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是天上掉馅饼样的好事。但龚美没敢应诺。他征询意见般地瞄一眼刘娥,见刘娥急急地摇摇头。龚美便回首道:“我们的行李很重,不便打扰,就此谢过官人。”他当即回首望着船家:“减缓点速度,让尾追的船过去!”
然而,那青年官人似乎无意将船超出,依然将船头咬着龚美夫妇的小船船尾不放。快则首尾相衔,慢则缓行于后,直至太阳落山,两船还是近在咫尺。
入夜,月明星稀,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水波不兴的河面上,鳞鳞白光闪闪,如同涂银一般亮丽;两岸的青山竹林,一派黛青色,好似丹青高手画就的一幅浓笔水墨画儿。好静好美好有诗情画意的一个春夜啊!这样大好的夜色,又在奔赴京师满怀憧憬的旅途之上,这情景对刘娥来说,原来对月放歌本是免不了的,压抑了多日的情感,太该放松一番了。但是,龚美的心儿是攥着的,刘娥的神经是绷紧了的,他们的好心情全被紧随其后的桨声打乱了,粉碎了。此辈到底是何等人?是否梨香院化妆追踪而来的护院?是否一定要等到了亳州才下手?他们夫妇二人,特别是刘娥,正在舱内一阵儿紧似一阵儿地在心头敲着小鼓,就听得身后的船头忽然传来男高音清唱声,所唱曲牌是《春江花月夜》。只听那青年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是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 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歌词、曲调,同眼前的节令、风物、夜色,十分和谐地融为一体。在如此美好的春天月夜河上船头,唱这样的曲子,亏他触景生情,独具情韵,亦亏他有一副尚好的歌喉。
“夫君你说,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刘娥不待曲终,便于暗中问龚美道。
“我不是说了,不像歹人。”
“那 ……毕竟此人行色可疑。”
“我是否可以盘问他一番?”
刘娥点头应允以后,龚美便俯身弯腰,率先踱出了低暗的船舱。等歌声歇了,他便近前一步说道:“官人好歌喉!”
“多蒙夸奖!权排旅途寂寞而已。”
“听口音,你不像南国人。”
“老哥好耳力,小弟是开封府人。”
“请问高姓大名,贵庚台谱,何处贵干?”
“在下姓张单名一个耆字,表号元弼,打罢新春一十八岁,现为京师韩王府给事。”
“韩王府?”龚美闻言心头一震。
“不错!韩王乃当今皇上的第三个儿子。初名德昌,今讳元侃是也。”
龚美回首看看妻子,只见低眉凝神思索之中的刘娥的那张俏脸上,在朦胧月光下,渐渐现出几丝儿笑意。
“大哥不满意 ?”见对方不发话,张耆的声音追踪而至,“对小弟的回答倘有疑虑,尽可发问,小弟绝无需片言只语隐瞒。”
龚美见他如此说,反而无言以对了。刘娥见他支吾良久想不出词儿,便插话道:“谢谢官人坦诚相告,亦谢谢官人的美妙歌声。”
“哪里,哪里。”张耆接过话茬说道,“若论唱曲歌咏,在下难抵小嫂的十之一二。听一澄法师讲,小嫂的鼗鼓俚曲,堪称当今一绝。”
龚美一怔,立时警觉起来。忙问:“官人相熟一澄法师?”
“当然。”张耆回道,“他是半路出家之人,原是真州地面的首富——千顷良田兼营船务,只因一次江上经商,风大浪急,他逼着船夫逆水行舟,一夜之间便有三十多个船夫丧生。他受良心谴责,便皈依佛门,终生为死者祈祷以谢罪。小弟今去真州,就住在一澄原来的府上。下午向他告辞时,他念及了你们。行船之中果然遇到了你们二位,实乃三生有幸也。”
原来如此。龚美久悬的那颗心,终于归了原位,便哈哈笑道:“此情何不早告?我娘子还把官人当歹徒看呢!”
刘娥吟吟笑着,心里暗想:夫君亦特老实了些——即使排除了梨香院暗线的嫌疑,你亦别太松心了,不然,人家偷去你的娘子,怕你还装在闷葫芦里呢。
女人的感觉是极为灵敏的,尤其像刘娥这样的性情灵通女子,敏感的能力和准确性,就是聪明男子亦是难以比拟的。早在真州运河码头时,刘娥已透过张耆的那双眼睛,看准了他的那颗心。她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意识到了他对她的爱慕或曰垂涎之情。倘若张耆那双眼睛流露的仅仅是青年男女间的那种爱慕,她虽不能接受,却亦并不怨他恨他,但如果张耆是心术不正,垂涎她的美色,想占她的便宜,她对此种猎色之徒是要深恶痛绝,决无恻隐之心的。
“其实,我们夫妇二人,亦是甚盼有个伴的。”刘娥想到张耆可能是用得着的人,便主动搭话儿说,“官人久居京师,给事王府,地熟人睦,交际广泛,正是我们求之不得之人。只是 ……”
“只是怕上当受骗,遭人愚弄和暗算是吧?”张耆说着,纵身一个箭步,只见月光下一条黑影闪过,他便从自己的船头跳到刘娥面前,船身忽忽悠悠一阵儿摇颤,吓得刘娥“哎哟”一声,扑到龚美怀里,随后便发出一串儿银铃般的“格格”笑声。
“吓死我也。”她轻声喊道,“官人如此轻功,实乃难以想到。”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张耆亦觉得很开心,“小弟是来听曲的。小嫂若肯赏光,就请邀长风对明月,歌上一曲。”
刘娥笑望着龚美。龚美更觉面前的官人是位有用之人,便说道:“承蒙官人相邀,当然要唱。只要官人喜欢,尽可多唱几曲。”
张耆鼓起掌来,道:“好哇。亏得龚大哥这句话,这曲儿小弟是非听不可了。”
刘娥吞口唾沫润润嗓子,含笑看着张耆道:“就接着官人刚才的曲牌如何?《春江花月夜》,官人只唱了一半。”
“那就太好了。”张耆手舞足蹈地点头道。
“只可惜船身不稳,不能击鼗摇铃伴奏了。”
“没关系。清唱更需硬功夫。小弟偏爱清唱,不喜欢琴瑟伴奏。”
“那 ……我就献丑了。”说罢,刘娥便放开了歌喉: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江水流春去欲尽, 江潭落月复西斜……
张耆听着曲儿,看着刘娥的美姿倩影,那颗心儿便又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了。他听一澄和尚说起过刘娥,见人之前,并没动心。但在码头与她见面之后,他就心猿意马魂不守舍起来。他虽只是个王府给事,却亦是朝廷堂堂的正九品官员,正九品官员竟不如一个目不识丁的金银器匠人。粗莽的匠人居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而自己空有一个潇洒的仪表,一身尚好的武功,却连个像样女子亦寻不到。从见到刘娥的那刻起,他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他成百上千次地私下以为,刘娥应成为自己的娘子,而不应该属于眼前这个粗鲁汉子龚美。
斜月沉沉藏海雾, 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人儿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
……
曲子终了。张耆方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慌忙说道:“好!太好了。不过,小弟还有个请求——我希望能和小嫂对歌一曲。”
刘娥为之一愣神,征询地望着龚美。龚美亦觉这个要求有点儿过分,又不好拒绝,便亦愣了神……
3知贡举寇准贬南士夸新贵榜眼觅丽人(
淳化元年三月望日,也就是刘娥、龚美到达东京汴梁的那天,恰恰是陈尧叟进京参加科举考试入春闱的吉日。这天子时正刻,午夜的梆声一响,他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身来,惺忪着二目,懵懵懂懂先抡起拳头,照左厢的墙壁上砸了一顿,待隔壁有了动静,又去敲击右厢的墙壁,待右面的房里有了回应,才去用盐水清了口,用冷水净了面,将紫衣蓝衫穿戴齐整,然后招呼上同住在这里的十八名举子出门,撩开大步,匆匆地朝贡院赶去。
他是去年冬住进这京郊春风客栈的。梨香院寻刘娥不着,他又四方查访,待到刘娥的音讯杳若黄鹤,彻底绝望之后,他才打点行囊进京应试。他特选了最简陋的客栈下榻,一者节俭些银两,减轻些叔父陈省华的负担;二者刘娥倘若流落京师,由于是出逃,身无分文,想必她亦只能出入于京城偏僻里巷甚或是郊村,倘若寻着她可以接济于她。这种选择的结果,虽未寻到刘娥的下落,却为他的考试带来了实惠。因他与邻住的举子们,十之八九是寒门子弟,川资来之不易,不仅懂得节俭,亦十分专注应试。平时店里店外异常安静,大家各居一室,闭门谢客,彼此之间营造了一个颇佳的温习环境。进士之试是三科取士,诗、赋、策论无一精者,便会名落孙山。他的强项是诗赋,弱项是策论,但经过几个月来的艰苦努力之后,其策论甚至超出了诗赋的水平。
贡院位于御街的最西头,自后周太祖始,那里就是朝廷的取士圣地。大宋开国以来,经过多次修葺扩建,其规模之宏大壮观,甚至超过了当朝六部衙门。
陈尧叟和同住的举子们昨日已去过贡院。那里有当值衙役严守,暂不许举子们先行入内。他们站于龙门之外,还是踯躅了许久许久。所谓的鲤鱼跃龙门,指的正是此地。再过几日,来自全国的举子们就好似大小不同、功底各异的一群鲤鱼,就要在此龙门以内比试优劣、高低了。十年寒窗在此一举,金榜题名者一夜之间将成为新贵,名落孙山者要么落魄异乡,要么就灰溜溜地返回家园。大概这就是长期以来人们将参加入贡院会试称之曰鲤鱼跃龙门的道理。
这一日,满天的灿烂星斗,将京师的通衢坦途照得清晰鲜明。春风客栈离贡院虽远,却经不起这帮士子们起得早。他们怕迟误了入场时间,行起路来自是带起一阵风,一个比一个快捷。时光刚至寅时正刻,他们已于黎明熹微中看到了龙门的轮廓。
“我们是否过早了点?”走在前面的济南胶水举子蔡齐,第一个打破了疾行中的沉默,“到那里也是傻等,我们何不索性歇歇缓缓气儿?”
“蔡兄高见。”说这话的是洛阳举子丁谓。丁谓是同住举子中的小弟弟,只有十八岁。“不过,最聪明的还是我们的安仁兄。别看他是只闷葫芦一言不发,实则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早就掉在最后边歇着去了。”
陈尧叟等人扭转脖子回头看,他们中的老大哥——二十八岁的河南洛阳举子赵安仁,果然已拉在了最后,不由发出一阵儿笑声,笑得赶上来的赵安仁红着脸膛不知所以。见丁谓朝他舞眉弄眼扮鬼脸,便佯嗔道:“你们又拿老哥开涮了不是?”
一时放松了的十八个人说说笑笑往前走,越靠近,龙门的灯火越发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只见四红四黄八盏怀抱粗的宫灯相间着悬垂在高耸的门楼之下,将盘在门楣之上的一串由红绸结扎成的大红绣球以及贴在门框上的红纸鎏金字对联映衬得更加熠熠生辉。昨天上午他们跑来察看时,那两扇黑漆漆的大门还宛若两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在那儿死气沉沉地板着,现如今那两扇门虽还严严实实地紧闭着,而门前的广场上却全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温馨与庄严了。他们之中,除赵安仁之外,都是第一次进京会试,就像士卒第一次冲锋陷阵,难免有些悚悚惴惴的紧张。特别是将临其境,龙门近在咫尺的时候,那份紧张就更是颤巍巍战兢兢地难以遏制了——他们出神地痴痴怔怔地望着对面的龙门,居然尽如聋哑人,就连最爱逗乐子、常常拿人开涮的丁谓,甭说说话,出气儿亦怕惊煞了监考大人似的,不敢出急出粗了。
天刚破晓,便见一顶四人抬绿呢小轿颤颤悠悠过来,轿前轿后还有四个侍卫。陈尧叟他们老远瞧见,便知是个不小的官儿。轿子在龙门前落下,轿帘撩开处走出一位身着皂靴朝服、头戴乌纱的三品大员。这位大员十分年轻,虽然亦留有短须,但从身姿面容来看,还不足三十岁。而立之年便位尊三品,这令陈尧叟、蔡齐、丁谓他们颇为惊羡,更令赵安仁阵阵汗颜——自己年近而立之年还栉风沐雨地来这里跃龙门,而人家……在伫望与惊羡的静默中,他们听开门的衙役称那位大员为“寇大人”,这才恍然明白这位大员原来就是此次主持会试的知贡举寇准寇大人。虽是与寇准初次谋面,但他们对这位如雷贯耳的寇大人的政绩早已耳熟能详,为见到寇准而感到兴奋——
寇准十九岁中进士,二十岁知归州巴东县,二十二岁知大名府成安县,均用不足两年时间,便将两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每次征赋役,邻县皆派吏役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