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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蝴蝶风暴·猎犬狐之章-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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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过要是我的课你没有到,一样会被扣考勤分。”伊瑞娜笑。

“我们不是为了学分而来,我们是为了上课而来,伊瑞娜!”有人在教室后排埋着头吹口哨。

“吹口哨,扣口哨分。”伊瑞娜并不因此恼火。在学院里她甚至有个秘密的崇拜者兄弟会,叫做“伊瑞娜的早晨”,据说有发展为L。M。A。的骷髅会的潜质,博士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微微一笑。


林的注意力却不在伊瑞娜身上,他在很靠后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孩子。这确实是一个孩子,因为他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在这群十七八岁的学生中显得稚嫩。L。M。A。有预科课程,最小可以招收十二岁的孩子,但是他们无权选这门课。不过进入课堂需要刷身份卡,如果他进入,说明他至少有选课的资格。林觉得有些奇怪。

孩子并不在意课堂上的笑声,也完全没有听伊瑞娜讲课;他的双手夹在膝盖中间,把玩着一个纸盒子,不时眯着眼睛往里看去。

“世界是最大的混沌系统,战场比它小一点,但是也不容易推算。古往今来无数军事理论家都希望预言一场战争的胜利,但是谁知道呢?汉尼拔击败了十倍于自己的罗马军,而庞培压倒性的兵力在恺撒的面前像纸一样被撕破。如果你们是指挥官,你们将无法预言战场上哪一点会出现危机,这个危机会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被迅速放大,导致你的失败。”伊瑞娜放大了声音,“鲁纳斯,给我们一些图示好么?”

“听您的命令,伊瑞娜。”鲁纳斯的声音贯穿整个课堂。

巨大屏幕被缓缓降下。淡蓝色的背景上,混乱的线条,不时的有某处被用荧光色标记出来,而后迅速地被解除标记。被标记的地方往往是一些白色的亮点,像是水中的浮子在暴风中迅速地震动一样。

“这是中央控制室鱼缸里的水,当然现在它里面没有鱼。鲁纳斯为这个水体施加了一个均匀的搅动,然后通过光的细微折射来观察水体的变化。大家看到的地方是被搅动后出现的涡流子,这些涡流子中极少的一些会爆发为一个很小的旋涡,大概像是鱼尾打起的水花一样,”伊瑞娜解释,“通过这样的旋涡来释放能量。”

“在大海里,则不需要搅动。看似平静的海水中,隐藏着无数的涡流子,所以有的时候,忽然出现的海啸或者大旋涡,可以看作涡流子的爆发,但是哪个涡流子最终会爆发,谁也不知道。也许数亿的涡流子中,只有一个变成了旋涡。如果我们研究一个群体的社会,会发现和这个水体是一样的。人与人的关系,就像水分子之间的关系,社会的涡流子也潜藏着,不知何时会爆发。有时候也许只是极小的一处,最后会席卷整个世界,比如巴尔干,这只小小的火药桶两次点燃了世界——这是考试内容。”她忽地笑了笑。

学生们中间发出“哄”的低声,纷纷开始记笔记。

“仅仅一个水体中尚存在着那么多的涡流子,那么更大的体系的不稳定性也就更高。一个指挥官需要敏锐地监测他所能发现的危机点,在最早的时刻,消除它。”伊瑞娜环顾周围,“说到蝴蝶效应的发现者,大家有什么联想么?”

“L。M。A。;洛伦兹军事学院,”讲台下响起了懒洋洋的回答,“以一个气象学家命名的军事学院。”

这是学院里人所共知的事情了。

“好的,这也是考试内容。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助教先生,请记得按时上你的答疑课。”伊瑞娜的手指遥遥地点在最后一排的林身上,右眼轻轻地眨了眨,妩媚动人。

在被学生围住之前,她收拾讲义,从侧门闪电般地撤离了,像是驾驶战斗机撤离战场那样决不回头一顾。

林笑了笑,也收拾自己的东西。学生们纷纷从后面的门离开,林看见那个孩子也站了起来,手里依旧紧紧地抱着那个盒子。他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个子虽然不矮,却纤瘦得有些可怜。林忽地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细瘦的身体,默默地坐在双杠上,看着远处天空里飞扬的旗帜。

一个学生无意中撞在那个孩子的背后,孩子被撞倒了,手里的盒子飞掷出去。盒子落在距离林不远的地方,盒盖翻开,无数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纷纷扬扬的,像是漫天五颜六色的雪花,它们像是互相有感应,排成有序的队列,盘旋之后从窗口飞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林上去扶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莱昂……”孩子怯生生地说。

“你喜欢蝴蝶?”

“嗯。”

“很漂亮,莱昂,但是下次不要把它们带到课堂上来。”林说。


出门的时候,林撞见了等候在那里的博士。

“您好,博士。”莱昂经过的时候和博士打了招呼。

“你好,莱昂。”博士分明也认识他。

博士转向林:“最高委员会已经完成了对你那份报告书的审阅。此外,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私人聊聊。”

“什么时候?”

“今天午夜在桥边,就是你上学的时候喜欢眺望远处的那个地方。我会带上瓶老酒,请卡特琳娜为我们准备一些金枪鱼沙拉。”

“好的,我会准时到达那里。”


5


一条河穿越了学院的中央。林顺着沿河的林荫路漫步到桥边,就看见那个人影靠在桥的木栏杆上眺望,他的背后放了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有一大份盛在玻璃盆里的沙拉和一瓶波尔多的红酒。

“嗨嗨,非常准时啊。”博士转过身来,面带微笑。

他背后的远处是一座刺向天空的钟楼,林荫道的路灯光洒在河水上,粼粼细碎地漫射开。

“怎么想起约在这个地方?”林走到他身边。

“每天早晨、傍晚和深夜的时候,会觉得L。M。A。的校园特别的美;也会得意,它是我半生的心血。不过对于老师和学生而言,这个地方见面确实美得太像约会了。”博士笑笑,“听我讲个笑话吧。”

“好啊。”

“我在西点军校的时候,学校有条规定,不得在建筑物内和距离任何建筑物七十五英尺以内吸烟。当时我们的教官中有不少是烟鬼,他们只得在课间的时候远远离开建筑物吸烟。可是他们发现无论他们站在哪里,只要点燃香烟,就会有仪器反应,随之而来的就是高额罚款。他们试图抗辩,但是每次仪器都会清楚地显示出他们距离某个建筑物不超过七十五英尺,要么是图书馆,要么是雕塑,要么是体育中心。他们不能忍受了,借来了校园地图,用制作军事地图的精细程度把它复制为一个3D模型,然后进行计算。最后结论是:整个西点军校的教学区和住宿区里只有一块面积为零点六平方米的空间满足那条规定。”

林笑了起来:“制定这条规定的人是故意的么?”

“怎么会?只是校务委员会的人拍了拍脑袋,说那就七十五英尺吧,所以就有了那条校规。”博士也笑,“后来教官们在课间会一起去那里抽烟,那里就成了校园里最宝贵的资源,有的时候你需要花一个美圆去买在那里站十分钟的时间。课间的时候,那里是一个很特别的景致,教官们围成一个圈子站在那里聊天,圈子中间有四五个人大口地吸着烟。一个人抽完了,圈子里立刻有一个人补上去。”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这个么?”博士的笑容褪去,他忽然严肃起来。

林摇了摇头。

“如果你实际测量,会发现在这片校园里,只有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点距离所有建筑物都有七十五英尺以上,这也是最初设计时候留下的一个小秘密。”

“你是说鲁纳斯监控的范围之外?”

“是的,在L。M。A。,还是有一个点是鲁纳斯不能监控的。在这里我们说话是自由的,我向你保证只有我们两个会知道。”博士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这么秘密?出了什么事?”林迎上他的目光,并不回避。

“最高委员会对于你的状态表示了担心,他们看重你,但是也担心给你太多的自由会是学院的隐患。”

“隐患?”林有些吃惊。

“因为你从不和别人交流,虽然你也完美地执行任务。但是一头独行的狐狸远远比一群狼来得更加令人担心,你无法揣测。”博士笑笑,“虽然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但是委员会不相信。”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林说。

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担心太多,委员会对你的担心也是对你的信任。因为你执行的是学院级别最高的任务,比如‘阿里巴巴之夜’的证言书。这个是其他特工不可能接触的秘密。”

“我也宁愿不接触。”

“我也一样。”博士沉默了一会儿,“吃点沙拉,用的是日本的蓝鳍金枪鱼,真是好味道。”


博士拨拉着盘子里的沙拉,显然已经失去了食欲。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向林:“牧师还好么?”

林点头:“还不错,但是不知道能否活过这个冬天。”

“出发之前没有想到彭·鲍尔吉就是牧师吧?”

“没有想到,我以为他已经死很多年了。”

“怎么认出他来的?”

“他的声音,”林说,“他变了很多,可是声音还是那样。我听见他说话,忽然就想起那时候总是有风雨很大的晚上,他拿着圣经在我们的床前挨个看过去。有人睡不着,他就会讲一些圣经上的故事,按着我们的额头让我们安心。”

博士点点头,“他视你们为孩子,他是我的英雄。”

“英雄?”

“是啊。他不愿出具证言书是我已经估计到的事情,虽然这份证言书对我还是很有用,但是我不会因此责怪他。”

“那份证言书……非常关键?”林犹豫着,还是问了。

“非常关键。这是我和他的罪责和惩罚,他选择了放逐自己,我则选择留下。经过这么多年,还是不得不为这份证言书面对过去。”博士的声音低沉。

“牧师是……自我放逐?”

“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但是,‘阿里巴巴之夜’后他对于L。M。A。以及我们最初的目标充满了置疑,所以才离开了学院。这个其实我在你去高加索之前就想告诉你,但是这个在学院是敏感话题。”博士靠在桥的栏杆上舒展身体,“林,你或许熟悉他,你却并不了解真正的彭·鲍尔吉。”

“大概是因为我们在他眼里都是孩子吧,他不想说得很多。”

“不,不是对你们,对所有人,鲍尔吉都是这样的。他是那样一种英雄的性格,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能够吃很大的苦,坚忍卓绝地做成一件事。他并不想对他周围的人强调他的痛苦,因为他觉得他能够忍受。他爱很多的人,却在心里把自己抬高为父亲一样的角色。”博士低低地笑了几声,“只怕对于我,鲍尔吉也是这么看的。”

“嗯,这么多年,想必他在高加索所取得的成就也并不那么容易吧?”

“当然不容易,他去高加索的时候是孑然一身。一个离开L。M。A。的教官,学院甚至避讳提到这个人。他甚至没有家人,他的父亲死于高加索独立战争,母亲和妻子死于一次屠城式的轰炸,他的亲生儿子为了保护他,在一次集会活动扑在他身上,挡住了刺向他的淬毒匕首。那个杀手原本隐藏在和他握手的人群里,立刻就被愤怒的支持者撕碎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儿子永远失去了,甚至不能亲手复仇……”博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似的呼出去,“那场集会活动的录像我看了,鲍尔吉只是抱着他的儿子,自始至终说不出话来,直到那个年轻人死去。”

“原来是这样。”林低声说。

“高加索这个国家刻在他身上的印记太深了——战争,不断的战争,打退了国门外的敌人又是内战,内战完了少数派分裂。他太悲痛,又爱着太多的人,所以一生想终结战争,不过似乎太相信他自己的能力了。”博士讪笑了几声,“不过,他比我勇敢。”

林抚摸着桥上的木栏杆,“能说说牧师的事情么?”

“好啊。很多年以后有人会为他写传的,可惜我未必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了。不过,我有自信,”博士有些自得似的挑起眉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彭·鲍尔吉。”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只有十八岁……”博士轻声说。

“那一年我在剑桥大学当交换学生,而他在剑桥的欧亚研究论坛展露头角,以热情和辩才闻名。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按着一本圣经,在一场公开的辩论中对着所有人咆哮说: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人相信神的时代。那些把手放在黑箱子上的人,他们的胸前可能就挂着耶稣基督受难的十字架,他们每个周日在教堂里虔诚地祈祷获得心里的安宁,而用这些被教义安抚的心做出强硬的战争决策。神已经变成了木架上的一个傀儡!”博士低低地笑着说,“当时我觉得我的心就要跳出来了,这是怎样一个人啊!一个内战国家的贫穷的年轻人,他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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