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1941 作者:[苏] 伊万·斯塔德纽克-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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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中的最后一点险些没让米哈伊尔·斯捷潘诺维奇·格罗马金少将大触霉头。
斯大林从不口出虚言,一向严格而且一丝不苟地检查他的命令,他下达的任务,甚至细节的执行情况。他既然已下达了指示,说关于莫斯科反击第一次空袭的详细结论,“格罗马金和茹拉夫廖夫做这件事比我们高明,让他们后天来汇报”。过了一天,如约召唤二位将军来到他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就再次肯定了军令森严这样一个道理。军事首长们研究七月二十一日夜各防空部门的详细战况,得出结论,各军兵种间的协同考虑欠周,在实战中也没有完全配合默契。探照灯部队在莫斯科周围设置的环形照射区,并不十分理想。城市从空中鸟瞰简直象一个大弹坑,很容易被发现。往往有十五至二十个探照灯追逐一架德国轰炸机,以致有些飞机乘虚而入.未被觉察。高射炮和机枪有时向高不可及的目标射击,虚费弹药。有些歼击机飞行员在待机空域滞留时间过长,而且不善于寻找敌机……一言以蔽之,防空部队各级司令部值得认真考虑,应当召开指挥员座谈会和党团会议讨论一下。
但是,德国人也没有睡大觉,他们总结了经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在第一次空袭莫斯科之后,又连续第二次、第三次来袭,夜夜如此。就说七月二十二日夜的第二次空袭吧,莫斯科的防空就显得比第一次更难于应付。苏联歼击机和地面高射火器由浓云密布无法施展火力。德国轰炸机恰好利用了这一有利条件,在高空每隔十至十五分钟以小编队冲进了莫斯科。
不过,这也没有帮德国人的忙。一百五十架轰炸机分十二个梯次,其中四个梯次在我夜航歼击机截击下根本就没能靠近莫斯科。其余的敌机则遇到了猛烈的高射炮阻拦火力,能越过弹幕逼进城市者寥寥无几。这一夜,德国人损失了十五架飞机。
斯大林和国防委员会其他委员、政治局委员们听取了格罗马金和茹拉夫廖夫将军关于改进莫斯科防空区防空措施的汇报对分满意。斯大林注视着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加里宁迷惑不解地问:“反击第一次空袭有功人员的嘉奖令在哪儿?”
加里宁耸耸肩膀,看了格罗马金一眼,也迷惑不解。他的眼光看看这位将军,又看看斯大林。办公室内出现了难堪的寂静。大家心里都明白,感到事情非同寻常,没有执行国防委员会主席的命令。
格罗马金脸色苍白,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了。茹拉夫廖夫的脸色红中透青。斯大林办公室内的气氛越发使人神经紧张,无法忍耐了。
格罗马金慢吞吞地站起来,象是肩上挑着千钧重担。将军苍白的脸色仿佛也染白了他的双鬓,大家看到,他的剪得短短的头发突然有了银丝。
“斯大林同志,”格罗马金开始说,腔调也变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原谅……我已下了嘉奖令,可是,事情还没办完……实在是忙不过来……今天就把文件给您送来……”
“好,”斯大林在片刻沉默后说,“不过,要记住:斯大林不习惯于他的命令得不到执行……”
傍晚,格罗马金少将和波斯克列贝舍夫通过电话,把一包嘉奖材料送到克里姆林宫。但在空战有功的歼击机飞行员中间,没有维克多·鲁布列夫中尉的名字。鲁布列夫中尉曾在索尔汉奇诺戈尔斯克附近用撞击的办法撞毁了一架德国“容克-88”式轰炸机。但他现在处境艰难,他必须向航空团的军法检查代表做出申诉,因为他被怀疑临阵脱逃,有怯战行为。
第十四章
常有这种怪事!……
人们常常因为偶然的相遇和意外的巧合而感到惊讶。这巧合或意外越离奇,就越使人难忘,就越使人对于人生的变幻无常,对于偶然和必然之间无可置疑的联系,产生热烈的遥想。
但是,人们是否知道,有多少次意外的机遇从他们的身边掠过!这也是偶然!……有许多偶然的事并未曾发生……有过多少次这种情况:在行军的路上兄弟相逢,父子拥抱,但也有人相逢时没有彼此看上一眼……同样,有的战士永远也不会知道,敌人向他射来的子弹,仅仅出于偶然,才从他的身边飞过,他这时碰巧俯身去拾掉在地上的烟卷或火柴盒……战争对一个人来说,把单个事件综合起来,就是一连串的大的和小的、悲哀的和幸运的巧合。你可能战死或负伤,但也可能偶然地幸存下来。你可能安然无恙,但也可能偶然来到你的葬身之地。至于说在战场上的生生死死,战士的素养和战斗技能自然可能减少一些偶然件,但要完全排除这种偶然性毕竟是不可能的。
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丘马科娃听从了女儿伊林娜的话,没有同意撤到西伯利亚的下米哈依洛夫斯克去,而受命在该地建设航空工厂的谢尔盖·马特维耶维奇·罗曼诺夫一直执意要她们母女俩尽快成行。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可能是因为她害伯谢尔盖·罗曼诺夫对她的爱情,这重返的二十年代的爱。尚仍然保持着尚未消逝的青春活力。也许,这已经根本不是什么爱情,而仅仅是往日恋情的回忆,当年奥尔加曾是谢廖沙的未婚妻,或许这仅仅是出于对费多尔·丘马科夫,对她的费佳的自私自利的报复欲望,因为他窃走了他谢廖沙的美满婚姻……
无论如何,总得下决心做点严肃的事情。战争召唤所有的人去工作。她和伊林娜下了坚定不移的决心,一块去前线野战医院,去到离他们俩最亲爱的人——费多尔·克谢诺丰托维奇·丘马科夫更近的地方。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每当想起丈夫的时候,总是摆脱不了那些天真的念头,她的费佳说不定是指挥作战的最主要的首长,他会活着的,他的死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而德国人绝不会打到莫斯科来。为了他,为了她的费佳,为了帮助他的部队克敌制胜,她毫不犹豫地把去世的索菲娜·韦尼阿米诺夫娜遗下的家藏珍宝,都送到银行,捐献给了国防基金。
当她的心肝肉,她爱得要命的女儿和她不谋而合,同意她的决定的时候,奥尔加是多么幸福啊!女儿没有丝毫的惋惜和贪欲,只是拣了一件小玩意儿作为对外祖母的纪念。要知道,她也和许多姑娘一样,喜欢戴点装饰品,甚至可以说是精通此道。
现在,她们决定去前线,迫不及待地等着兵役局的通知。终于,接到了两封附有通知书的信:征召伊林娜去野战流动面包房工作,而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去新巴斯曼纳亚大街洗衣队报到。
伊林娜和她母亲一下子就表现出了丘马科夫一家特有的那种点火就着的性格。这么说吧,派她们到哪儿都行,但是要在一块儿,形影不离!母亲和女儿怎么能分开呢?
……她们娘儿俩愤愤不平,怒气冲冲(不过,娇嗔之态就更显得好看了)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气得脸色发白,而伊林娜却气得脸色发红。她们俩沿着熟悉的大街,向征集站跑去。不知道去找什么人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两个人都满腔愤想,不同意象开玩笑似的胡乱安排她们的命运。要知道,伊林娜在十岁的时候,就立下志愿,一旦发生战争,就去当卫生员!……
这些天,莫斯科各征集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因为各工厂、机关、学校都在组建民兵师。尤其是征集站占用的学校,无论是走廊,还是教师备课室前的大厅,到处都是人。伊林娜认识的那位大尉就在那间大厅里发号施令。这难不住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等候接见的人还没来得及眨眼,她和伊林娜就一阵风似地闯到了大尉跟前。
那位大尉此刻正端坐在安乐椅上,和一个人通电话。他对走进教师备课室的两个人,摆出一副首长派头,投以严肃而不屑一顾的目光。
“是,上校同志!”大尉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字,同时生气地看着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我们一定照章办事,严格选拔……但是,我怎么向军事委员报告呢?……谁的命令?……我记一下:‘谢苗·菲洛诺维奇·米科菲思……’您的电话号码?……”
真是出乎意料。
“谢尼亚!米科菲恩!”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嚷了起来,她跑到桌子跟前,从惊呆了的大尉手中强行夺过电话听筒。“亲爱的谢尼亚!是我,奥莉娜,费桂·丘马科夫的妻子!……你听着,我和女儿要求上前线去当医护人员,可是这些官僚……”
这又是一次足可改变人的命运的机遇。过了两分钟,大尉用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陪着小心问丘马科娃同志是怎么和红军总干部部这位局长米科菲恩上校认识的,又连声道歉,说是“误会”,通知书上“安排错了兵种”,接着答应近日内就改正错误,请她们母女俩去西方面军的一个野战医院工作,不过,具体工作安排,他这个大尉决定不了……但足,既然米科菲恩上校亲自过问!
母亲和女儿满心欢喜地走出学校的院落,对兵役局的这位大尉很满意,而且深感庆幸,真是事有凑巧,“碰上”了母亲的丈夫、女儿的父亲在军事学院学习时的同学谢苗·菲洛诺维奇·米科菲恩。
不过,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心里总有点了不安。丈夫的话在她的脑际象绕。他常说;“在军队里,不能挑剔工作。在军队里工作,都是为了事业的需要……”这回忆,就象在脸上乱爬的苍蝇一样,惹她恼火。
“反正我不是军人,”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聊以自慰,“我就要求我愿意去的地方!……可我愿意去哪儿呢?……”她感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发烧。“我想和女儿形影不离,想离丈夫,离这个对他的爱胜过对自己的锤爱的人更近些……比爱女儿更甚吗?……是的!……是的,可能比爱女儿更甚!费佳是保卫祖国的骑士。要是他死了,那她,奥尔加也死……没有他,没有他发人深省的话语,没有他温和体贴的微笑,没有他含蓄的鞭策,她怎么能活下去呢?……伊林娜已经长大成人了,她能挺得过去,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虽然,唉,她,这个漂亮姑娘,今后会承受许许多多的磨难啊……”
就这样,她若断若续,有时甚至自相矛盾地胡乱想着,和伊林娜穿过学校的院落,向伊兹沃兹纳亚二号街方向走去。突然有人喊他们,这声音有点嘶哑,但很熟悉:
“喂,老邻居!……前线回来的人向您致敬!……您有什么事到这儿来?!”
来到她们面前的,是房屋管理员巴丘林。他,几乎认不出来了,穿着油毡靴,棉布军服,束着帆布腰带。他已不象往日那样弓腰驼背,而是显得年轻,干练,精力充沛。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仔细端详着,她发现是那顶红军船形帽和两鬓修剪过的银丝使他变得格外年轻了。
“巴丘林大叔!”奥尔加从小就这样称呼他,“难道您也上前线了吗?”
“我就是从前线来,还要回去。”
“我们也上前线!”伊林娜兴高采烈地夸口说,“去军医院!”
“莫斯科这些医院还安排不下你们吗?”巴丘林的黑眼睛里流露出忧郁的神情,脸也显得阴沉而苍老了。
“在莫斯科,志愿报名的人那么多,哪有我们的份儿。”伊林娜回答,有点不以为然。
巴丘林带着忧愁而谅解的神情看了看她那张含嗔带怒的可爱的脸,点上一支香烟,又好象无可奈何地说:
“费多尔·克谢诺丰托维奇不会赞成……”
“为什么?!”从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有些踌躇了。
“目前,他在前线日子并不好过。知道你们也来到炮火纷飞的战场,岂不是愁上加愁吗?”
“我们想,刚好相反,”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越发心虚了,“我们将并肩战斗。”
巴丘林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立即气喘声噎地咳嗽起来。然后好象改换了话题:
“有个军医院没来得及从斯摩棱斯克撤出。几千名伤员和医护人员被德国人俘虏……你们是将军的家属……你们会首先被套上绞索……”
“巴丘林大叔.您为什么吓唬我们?”奥尔加·华西里耶夫娜问道,打心眼里责怪他,“现在,大家都应当无所畏惧,共赴国难……”
“对呀!”巴丘林打断她的话,“问题是怎样实际去做。”
“那您的意见呢?”
“比如说,去参加修建防御地区的工事。那里也需要卫生员,就是我们那个地段也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去。”
如果不是事出偶然,巴丘林提出这个建议,奥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