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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双面笑佳人-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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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过道尽头,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都有人爬过一道栏杆,进入后台。一个检票员守在栏杆上,尽力劝阻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可是不起作用。

  “是啊,”拉乌尔也看出了大个子保尔的企图,“是啊,他试图去后台接近她。喂,你的人应该守着旁边马路的演员出入口,一旦有情况,就要冲进来。”

  戈热莱同意这个意见,就走开去布置人马。过了三分钟,正当侦探努力集合手下时,拉乌尔离开了大厅,赶在警察之前,绕娱乐场走了一圈。库维尔来到外面,走到他面前,向他报告了自己听到的情况。

  “我刚听到戈热莱下命令,先生。他命手下逮捕您和蒙面舞女。”

  拉乌尔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他不清楚那舞女是不是昂托尼娜。不过戈热莱弄清这一点没有任何危险。如果真是昂托尼娜,那么她夹在警方和大个子保尔之间,那就完了。

  他开始跑起来。他害怕。他见到过大个子保尔那冷酷而带有威胁意味的面容,心想假如那歹徒面对昂托尼娜,真可能干出种种暴行。

  拉乌尔和库维尔进了那道小门。“警察。”拉乌尔扬扬名片,对门房说。门房让他们通过了。

  他们上了一道楼梯,过了一条走廊,来到演员化妆室。

  恰好在这时,那个舞女从一间化妆室里出来。刚才在观众的喝彩声中,她回来披上了一条披肩,准备演出下面的节目。她锁好门,从后台挂满的服装中穿行。她一回到台上,掌声又噼噼啪啪响起来。拉乌尔觉得全体观众都站起来,热烈地欢呼她再度出台。

  这时,他突然发现大个子保尔就在旁边,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额上青筋直暴,狠狠地看着那舞女经过。于是拉乌尔确信她就是昂托尼娜。他真切地感到了不幸女人即将面临的危险……

  他搜索戈热莱的眼睛。这蠢东西在干什么?他难道不明白战场在这儿,在这狭窄的场地上,不明白这里将发生什么事,他和他的手下必须到场?

  他决定立即拉开战幕,把敌人尚未找准目的的威胁引到自己身上。于是他轻轻地拍拍瓦尔泰克斯的肩膀。那家伙扭头一看,立即认出了拉乌尔那张他又恨又怕的嘲弄人的面孔。

  “您……您……”他满怀仇恨,嗫嚅道,“您是为她来的吧?……陪她来的?”

  他还是压住了冲动。虽说他们离大群观众远一点,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断,还有想上前偷看表演的,还有布景的拉幕的,替演员管理服装的……声音大了会被人家听到的。

  拉乌尔冷笑着,用同样的语气低声说:

  “对,我是陪她来的。她把保护她的担子交给了我……似乎有些坏蛋在找她。你想这不是让我来玩一回吗?”

  “为什么是让你来玩一回呢?”另一个低声问。

  “因为我干什么事,总是要干成。这成了习惯。”

  瓦尔泰克斯气得发抖。

  “你干成了吗?”

  “当然!”

  “笑话!除非我死了你才干得成。可我还活着!还在这儿!”

  “我也在这儿。而且,刚才,我也在地下室里。”

  “咹!什么?”

  “那个马夫就是我。”

  “混蛋!”

  “是我把警察领来的,把你堵在窝里。”

  “可是没抓住我。”瓦尔泰克斯说,努力装出笑容。

  “刚才,是没抓住。可是今晚,是瓮中捉鳖,你跑不了。”

  瓦尔泰克斯向他逼过来,瞪着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

  “戈热莱在这儿,带了他的人。”

  “你撒谎!”

  “他在这儿。我告诉你,是要让你快逃。走吧,还来得及……”

  瓦尔泰克斯惊恐地察看四周,像一头被追捕的野兽。显然,他接受了逃跑的想法。拉乌尔觉得轻松,因为他首先考虑的,是解除昂托尼娜受到的威胁。瓦尔泰克斯溜走,也是调开警察保护年轻姑娘的一个办法。

  “走吧,走,快走……唉,还呆着不动,太傻了……快走吧。”

  可是为时太晚。那舞女跳下舞台,在后台出现了。与此同时,戈热莱领着五个警察,从楼梯口出来,穿过演员化妆室,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戈热莱见到敌人,立即朝他扑过来。

  瓦尔泰克斯一脸凶相,尚在犹豫。他看看向这边走过来,又惊恐地停下的舞女,又看看离他只有五六步远的戈热莱。怎么办?拉乌尔朝他扑过来。他闪身挣脱出来,冷不防把手伸进口袋,抽出一支手枪,对准舞女。

  在一片喧嚷和恐慌之中,枪声响了。拉乌尔立即把伸出去的双手又收了回来。子弹大概穿过布景,射向空中。可是舞女吓得晕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引起了一阵混乱。在推搡之中,人们看见戈热莱扑到大个子保尔身上,把他拦腰抱住,叫他的手下:

  “弗拉芒,快来帮我!其余的人,去抓拉乌尔和舞女!”

  这时大家看到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小个子先生,胸前飘着一部白胡子。他气愤地分开两腿,拦住那几个警察,斥责他们行为粗暴。而一个十分潇洒的先生则趁着混乱,弯下身,抱起蒙着金色纱巾的舞女,背在背上。他就是拉乌尔。他得到库维尔大无畏的保护,相信自己可以抢在警察前面,大群观众会使他们行动困难。于是他背着人就朝大厅跑。他觉得只有从这边才能逃走。

  他没有估计错。后台发生的事情,观众一点都不知道。一支滑稽可笑的黑人爵士乐队正在大声吼着一曲探戈。一些人又走进舞池跳起来。观众笑着唱着。当拉乌尔从右边栏杆挂满的黑礼服中走出来,双手托着一个女人走下楼梯时,观众一眼便认出那是蒙面舞女。他们以为这是开玩笑,以为是某个杂技演员,打扮成绅士模样,托着战利品绕场一周,以显示自己的力气。一排排的观众自动为他闪开,待他通过以后又迅速合拢,而且更紧密,更加阻拦了那些随后试图通过的人。一些椅子桌子被移了地方。

  这时从后台传出喊声:

  “抓住他!……抓住他!”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越来越以为是玩笑。爵士乐队发狂一般地奏着乐器,扯着喉咙高唱。没有一个人拦路。拉乌尔微笑着,头稍向后仰,举重若轻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大厅门口。狂热的观众使劲为他鼓掌。

  有一道门为他打开了。他走了出去。观众以为他会绕娱乐场一圈,再走回舞台。检票员和警察都被这出乎意料的节目吸引了,谁都没想到这里面有问题。不过,拉乌尔一走到外边,就把舞女放下来,重新背在肩上,跑过一块块灯光照亮的地方和树下一片片暗处,朝邻街飞跑。

  跑出五十余步,他才听到有人在叫:

  “抓住他!抓住他!”

  他不再加快步子。他的汽车就在不远处,停在那一长溜汽车阵里。那些司机有的睡觉,有的扎堆聊天。他们听到叫喊,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互相探问,都觉得不安,却没有一个行动。

  拉乌尔把舞女塞进汽车。她仍然昏迷不醒,但至少不动也不作声。他开始发动汽车。好在发动机一下就转起来了。

  “我如果走运,”他寻思,“就不要碰上塞车,一帆风顺。”

  永远都得相信运气。这是拉乌尔的一条原则……运气再一次偏爱他。汽车没有被堵住。汽车起动时警察离他只有二十来步远了,可是他一下就把他们甩远了。

  他小心翼翼地,然而高速地驶到协和广场,驶过塞纳河,顺着河岸行驶。他的另一条原则,就是不能滥用机遇。

  “唔!我们到了。”他自语道。

  自他采取行动以来,他这是第一回问自己:

  “她是昂托尼娜吗?”

  他刚才正是坚信她是昂托尼娜,才果断出面干预的。而现在,他的信心离他而去。信心曾突然产生现又同样突然消失了。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是昂托尼娜。表明她不是昂托尼娜的证据太多了。刚才,他认为她是,是未经思考。他那些肯定的证据必然是经不起检查的。大个子保尔是个疯子,精神错乱,他的情绪不能反映事实真相。

  拉乌尔忽然笑了起来,有时候,某个女人的秘密搅得他心慌意乱时,他真希望自己天真单纯!一个真正的中学生……不过是一个对冒险着迷的中学生。无论如何,是昂托尼娜还是别的女人,这点并不要紧!反正他救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是最热情、最可爱的女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能拒绝吗?

  他又加快速度。他迫切需要弄清她的身份。她为什么要用一块纱巾蒙面?难道是怕丑陋的面容或者可怕的残疾会破坏美好躯体的形象?另一方面,如果她面容姣美,那她又是出于什么理由,什么担心,才不让观众欣赏呢?是由于精神失常?还是心血来潮?还是为了爱情?

  他又一次驶过塞纳河,沿着河堤行驶。汽车驶进奥特伊,驶过外省的一些街道。接着,到了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他把车停下。

  那女人不曾动弹。

  他俯下身,对她说:

  “您能站起来,上楼吗?明白我的话了吗?”

  没有回答。

  他推开花园栅栏门,摁响门铃,然后抓着舞女的两条手臂,把她抱在胸前。他感到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的身子,她的嘴离自己的嘴这样近,他闻到了她的呼吸,觉得陶醉。

  “啊!你是谁?你是谁?”他嗫嚅着,充满了欲望和好奇心,“是昂托尼娜,还是个陌生女人?”

  他的仆人出来了。

  “把汽车开到车库里。别来打搅我。”

  他进了小屋,匆匆上楼,好像抱的是一个很轻的东西。进了房间,他把女人放在长沙发上,跪下来,解开她头上的金色纱巾。

  他高兴地叫起来:

  “昂托尼娜!”

  他盯着她看了两三分钟,然后,取来嗅盐让她闻,又在她太阳穴上和额头上拍了冷水。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好久,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昂托尼娜!昂托尼娜!”他动情地连声叫道。

  她含着眼泪朝他微笑。这笑容里含着苦涩,但又含有多么深的柔情!

  他寻找她的嘴唇。她会推开他,就像在沃尔尼城堡客厅里那样,还是欢迎他呢?

  她没有抵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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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双面笑佳人 



  仆人把早饭给他们送到房间里的独脚小圆桌上,侍候他们用完。卧室窗户打开了,下面就是花园。从那里升起女贞树的花香。窗户左右两边各有一株栗子树。透过枝叶,可以看见林荫大道,树冠上方,是艳阳高照的蓝天。于是拉乌尔喃喃说起话来。

  他胜利的喜悦——斗败戈热莱、大个子保尔,以及征服可爱的克拉拉的喜悦——全部化作可笑的激情,滑稽的吹嘘,化作荒唐、有趣,质朴坦率,大言不惭的话语,滔滔不绝,不可抗拒地奔泻而出。

  “说吧……再说下去……”昂托尼娜时刻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饱含忧伤,又饱含青春的欢乐。

  他说完了,可她还在要求:

  “说吧……说给我听……把我知道的也说给我听……喏,把你在沃尔尼城堡废墟上和戈热莱斗的事再说一遍,还有客厅里拍卖会的情景、你和侯爵的谈话。”

  “可你在那儿,昂托尼娜!”

  “那没关系!凡是你干的事,凡是你说的话,都叫我激动。再说,我还有好些事情没弄明白……比如说,那一夜你到了我房间,是真的?”

  “是到了你房问。”

  “你不敢靠近我?”

  “确实不敢!我那时怕你。你在沃尔尼城堡时很不好接近。”

  “在那之前,你去了侯爵的房间?”

  “是的,去了你教父的房问。我想看你母亲那封信是什么内容。这样我才得知你是他女儿。”

  “我呢,”她若有所思地说,“我在他巴黎的书桌里翻出了妈妈的相片,就知道了这件事。那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吧?不过这无关紧要。今天是该你说话。再说下去吧……给我说说……”

  他又开始说起来。他给她叙述拍卖会的情况。他模仿各人的声音神气,一会儿是拘泥可笑的公证人奥迪加先生,一会儿是焦急的感到震惊的德·埃勒蒙侯爵,他也模仿了优雅柔和的昂托尼娜。

  她抗议道;

  “不,这不是我……我可不是这样。”

  “你前天,还有那次来我家,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一副神气,还有这样……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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