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家村-第2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理和尚道:“我又不是达官显贵,怎么会‘驾临’呢?”
韩诤“咕咚”一声往后栽倒,嘴里还嘟囔道:“你……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叶子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打量着有理和尚,紧张之色不禁稍稍显露。眼见着,有理和尚虽然笑语嘻嘻,左脚却似乎不经意地向前跨了一小步,方便铲也略微变换了一下姿势,双肩轻轻下沉……叶子知道,有理和尚是准备猝然向自己下手了!
叶子如临大敌,也不动声色地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心里却暗暗惊疑。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韩诤和有理和尚的三句问答之间。
叶子平静了一下心绪,缓缓对有理和尚道:“你方才一共说了三句话。”
有理和尚笑道:“那又怎样?”
叶子道:“我已经听出了你中气不足。”
有理和尚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柔声道:“那又怎样?”
叶子道:“我方才很不明白,以你的身手,为什么准备偷袭我,现在我知道,你才和高手过了招,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把握拿得下我,所以才准备偷袭。”
有理和尚一副歉疚的表情,道:“真不好意思,本想猝然下手,一招成擒的,呵呵,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韩诤这才缓过味来,站起身,惊愕地望着两人,难以置信道:“怎么,你们要动手?”
两个人都在紧张对峙的时候,谁也没精力去理会韩诤。
叶子道:“和尚,本来,以你的身手,要对付我并不算难,犯不着如此谨慎小心,你既然已经这么谨慎小心,就说明现在你并没有斗得过我的把握,你说是这样吧?”
有理和尚一脸委屈道:“叶公子,若论造孽之大,莫过于摧毁一个人的信心,我本来就已经忐忑不安的,你非但不鼓励我一下,反倒落讲下石,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叶子道:“你别跟我用…迷…魂药了!我倒奇怪,为什么以前几次你在状态极佳的时候倒不对我怎么样,为什么现在功力不行了,反而要对我下手呢?”
有理和尚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真没有动过要为难你的念头,其实,就连现在也没有,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知道——”
叶子连忙打断有理和尚的话:“你别说什么为我好了,林家两姐妹不就是被你口口声声地为她们好才跟你走的么?我对你的话可是有免疫力的!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我问你另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说?”
有理和尚道:“叶公子但讲无妨。”
叶子道:“我很奇怪,以你这么高的武功,到底是和谁交手搞成现在这样,中气非常之弱,就连方便铲都给人家打弯了。难道这一带来了什么高人了么?”
有理和尚苦笑一声,道:“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古人说:‘扬善于公堂,规过于私室’,咱们现在可还有别人在场呢,你就这么让我下不来台啊!”
有理和尚一说“还有别人在场”,韩诤首先吓了一跳,惊声问:“哪里?哪里还有别人?你快说,在哪里啊?”
有理和尚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那个‘别人’不就是你嘛!”
韩诤“哦”了一声,这才放下些心来。
叶子虽然嘴上说笑,神色却越发凝重,曲膝弓腰,按住剑柄,蓄势待发。
叶子接着道:“有理和尚,说老实话,现在这种情形,你的胜算可不大啊。我想,咱们最好还是别伤了和气,毕竟你好像还真的救过我们一回。你看这样行不行,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一下,然后咱们各自走人。这样可好?”
有理和尚叹气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看来,如果我不老实回答的话,叶公子倒要先发制人了!好吧,你问吧!”
叶子笑道:“那我就先问第一个问题了:有理和尚,你脚上这双草鞋穿了多久了?”
四十
一道剑光激射,叶子出招了!
叶子方才问有理和尚的那个问题,是他精心提出来的。他早已注意到有理和尚的脚上穿着的是一双草鞋,因此怀疑:那双神秘的脚印到底会不会就是有理和尚的?这个家伙古怪之极,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神通法术,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幽灵冤鬼?
本来,有理和尚答应回答叶子的提问的时候,叶子还真是犹豫了一下,他想:如果有理和尚真能老实地回答问题,那无疑会增加很多重要的线索,但是,把草鞋这个细节郑重其事地提出来骤然发问,一定会让有理和尚惊愕一下,如果动手,这就是一个最难得的时机。所以,问话还是动手,这是个问题。
叶子终于选择了动手。有理和尚高深莫测,从方才回答韩诤的话来看,如果就这么问他,不一定真能得出什么实在的答案,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先发制人,攻他一个猝不及防,如果抓了活口,有什么问题留到那时再问不就更容易了么?
叶子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发出了突然袭击。
有理和尚确实被叶子的问题惊了一下,见到叶子出手,反应已经慢了一步。这种紧要关头,慢上片刻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叶子猝然出手,没有任何虚招,剑风呼啸,全力劈砍,只求一个“快”字。如果换在平时,叶子绝对不敢采取这样的战术,但现在,正是有理和尚中气不继、内力难以施展的千载难逢的良机,叶子决定以力打力、以快制快。
有理和尚险险侧身回头,避开了叶子的第一剑,左颊添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叶子的踪影。有理和尚正在心惊,但觉得头顶上隐约有异样的杀气,才一抬头,却见叶子的身形正在半空之中疾速下掠,在有理和尚的瞳孔里,叶子的身形与剑都在迅速地越变越大,随即剑风破空,迅疾无比。
有理和尚急忙地把方便铲高举起来,迎击那由上至下的凌厉剑风,但实属应变仓促,速度和力量上都差了不少。
叶子这凌空一击,用尽全力,见有理和尚方便铲迎了上来,已经来不及变招,只是把剑锋劈砍的位置稍稍往下压了一下。
弹指之间,叶子的剑锋劈在了有理和尚的方便铲的正中央,迸出刺耳的声音。叶子的本意是,以剑锋靠近剑柄的位置,聚集全力劈砍方便铲的中央一点,这个难得的时机,有八成把握可以劈断这件重兵刃的横杆,然后就势力劈有理和尚的光头。
——叶子的战术一点儿都不错,应变也非常之快,但他惟独忽略了一个细节。
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一个细节的闪失都会造成致命的后果。
被叶子忽略的这个细节就是:他的这把佩剑在清早和重甲骑士的交战中已经被崩了好几处缺口,一次次和长矛那种重武器的交锋已经使剑身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这一刻,和方便铲的硬碰硬成了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后,有理和尚被劈得身形摇晃,倒退了三步,而叶子的佩剑却断成了两截。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胜负逆转。叶子佩剑折断,落地之后跪蹲在地上,手持半截断剑,一时竟愕住了。有理和尚被劈得倒退了三步,和跪蹲着的叶子拉开了短短的距离,他这一刻,终于把握到了翻身的机会,一柄方便铲兜头砸了过来,看那势头,竟是毫不容情的杀手!
叶子连忙闪身,有理和尚还吃亏在中气未曾恢复,方便铲又有些变形,使起来不大方便了,竟让叶子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口堪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方便铲的铲头仍然砸在了叶子小腿的胫骨,声音响处,骨崩肉裂。
叶子强忍剧痛,生死关头也无暇顾及伤势,立即提气纵身,却因左腿伤势太重,堪堪跃起四五尺高,又被有理和尚一铲横拍,打在腰上,从空中生生被打落在地,摔得狼狈之极,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
这几招的胜负变换,其实只是一刹那的工夫,等旁边的韩诤看明白形势不妙了,叶子已然身负重伤。韩诤怪叫一声,也不顾手里没有兵器,直向有理和尚扑了过去。有理和尚却不杀他,方便铲轻轻往地上一斜,正绊住韩诤的左脚,韩诤一个趔趄,摔出一丈多远。
韩诤虽然这一扑徒劳无功,却给叶子争取片刻的时间。叶子奋力向有理和尚掷出手中的半截断剑,借有理和尚侧身避剑的工夫,一咬牙,右脚蹬地,身形再跃,瞅准有理和尚的空挡,抢近身,准备贴身缠斗。叶子清楚,方便铲是长兵刃,如今自己若想求得一线生机,只有贴身近攻,施展沾衣十八贴之类的功夫。韩诤拼命抢出的这片刻空挡也许就是惟一的机会了!
眨眼之间,叶子已然抢进有理和尚身前三尺,双手已成擒拿手法,分别去锁有理和尚的双肩。有理和尚应变极快,方便铲突然撒手不顾,双肩才被叶子双手锁住,就在叶子的力道将吐未吐的一刻,以自己的双手反锁住了叶子的双臂,再一较力,又听到刺耳的两声,叶子的双臂竟被声声折断。叶子痛不可当,惨呼一声,有理和尚得理不饶人,双手就势往怀里一拢,把叶子拉近身前,再一低头,身贴身的距离,以自己的额头直撞叶子的顶门。骨骼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子一颗头颅,整个头骨竟被撞得粉碎。
这一回,叶子一声没吭,身体就在有理和尚的怀里软软地瘫了下来,双臂还被有理和尚的双臂拢着。这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在叶子的身体软软瘫倒的时候,跌了一个趔趄的韩诤才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
人的天性都是贪生怕死的。
物种的进化中,所有的幸存的生物都存在着贪生怕死的基因,正因为如此,它们才能在大自然残酷的竞争和淘汰中存活下来。
韩诤也不例外。
古人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这句话,真是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韩诤方才向有理和尚那一扑的时候,眼前只见得叶子情况危急,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一点儿武功不会,哪里是有理和尚的对手,便凭着一腔热血,奋不顾身地去救叶子。可等一个趔趄栽完了,回过头来,看清楚了叶子已经倒在了有理和尚的脚下,而且死状是如此之惨,不由得浑身颤抖,膝盖一软,本来才站起来,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有理和尚双臂一松,叶子的尸身“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韩诤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大活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活生生地打死,而且,是如此的惨死,这个死者又和自己的关系如此之近,前一会儿还是好端端的活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有理和尚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缓缓地调整着呼吸,方才这一战,也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和体能。过了好半晌,有理和尚才动了一动,然后,径直向韩诤走了过来。
韩诤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牙齿也在打颤,险些把舌头咬了。
有理和尚走得并不快,一步,一步,向着韩诤慢慢接近。
韩诤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费力地摇摆着,嘶声道:“大,大师,别杀我!别,别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
有理和尚却不说话,只是慢慢走近。
韩诤已经哭了出来,抹着眼泪道:“您放过我吧!我跟他不是一路的,我们已经划清界线了!他,他,他是个万恶的资本家,他,他剥削我,克扣我的血汗钱!他是黑五类!我,我,我什么都没有,一点儿钱都没有,真的,我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啊!”
有理和尚还是不说话,只是慢慢走近。
韩诤哭得更是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揭发,我揭发,叶子他是反动学术权威,他是走白专路线的反动派!他,您不知道,他,他写字是在白纸上写黑字,这白纸,这白色是白色恐怖的颜色,是,是反动的颜色,那黑字,黑色,是黑五类的颜色。我说过他,我以前真是说过他的,让他拿红纸写金字,来抄写您老人家的语录,这样才是进步的,进步的,可他就是不听我的啊!我冤枉啊!有理大师,您就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吧!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求求您了,有理大师!”
韩诤这回真是吓得不轻。他以前看的小说里,高手过招,无论是死是伤,都似乎是很浪漫的事情,落败者中了一指点穴,或者中了一刀一剑,从来没有让读者觉得有什么恐怖的,可如今亲眼看到这有理和尚和叶子过招的场面,却哪里是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眼看着有理和尚越逼越近,韩诤吓得话也说不出了,只是一个劲的发抖。
四十一
有理和尚站在了韩诤的面前,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无力:“别害怕,起来吧,我不杀你。”
有理和尚的这句话真是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奇力量,韩诤只觉得心脏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