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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高太尉新传-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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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这种场合,高俅只得打叠起十万分精神应对,毕竟是七月大热天,他不一会儿便热出了一身燥汗。好在包厢四周角落中都摆放着冰盆,那老鸨又叫了几个绮年玉貌的侍女来打扇,后窗还不时传来一点凉风,这才勉强解了暑意。正在高俅满心不耐烦的当口,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有如高山流水般的琴声。
那琴声既不似澄心琵琶的声声入骨,也不如云兰歌声的甜美醉人,更没有什么余音绕梁的神韵,听在耳中反而很有几分清冷彻骨的感觉。高俅恍惚中好不容易才分出几分精神,但见包厢中众人眼睛微闭击节不止,无不如痴如醉,不由暗叹京中处处有高人。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二十二章 金蝉脱壳
一曲终了,入云阁内顿时传来了阵阵掌声,不乏有豪门公子在那里鼓噪叫好的。曾布虽不是初来,但如此琴艺还是第一次听见,略一思忖便唤来了老鸨。
“我且问你,适才抚琴的人是谁?”
那老鸨耳听大人物问话,神态顿时极为谦恭,陪着笑脸答话道:“回禀大人,那是含章,如今汴京之内仅次于澄心云兰的花魁行首。”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瞥了高俅一眼,见其并未露出不快的神色,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添油加醋地卖弄道,“这含章三个月前才到了我这入云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很少陪客,大人是不是包涵一下……”
这番欲拒还迎的言语把高俅也说得心中一动,就不用说曾布等官员了。只见须发斑白的曾布狠狠灌下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瞥了那老鸨一眼:“你这里的规矩无非就是解什么难题,罢了,我这里虽然都不是年轻人,但他们无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的科场才子,你把题目拿上来,我们也看看解得解不得!”
高俅见那老鸨飞一般地奔了下去,心中不由暗自称赞。他在天香楼做的事情是让云兰摆足架子,除了每月一次献艺之外,任是谁的面子也得拿出真金白银或是文章诗词,十足十的待价而沽。而这含章却是在撩起人的心绪过后给你无限机会,至于能否一亲芳泽就难说了。正思量间,那老鸨气喘吁吁地捧着一纸信笺匆匆进门,口里还嚷嚷着:“含章听说是各位大人莅临,特地改了一个应景儿的题目,她待会弹奏一曲,若各位能听出其中的真实意境,她便立刻上来陪客,如何?”
曾布等人自然是连连叫好,高俅却在冷笑连连。要知道这大宋的士大夫最讲究风雅,这琴棋书画之道即便不能精通,但一首曲子的意境又岂能不知,看来那含章分明是有心给机会罢了。就在琴声响起的一刹那,阁内某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所有人便听到了底下琴弦断裂的脆响,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谁也不知道。
高俅早在听到惨叫时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就在二楼转角处,他看见一个粉衣女郎斜倚在栏杆旁,面色惨白地捂着嘴,两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个包厢。见此情景,他立刻想起那是刚才那个蓝衣青年进入的房间,顿时脑际大震,来不及细想便奔了上去。在他身后,曾布等人也纷纷钻出了包厢,一时间,楼上楼下的无数目光都汇集到了二楼。
掀开那重帘子,一幅血腥的场景便呈现在了高俅面前。只见一个蓝衣青年脸朝上地躺在地板上,右手紧握成拳,左手则紧紧握着一柄匕首,而那匕首深深刺在胸前,染红了大片衣襟,地上墙上满是四溅出来的鲜血。
“怎么回事?”那老鸨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只看了一眼便容色大变,“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天杀的小白脸怎么会死在这里,这不是有心害我么?”捶胸顿足地嚷嚷了几句,她突然想起曾布等人正在此地,顿时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地转身冲了出去,看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似乎身上的百多斤肥肉根本没重量似的。
“大人,大人,您可得给民妇做主啊!”不过顷刻功夫,那老鸨已是把曾布等人引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这小白脸是这里常来常往的客人,有钱的时候一掷千金,没钱的时候这里的姑娘也经常倒贴钱养着他……早知如此,我把他赶出去就好了……”极度的惊慌和恐惧下,她已经完全语无伦次,只想把入云阁撇清出去。
曾布此时哪有功夫搭理这老鸨,喝令一声便示意随从把她拖了下去。面色凝重地查看了现场之后,他很快发觉高俅神色有异,连忙把人拉到一边问道:“伯章,怎么,你认识此人么?”
早在冲进门的一瞬间,高俅已是看清了其人面貌。和自己想象的一样,那正是顾南略带嚣张而又有些病态的脸,可是,无论如何他都难以相信真正的顾南已经死了。要知道,高明可是拍着胸脯对自己打了保票,那玉佩惟有辽国贵族方才有资格佩戴,而且由于其价值不菲,寻常密谍根本不可能轻易获得。此时此刻听曾布发问,他一连转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才下定了决心。
“曾大人,此人正是在逃的顾焕章长子顾南。”高俅刻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紧贴曾布耳畔说道,“此事可大可小,便看大人如何处置,若是处置得当,这一次的辽国密谍案便能圆满结束,否则留了个尾巴恐怕会遭人诟病。”
曾布先是脸色一变,随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随手招来一个随从吩咐了几句,这才神情自若地发话道:“此地出了命案,看来今日纵是想尽兴也不可能了。我已经着人通知了开封府,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赶到。”
这些官员也都是官场中的人精,此情此景下哪里还有不知情识趣的道理,纷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个时候,楼中其他人也颇有几分见势不妙,三三两两的便有人从侧门开溜,曾布却好像没看见似的毫不阻拦。待到阮大猷带着左右军巡使匆匆赶来时,入云阁中已经人影寥寥,只有一干姑娘在一边瑟瑟发抖。
向曾布点明了之后,高俅只觉心中格外轻松,此刻即便见到大批兵卒涌入,他也懒得搭理,干脆凭栏望起了无边春色。他的目光扫过了底下那一大群姿色各异的女子,环肥燕瘦各具美态,媚骨天生却掩不住那股发自内心的自卑,只有角落中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不在其中。只是一次目光对视,他便认出了那个花国之中的后起之秀,情知她定是含章无疑。
“含章姐姐,你在看什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见含章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上,不由很是不解地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听说枢使曾大人就在楼上,你何不上去求求情?”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才懒得做那些无聊的事。”含章随口答了一句,目光却仍然专注地盯着楼上的高俅,许久,她那犹如寒霜一般的脸突然完全解冻,露出了一个犹如鲜花绽放般甜美的笑容。
城郊的一处庄园中,萧芷因听着下属的奏报,眉头不由紧皱,脸上怒色愈来愈浓。
“顾府被抄,章惇曾布争功,看来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若不是我正好离开,这一次岂不是要被宋人连锅端了?”他冷笑一声,这才低头望着两名下属。
阶下的两人乃是货真价实的契丹人,在大宋居住多年,无论身份忠心都相当可靠,他们俩才是萧芷因真正倚为柱石的心腹。此时此刻,两人对视一眼,左手的那人便出言道:“大人,顾焕章可是认识您的人,若是他扛不住严刑拷打,届时定会供出始末,待到那时便会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是不是要不计代价将其……”
“用不着!”萧芷因傲然一笑,流露出一种深深的自信,“作了顾焕章将近两年的便宜儿子,这个人我清楚得很,老奸巨滑爱惜钱财而又贪生怕死,,决计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受刑的窘境。他犯的乃是叛国重罪,若是被捕,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自绝!”
“可是据属下得来的消息,顾焕章乃是被人架走的,生死不知。”右手的汉子仍旧不放心,要知道,萧芷因身份贵重,绝对不能出半点闪失。“为了稳妥起见,属下已经派人将那名替身杀了,也好断了他人追查大人的路子。”
萧芷因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任何不忍的痕迹:“那家伙成天顶着我的名头在外花天酒地,全然忘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买他那条命,你们做得很好,这种人死不足惜!”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二十三章 美人高人
阮大猷得了曾布面授机宜,立刻先按着自杀的条例命人收殓了尸体,又招来入云阁的一群人恐吓了一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说能够把自己撇清出去,那老鸨当即赌咒发誓绝不在外胡说八道,曾布这才和阮大猷一同离去。
眼看四周无事,楼中各处也是一片冷清,高俅招来两个随从便欲起身离开,就在此时,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那个体态肥硕的老鸨便气喘吁吁地奔了上来,来不及喘一口气便满脸堆笑地道:“高大官人请留步!”
“李妈妈还有什么事么?”高俅天生便厌憎这种女人,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今次我可是没给你使什么绊子,阮大人看样子也将以仇杀结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官人这是哪里话,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有什么不满?”那老鸨见高俅对曾布耳语了一阵,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便迎刃而解,心里着实羡慕到了极点。那些大官她自知攀附不上,立刻打定了巴结奉承高俅的主意。“今日也没让几位大人尽兴,如今含章姑娘已经空了下来,大官人可有功夫去单独听听她弹琴么?”
“佳人相邀,我又怎会拒绝?”高俅颇感玩味地微微一笑便抬手示意道,“有劳李妈妈头前带路了!”
被那老鸨引入雅室时,高俅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含章脸上的寒意。此种情绪出现在一个倚栏卖笑的青楼女子脸上,登时让他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饶是如此,对方犹如清水芙蓉一般的美态仍然让他感到一阵惊艳,他甚至没有注意那老鸨悄悄退开,房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含章姑娘能够在短短数月间享誉汴京,果然名不虚传。”高俅施施然在含章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才肆无忌惮地在对方浑身上下打量了起来,“不过姑娘的气质容貌与这这风尘之地格格不入,着实可惜了。”
含章初来汴京不过三个月,但早已经是看惯了无数恩客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丑恶嘴脸,因此刚刚在楼下时尽管似乎多注意了高俅一会,却不过是青楼女子常用的伎俩。此时听到高俅这般言语,她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真姿态。“有什么可惜的,纵是傲雪腊梅也总有被人攀折的一天,又何况是身不由己的我?”
脱口而出后,她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心中顿时追悔莫及,孰料此时,一双大掌突然压在了她的肩头。她愕然抬头,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心绪不由大震。
“那姑娘是愿意脱离这无边苦海,将自己随便托付一个良人?抑或是成为像如今汴京公认的花魁双姝澄心云兰那般红极一时的行首?还是情愿在这入云阁蹉跎时光,直待年华老去?”不知怎的,高俅对那个满身肥肉的老鸨很有恶感,本来想问问别人对将来的打算,谁知说着说着竟动起了挖角的主意。由于赵煦的缘故,澄心抛头露面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与其让含章这样色艺双绝的女子留在入云阁糟蹋了,还不如自己再花一点大力气包装包装。
“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含章的夙愿本是如此,但现在看来却是难如登天。一入贱籍便好比泥牛入海,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含章却并不正面回答高俅的话,反而冷冷地反讽了一句,“公子真是奇怪得很,明明是听琴却变成了说话,公子的天香楼乃是汴京一绝,难道有心赎买了我去作台柱不成?”不待对方回答,她突然弹指轻拨了几下琴弦,一曲悠扬婉转的乐声便自她的指下淙淙流转了出来。
一曲终了,含章终于再度睁开了眼睛,却瞧见对面的高俅竟已经沉沉睡去。一愣之后,她不由自失地一笑,只可惜那犹如大地回春的笑容别人是看不到了。
许久,高俅才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他这才发觉自己斜倚在马车壁上,而两个随从也正在对面打瞌睡。透过那个厢壁上的小窗,只见黑暗的天幕上正悬着一轮明月,奇 …書∧ 網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想到自己很可能在含章面前露出了对牛弹琴不解风雅的姿态,他不由觉得心中大悔。早知道如此,在美色当前的时候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干什么,不是大煞风景么?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地踏入正厅,谁知英娘的人影倒没有见到,反而是一声招呼没打却几日没了踪影的高明赫然坐在正厅中。只见这位百变神偷非但没有一丝愧疚之色,反而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说高大先生,你可真够会钻营的,成天没个人影,说吧,今天又有什么收获?”没有外人在场,高俅也就省去了那番客套,没好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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