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五代史演义-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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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之,乃法明长老。巢说:“我本心不要杀你,只因你躲此大数不过。”有诗为证:不肯参禅苦自修,法明长老命该休,身藏大树无人见,谁识钢刀不肯留。
黄巢大树试钢刀,只道藏梅僧尽逃,
非是法明藏不密,奈缘天数莫能饶。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僖宗以貌取人,失之巢贼,致令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唐家囫囫囵囵一个天下,分为五代,况起手开刀,天曹主杀法明,法明即多方求救,能幸免大数耶!
第五回 黄巢杀入长安城
黄巢斩了法明,遂离藏梅寺,行至阳关大路,见一伙人在前面,巢大喜,祷告天地曰:“我若有天下之分,将这伙人都归顺于我。”黄巢大叫曰:“你众人是那里去的?”唬得那伙人一齐跪下道:“我们是不及第的举子。”巢问曰:“你们肯跟我前去,杀夺大唐天下么?”众人曰:“情愿跟大王前去!
”黄巢得了这伙人扶助,就反上金顶太行山,杀到宋州。末及半载,收了朱温、尚让、柳彦璋、柳彦随、葛从周、邓天王、孟绝海等,聚饿夫兵百万。叫葛从周为总兵,尚让做军师,夺了东南州郡,领兵直至潼关。
守关二将李茂、宋真与巢将邓天王交马,不及三合,二将大败,弃了潼关,奔上长安见驾,奏曰:“今有黄巢,领饿夫兵百万,抢了潼关,臣等抵敌不过,乞发大军前去,剿除贼众,以安万民。”帝闻大惊。又报巢兵到八里桥安营,帝宣田令孜曰:“这事怎了?”令孜奏曰:“事已急矣!不如前往西祁州避兵。”帝问曰:“西祁州那得宫殿安身?”令孜奏曰:“昔日七帝明皇,因禄山渔阳兵变,上西祁州避兵,建立的宫殿尚存。”帝即传旨,收拾三宫六院,嫔妃采女,上西祁州去。令孜奏曰:“军情紧急,只一君一后足矣!”当日田令孜同文武保驾,离长安径上西祁州。逸狂诗曰:潼关贼破寇无休,坚守招兵或可收,恨杀奸臣无计策,轻移车驾上祁州。
却说黄巢正坐帐中,哨马报僖宗离了长安,望西祁州去了。
黄巢即令将士领兵追赶。葛从周曰:“且令人先洗宫院,登了大位,那时再去追赶未迟。”巢依言,令朱温领兵去洗宫院,朱温进了长安,但见唐宫中:黑漫漫征云笼凤阁,昏惨惨杀气绕龙楼。喊声滚滚,吓嫔妃急登罗帏。战鼓咚咚,惊采女忙投锦帐。千秋池下,撇了些破甲残旗;万岁山前,丢了些折弓损箭。直杀得,绛绡楼下胭脂湿,白玉城边血浪翻。
朱温直杀至后宫,见帝妹玉銮英正欲投井,温向前将欲杀之,但见红光满面,遂按剑喝问曰:“汝何人也?”玉銮英泣告曰:“妾乃帝之妹也。”温曰:“可曾婚配么?”玉銮英曰:“未曾适人。”温命銮英近前,但见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遂对玉銮英曰:“吾乃朱五经之子,朱温是也,但得汝为夫人,吾之愿也。”銮英勉强从之。时广平元年秋七月也。
温将銮英假装军人,相杂而出。于是,唐金吾将军张方直帅文武数十人,请巢为帝,遂进冠冕玺绶。巢就太极殿,南面而坐,受文武官僚山呼称贺。是日,巢即皇帝位,国号大齐,改元金统元年,立子球为太子,封尚让为太尉,葛从周为行兵总管。
唐之旧臣,三品以上者,悉停不用;四品以下者,使居旧职。
其余诸将,各据功赏爵。遂问众臣曰:“僖宗既上西祁州去,众将谁往追之,以绝后患。”朱温奏曰:“小将愿往。”巢即命温,引精兵一万追之。逸狂诗曰:当年逆贼寇咸阳,威逼銮舆避远方,天使朱温追驾急,銮英劝化幸无伤。
僖宗车驾行了数日,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阵人马来到,众皆失色,帝大惊。田令孜出马曰:“来将何人?敢拦圣驾!”绣旗影里,闪出一将。金甲玉带,跨紫骝马,持宣花斧,便问:“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语,群臣闻知,皆无所措。王子向前叱曰:“来者何人?”来将曰:“臣是西祁州节度使郑畋,特来接驾。”王子曰:“既来接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畋慌忙下马,拜于道左。帝曰:“追兵大至,汝可迎敌。”畋曰:“陛下勿忧,臣愿领铁骑相拒,破之必矣!”
言未绝,只见后面尘埃起处,金鼓齐鸣,朱温人马至近,畋即将人马摆开阵势,手持月斧,跃马当先。但见朱温:身长一丈,膀阔三停,面如噀血蓝,齿似狼牙,耳犹两翼,兰发红须,真如八臂哪咤离天阙,开山小鬼下坡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贼陷两京,天子奔走,此正臣子奋不顾身之日。郑畋首倡大义,举兵讨贼,虽未睹成功,然志亦可嘉。
第六回 郑畋大战朱全忠
畋见朱温,遂大骂:“反贼早早回兵,休来寻死!”温怒持枪来迎,两马相交,斗上一百余合,不分胜败,日已沉西,鸣金收军,两马并回。郑畋回至营中见帝,畋曰:“臣与朱温战上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吾来日必定擒之。”帝曰:“且自将息,来日再议。”却说朱温回至寨内,恨气未消,带酒而言:“明日定擒僖宗,以献吾主。”言未绝,只见屏后转出一佳人,近前声言不可。温视之,乃玉蛮英也。温曰:“汝有何言。”
銮英曰:“僖宗乃妾之兄也,天下已被汝众夺去,何故定要擒之?”温曰:“汝乃女流之辈,有何识见?僖宗,草创昏君,大齐,真命之主,无德让有德,自古皆然,斩草若不除根,恐后复发矣。”銮英曰:“君言谬矣,唐之天下,子孙相承一十七世,反言草创,黄巢只一匹夫,起于强寇,称为真主,此何理也?岂不闻古人有云:‘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汝若改邪归正,弃贼扶唐,实为良久之计,将军请熟思之。”温听言沉吟半晌,欣然悟曰:“汝言是也,吾意已决!”遂吩咐手下,收拾旗帜,准备降唐。
却说次日,郑畋复来搦战,只见温素体戎装,身无寸铁,手执降旗,大叫:“唐将休得放箭,吾来降唐。”畋曰:“既然如此,吾当带汝见驾。”畋以此事来奏帝曰:“斯人终是为盗,岂容纳之。”田令孜曰:“目今用人之际,既有降兵,不可不纳。”帝即从之,遂宣召至阙下,拜叩已毕。帝见温形容古怪,实有惊恐之意。问:“汝是何人?”温曰:“臣是黄巢部将,姓朱名温,奉巢命来追圣驾,实该万死,臣今不敢有违天命,特来愿充前部,同破巢贼。”帝曰:“诚如是,社稷生灵之福也!”温奏曰:“臣启陛下,近日臣因扫宫,见御妹玉蛮英,将身赴井,实臣救之,现在营中,请陛下圣鉴。”帝闻奏愕然,半晌无言,自觉满面羞惭。田令孜曰:“此人有大功,合配御妹为妻,陛下迟疑乎?”帝欣然从之,随封温为汴梁节度使,更赐玉带一条。时帝嫌温容貌丑陋,名字又恶,因赐名全忠,令以温字改之。温心暗喜,已知字意乃人王中心四字,顿首谢恩而出。温领人马上汴梁去讫。
却说郑畋保驾进西祁州,帝即日升殿,改元中和元年,群臣朝贺已毕,帝仰面大哭。畋跪曰:“今日入城登殿,且一路平安,乃喜事耳,大哭何也?”帝曰:“朕哭高祖耳!”畋曰:“高祖崩已久矣,陛下此哭何意?”帝曰:“朕想高祖、太宗,东荡西除,南征北伐,苦争血战,混成一统天下,传流一十七世,今被巢贼所侵,社稷危在旦夕,朕有何颜见高祖于地下乎?
”言罢又哭。畋曰:“失天下,乃天运循环使之然也!近日西祁州街市童谣云:庚子年来日月枯,唐朝天下有如无,山中果木重重结,巢臼鸦飞犯帝都,世上逆流三尺血,蜀中两见驻鸾舆,若要太平无士马,除是阴山碧眼鹕。
逸狂诗云:
畋论童谣慰帝情,应知劫数报分明。
敬天法祖加修省,异日还堪致太平。
以此论之,正应天运有变,‘庚子年来日月枯’,陛下立干符元年,至干符二年是庚子,我主又改为广明元年,明乃‘日月’也,今岁失天下,岂不是‘枯’矣。‘唐朝天下有如无’,即今黄巢在位,未知中兴如何,岂不是‘有如无’也。
‘山中果木重重结’,果字头有三丝,乃为‘巢’字,岂不是‘重重结’也。‘巢臼鸦飞犯帝都’,今黄巢入长安,夺帝位岂不是‘犯帝都’也。‘世上逆流三尺血’,自黄巢作乱,顺者存,逆者亡,纵兵屠杀,流血成川,岂不是‘三尺血’也。
‘蜀中两见驻鸾舆’,昔安禄山作叛,明皇蜀中避难,今日巢兵逼,陛下亦在蜀中避难,岂不是‘蜀中两见驻鸾舆也’。末此二句,‘若要太平无士马,除是阴山碧眼鹕。’‘碧眼鹕’即李鸦儿也。”帝曰:“鸦儿是何等人?”畋曰:“此人王侯之子,帝室之冑,陛下缘何不识?”帝曰:“朕实不识,卿试言之。”畋曰:“此人父名国昌,在朝廷有大功,得赐姓李,生子克用,善能骑射,骁勇无敌,官封为兵马使。尝因受诏监筵,只因国舅段文初闹席,与克用两下拒言,克用大怒,一拳打落文初二齿,文初欲奏朝廷,克用性如烈火,即取出铜锤,将段文初打死。朝廷闻知,欲杀克用,赖众臣力救,得贬于直北沙陀歇马。克用一到彼处,训练军士,招集番兵四十余万,有五百家骁勇兵将、十二太保,皆无敌之士。此人生得左眼大,右眼小,黄睛绿珠,人皆称为独眼龙,自号碧眼鹕,每出阵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个铁甲军,皆穿皂衣,号为鸦兵。今黄巢乃鸟巢也,谣言:‘群鸦人巢,巢必破矣’,须得此一支军来救取,方可无危矣。”
帝大喜,便问群臣:“淮可为使,前往直北取回克用?”
阶下一人进曰:“臣虽不才。愿往直北,调取克用人马,剿除巢贼。”帝视之,乃吏部尚书程敬思也。帝曰:“卿去甚当,奈外夷与中国,语言不同,人物亦异,克用心怀忿惧,未必便来。”敬思曰:“臣幼颇通番语:且与克用有一面之交,陛下赦其死罪,封克用官职,臣往以言抚慰之,彼必引兵来恢复矣。
”帝曰:“封他何职?”敬思曰:“陛下先肯擢以重任,使克用得展其威武,方好举兵行事。”帝曰:“朕即封克用为忻代石岚破巢兵马大元帅,雁门关都招讨。”遂赐金银十车,金牌五百面,空头宣五百道,龙衣一套,玉带一条,更遣八员健将,五百名官军,金宝敕书,即日便行。一面遣人调取二十八镇诸侯,都到河中府会兵取齐,待克用人马到来,协同破巢。
十八镇诸侯:
函国公袁容、晋国公王铎、荆州王元、
泾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寰州童弘真、同台岳彦真、华州韩鉴、曹州曹顺、兖州周顺、郓州赫连铎、河中府王重荣、幽州马三铁、定州王景宗、汴梁朱全忠、徐州支样、景州周太初、平州王用之、寿州张仲仁、莱州马君武、陈州刘从吉、孟州朱合爽、朔州唐大弘、邠州朱文、鄜州杨思恭、青州王敬武、干州王守存、覃州邵升昌。
欲知二十八镇诸侯如何破巢,且看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袅巢占了上林一枚,只怕李鸦儿飞来,不得长安耳。
第七回 敬思奉旨宣晋王
却说敬思领了金宝敕书等件,随带官军五百名,一簇人马望北进发,途中有词为证,但见:风飒飒,草萋萋,云惨淡,雨淋漓。沙鸟飞低岸,孤雁落平堤,霜迹板桥千古道,月明茅店一声鸡。
敬思在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纵马直至大潼城下,勒马有感,遂吟一律云:持鞭勒马立芳洲,客路那堪满目秋。
万迭苍山云惨惨,半泓野水绿悠悠。
西风征雁添乡思,寒树归鸦起暮愁,
一点忠心思报国,何时恢复旧神州。
敬思吟罢,遂出了大潼城,望前进发,行了数日,直至野狐岭下,但见闪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头裹黄巾,身穿战袍,持枪跃马,拦住去路,厉声喝曰:“何人在此经过,留下金宝!
”敬思向前告曰:“吾乃大唐通使程敬思是也,领着朝廷敕书,往直北去取李克用的,只以敕书进用,安有金宝?纵有亦难献纳。”其人听言大怒,把旗一展,众兵无数,漫山塞野而来,将五百人马及金宝物件尽皆劫夺,往密松林内去了,止剩下程敬思一人一马,在旷野放声大哭,遂跳下马来,解脱缰绳,欲向林中自缢。
正在犹豫,忽听得松林一声鼓响,闪出一支围猎兵来,打起皂雕旗,旗下拥着一个年少番官,看他怎生打扮,但见:身长九尺,年近二旬,面如熏枣,体似狼形,头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