米哈依尔·谢尔盖耶维奇,”罗科索夫斯基对马利宁上校说,“如果我们不能把德军逐出索洛维耶沃渡口,那可真是太脓包了。”

  一个穿着绿军服上衣和篮裙子的姑娘走进避弹室,打断他们的谈话。她提来一个保温食品罐和两把壶。一把是茶壶,另一把是咖啡壶。

  “您好!”她快活地问了声好,“可不可以摆桌子,用早餐?”

  “可以!”罗科索夫斯基忙迎合着回答。“您怎么称呼!”

  “季娜!……季娜·扎依采娃!第一年服役的红军战士。”

  “好吧,第一年服役的季娜,张罗一下吧,饿得要命!”罗科索夫斯基拿起桌上的地图,挂在避弹室原木拼成的墙上。这地图四角有环,墙上钉有四个木橛。仅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马利宁上校领导的这个参谋部一切井然有序。

  用早餐期间,议论到德军打垮利久科夫上校的守渡口部队大约投入了多大兵力,还谈到动用多少后备部队才能扭转局势。而挽回败局,是绝对必要的。这他们两人都明白。

  “向铁木辛哥元帅报告过发生的情况了吗?”罗科索夫斯基问马利宁。

  米哈依尔·谢尔盖耶维奇低下头,深深地叹叹气,没有抬起眼睛回答:

  “是他首先告诉了我这个情况。利久科夫设法和他联系上了。我们已同利久科夫失去了联系。”

  “挨元帅骂了?”

  “没有……申斥了一顿。还问到您。我说,您一定能把德军逐出亚尔采沃。他说,索罗维耶沃目前是西部战线最紧要的地点。说如果我们打不退敌军,他就要亲自出马,带领战士们冲击。”

  “他就是这种人,他会办得到的。”罗科索夫斯基神色抑郁地苦笑了一下,“内战时期,我就不止一次见到他,奔驰在骑兵连的最前头……就这样吧,咱们打扫一下穷家底,拼凑一点力量吧。”

  可是,时间不等人。趁德军增援未到,马上采取行动。首先要弄清楚,利久科夫上校有多少兵力。所剩不多,但还有点,还有几辆原先由阿列克谢延科将军的第五摩托机械化军调来的T—34型坦克。罗科索夫斯基的预备队中有两个反坦克炮营。一个营已拨给了利久科夫。还有一个机枪连和几个步兵连。重要的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已预先把这些兵力部署在波钦卡村周围的密林中了,即在多罗戈布日以南。据估计,德军为使其亚尔采沃和叶尔尼亚两集团会合,很可能在此方向上实施突击。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没有估计错。

  傍晚,罗科索夫斯基司令部的联络军官来到波奇诺克地区,该集团军级集群部署在此地的预备队,数量虽不太大,但总算有些。这些部队驻地分散,远近不一,要费好大劲儿才能集结到一个地点,那儿是一片松林,即在第聂伯河以东,靠近索洛维耶沃村的地方。

  各分队有的要通过泥泞的田间土路,有的则靠指北针定向,按照指定方位,走过一片片上岗起伏的草地、泥炭沼泽地和水洼。当走过难以通行的沼泽地时,步兵就拆取白杨、赤杨和樟树的细枝条,编成滑雪板一般的“扫帚”,捆在靴子上。有个通信兵看到大家为此而来要电话线,而且又截成一段段的,心疼得直掉泪。

  这可以说是战争中的一个小小发明吧。人们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各分队终于在拂晓前,在指定时间,赶到指定的那片松林,集结待命。

  利久科夫上校派通信员到林中主,召集各部队指挥员到林边集合,和他们见了面,了解各分队的实力和技术装备情况。一切都办得迅速利落,但又毫不惊慌失措。利久科夫精明能干,处事果断,他要求大家步调一致,号召有力,这些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接敌厮杀之前,需要通过一片几乎完全开阔的三公里长的水浸草地。这草地在松林和索洛维耶沃渡口之间。在这之前,机枪手、步枪手、炮手、迫击炮手和坦克手之间,必须协同动作。

  炮兵离不开骡马牵引,因此,炮兵营长请求,当马匹遭德军射击时,步兵给予协助。利久科夫就把炮兵营和步兵营编在一起,每个步兵班配备一门炮。

  但是,利久科夫最感棘手的,是要克服军官中间,这群“乌合之众”中间的生疏感。军队就象一个包含许多大家庭的综合体,团、营、连都是大家庭,这些家庭中的成员几乎都彼此了解,彼此信赖。如果这种“家庭”投入战斗,大家就能拧成一股劲,团结互助。可是现在,突然从这些“家庭”中抽调出人员,同“陌生的”分队混编,交给他们完全出乎意料的任务,许多人对这项任务的意义暂时还不理解,但又明白,这项任务极端危险,许多人会有去无回。

  利久科夫必须到森林中的各个角落去游说,设法向人们简明扼要地讲明道理,再向军官们下达命令,使他们了解执行这个任务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而最主要的,是使大家绝对信赖他利久科夫上校,相信他也会信赖大家。他向大家开诚布公,说明任务的危险和艰巨,尔后居然又以神奇莫测的手段,拆去他和大家之间的藩篱,他以他朴实的信念打消了大家的疑虑。他感到欢欣鼓舞,每一个归他指挥的人,现已明白,这次战斗是战士的殊荣,因为此战将是一场关键性的战斗,将决定这场战争的未来,名垂青史远胜过生命的存亡。这是战士视死如归的伟大情感,他们知道,即使他死于弹丸和飞来的弹片之下,即使他默无声息地倒下去,他的战友也会在司令部发出阵亡通知书之前,写信告诉他的家里,说这个家庭的养家人,或未来的养家人已不在人世,说他在保卫祖国的战斗中,已长眠在斯摩棱斯克的土地上了。

  他办到了。利久科夫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十分了解人的心曲,他通晓几门外语,他善于以热情而含蓄的语言,以简练的手势,以浅显易懂的道理,说服听他讲话的人,使他们如身临其境,看清前线形势,他善于剖析,使大家相信,不仅极端必要,而且可以扭转颓势,而凡是为此贡献力量的人,一定能得到应有的褒奖。

  确实,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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