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陛下的笑话婚姻-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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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广阔的宅邸中、我不杀人、人就杀我。
他进府的当年、符国公的正妻病故。
他是庶子、也要戴孝,一排守着正妻棺椁的侍妾。个个烟圈红肿,泣不成声,他却分明看见擦着眼泪的白麻布巾之下。一张张嘴角都是向上翘着的。
不过,那些不关他的事。
他入府的第五年,符国公也一病不起了。
那年皇上唯一的皇子过五岁生日,大宴群臣,这位皇子生来多病。无数医生说他活不过五岁,如今他平安地过了五岁生日,皇上龙心大悦,看到号称荣阳名门第一的符国公,居然亲自上前赐酒相敬,御酒三杯饮下之后,符国公就已醉了,他回转车程,在马车上睡着了,等搀扶下车,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然中风了。
五十多岁的人,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酒色过度,这样一夜冷风吹来,哪能不病?
一干妾侍子女全围在床边哭泣,符恒的母亲也在其中,她已怀了身孕,哭得泪眼盈盈,粉面啼红,只有符恒一个人看出她母亲眼中精光闪烁,满是算计。
在正妻过世的这几天,妾侍还是留个,除了母亲,全换了新人,都是一样的一无根基,二无手段。五位小姐呢,死了一个,嫁了四个,剩下四个公子,早夭折了一个,除了符恒外,一个兄长,一个幼弟。
符恒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很清楚,这府邸之内还有一次腥风血雨。
这个家族的独裁者已然老了、病了、不能说话了,掌权的就只有他那狠毒而聪慧的母亲了。
他等着看现下围着这床沿哭泣的老少男女,一年之后能活下多少。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情,死的是他符家人,与他何干。
于是,三个月后,某天早上他晨起练拳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开满青色莲花的池塘上漂浮着名义上是他的弟弟的小小的身躯。
那孩子的小手里海紧紧握着一簇新鲜的莲叶。
啊,开始了。
他躲在一边看仆人捞人,看着那孩子年轻的母亲赤足披发,抱着自己娇儿的身体,她发了疯。
不过是刚开始而已啊,他悠闲地嗑着瓜子,看着赶来安排慰问母亲眼底的冷酷。
这大宅邸中,你不杀人,人就杀你,你若杀人,终会被杀。
这年的冬天,他的兄长也死了。不过倒应该不是他母亲下的手。
那个徒自继承了父亲好色本性的兄长死在了他男宠的床上,一张床上,还有他瑟瑟发抖的两名爱妾。
这府里已是母亲主事,她当机立断,发了暴病的帖子,杀了男宠和爱妾陪葬,把符家大公主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她最后的敌人已死了,她乐得这样大方。
然后,就在出殡的哭号声里,他的母亲为他生了一个妹妹。
却是真正的符家血统。
他没有去看,而他的母亲也没有把孩子抱来给他看。
后来在满月的筵席上,奶娘讨好一样把小小的还带着奶味儿的孩子抱到他面前,连声夸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般相像。奶娘要他抱一抱的时候,他摇摇头,笑道:“小婴孩软绵绵的,我不敢抱,怕摔着她。”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他若抱过她,只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摔死她。
想到这里,他越发笑得温柔,周围席上一干人无不说,看这兄妹,好生友爱。
他入府的第七年,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皇上唯一的皇子满了七岁,正式进入皇家学馆学习,要找适龄的名门子弟伴读,符恒就在入选之列。
符国公府没有嫡子,又只有他这个年纪最小的“三公子”年龄适当,便送了他去伴读。
谁不知道这位皇子虽然还小,没封太子,却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他的母亲虽然尚未封后,却早就是最尊贵的贵妃,主理六宫,那顶空悬多年的凤冠落到她头上,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这帝国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谁不想好好巴结?
去伴读的前夕,符恒的母亲紧紧抓着他万般叮嘱,说千万要讨好皇子,有了皇子做靠山,他就什么都不愁了。
听了这话,符恒没懂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才徒然发现,他原来已长高,比母亲还要高了。
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碧绿眼,芙蓉面,而那个给予他这些的女子,却在时光里渐渐老去,年华不再。
于是他心底泛起了恶毒的快慰和比这快慰更加恶毒的念头。
他轻轻掰开母亲的手,撩开下拜,只说了一句:“请母亲放心。”
然后他便离开去陪伴皇子了。
皇子叫元让,刚一落地就被抱出皇宫。据说是占卜出了卦象,说着孩子在皇宫里怕是养不大。皇帝疼惜着唯一的儿子,先在城内给他建了一个府邸,取名叫“甘露宫”,跟太子所住的“甘泉宫”就一字之差,但是饶是这样还是不行,灾病连连的。皇帝无奈之下,又在京都郊外给他营造了华丽无比的府邸,数百仆役,千余护卫,就守护着这样一个才七岁的孩子,等他慢慢长大,将军白发,宫女老衰。
学馆就设在皇子的府邸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七八名名门子弟选上了伴读,小的七八岁,大的十四五岁。等他到来的时候,因为他是荣阳名门第一符家的公子,在厅里候着的伴读们全都起身,恭敬行礼,逊他坐了上位。
然而,个个眼底尊敬之余都是鄙夷。
大家尊敬的是他“符”这个姓氏,鄙夷的是他不过是个庶出,没有明媒正娶、出身名门的母亲。
符恒只觉的好笑。
若他们知道他连符家这尊贵的血统都没有一丝一毫,他们会怎样?
他只有暗自冷笑、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首座。
多么可笑,在这群眼里只有血统的人之间,唯一没有高贵血统的自己,却比其他人都尊贵。
多么可笑。
他们是在第二天才见到皇子元让的。
跟符恒预料中的不同,这位今年已经七岁的幌子娇憨稚气,圆润甜美,全然没有皇族子弟的颐指气使,反而如邻家小弟一般和蔼可亲。
所谓陪读,便是皇子读书,读好了,赏归皇子;读错了,责打跪罚全在他们身上。现在看见皇子,却不是想象中娇贵任性蛮不讲理的孩子,这一干伴读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暗想未来七八年,总算有个好伺候的主子。
只有符恒不这么想。
他看着那被锦绣衣衫包裹住的仿佛年画里金童一般可爱的太子,符恒心里慢慢地泛起了怨毒。
元让有一双驯顺宛如幼犬的眼睛。
那眼神干净、纯真,没有一丝阴霾,那是从未见过人间疾苦丑恶,从未见过催城风雪的孩子的眼睛。
皇宫是多么惨烈的地方,元让却有这样美丽清澈的眼睛,那么,他该是怎样被保护着?
他是被他的父亲母亲怎样当做珍宝来呵护宠爱,才会有这样的眼睛?
元让,天之独子,他天生有尊贵的血统,美丽的容貌,他被保护得天衣无缝,他从未见过人间疾苦,他看的是天下父慈子孝母和蔼,他听的是天下颂圣四海昌平。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有人会为了荣华富贵,杀掉自己的丈夫;也不知道有人会将与自己毫无仇怨、弱柳一般娇嫩的孩子按溺在莲花池里。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样幸福。
于是,符恒觉得怨毒已经渗入骨髓,再也拔除不得。
于是,由他领头,一群贵族子弟向那个美丽的孩子跪拜叩首,他那张已开始显露出俊美的面孔雍容温和,让小小的皇子看傻了眼。
那宝座上耳朵孩子笨拙地向他伸出手,软软小小,带着孩童特有味道的指头小心地、谨慎地、仿佛触摸蝴蝶羽翼一般轻柔地抚上了他的眼睛。
“好美呢,绿色的眼睛,像水晶一样。”那孩子赞叹着,他微微一笑,低下头去,只轻轻说了一声,“殿下谬赞。”
伴读的工作是从第二天开始的。早上习文,下午习武,晚上是琴棋书画诸般才艺,只不过元让身子极不好,稍微动动吹吹风都会受风寒,习武便免去了,只是伴读们习练。
既然皇子不参加,教导的学士便不怎么理会这习武,一干人都去趋奉小小的皇子,至于教导武艺的师傅,生怕学武一个不小心就伤了这群未来的重臣们,巴不得他们不学,这七八名伴读便如散养的鸡鸭一般,随便他们了。
于是这下午就成了公然摸鱼的时间,到饿了时候去武场点了卯,然后便一哄而散。
只有符恒一个人忍着练习,无论刮风下雨,从不缺席。
他有什么资本不学?
他今天能站在这里学文习武,都是他父亲用鲜血换来的,他有什么资格偷懒?
于是,在小小的皇子下午休养、向窗外眺望的间隙,他便总能看到那俊美的少年流着汗,认认真真,一拳一脚,一刀一剑。
哪个孩子不好动?元让虽然乖觉听话,却也向往着出去玩耍。结果,在符恒初到元让府邸那年的中秋,元让终于逮着一个机会,在下午时分溜到了武场。
中秋团圆这天,府邸里从学士到伴读统统放了假回家去探望众人,只有符恒一个人说只留皇子在府邸,未免让他太寂寞,自愿流下陪伴。这一下感动了学士,直说他是忠臣。符恒面子上微笑着应了,心里却嗤笑,他不过是不想回去看到他娘那张脸罢了。
元让溜到他身边的时候,符恒正在扎马步。看到穿得圆滚滚、球一样的元让滚了过来,符恒立刻一把把他轻轻抱了起来。
七岁的孩子,瘦小得可怜,连他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来。
攀着他的脖子,元让孩子气地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符恒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漫漫的转着些不着边际的念头,然后,他就听到怀里的孩子娇声娇气地说了一句:“符恒,你教我打拳吧?”
这句话似命令又似撒娇,符恒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接到伴读这道命令的时候,脑子里泛起的那个恶毒的想法。
于是他微笑起来,说了声好,就似模似样地教云让拳脚。
笑孩子心性,学了个样子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学了一会儿,元让就嚷着对打,符恒满口应了,然后在对打的时候,他轻易地抓住了元让的肩膀,一个半转,便将那小小的孩子向地下按去。
他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孩子头碰在地面上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有殷红的鲜血从元让额角汨汨流下。
元让立刻就晕了过去,笑脸惨白如纸,符恒蹲下身子,把手指伸到他鼻下,慢慢地等,等到那呼吸幽幽一线,若有若无了,才愉快地把他抱起、起身,不紧不慢地向药师的房间走去。
真好,元让要死了,然后,整个符家都会为他陪葬。
符恒恶毒地微笑着。
但是很可惜,元让没有死。
这孩子虽然平素虚弱,但是大概是经常得病的缘故,反倒比一般的人坚韧,在药师医生使尽全力的急救之下,他被硬生生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后,那个刚刚醒过来的虚弱的孩子用幼猫一样的细弱声音对医生说,他是自己摔伤的,不关符恒的事,不管符恒说什么,都是为了开脱他跑出来的过错。
——其实符恒什么都没说。
在所有人的追问下,他只是沉默着,直到药师从内室带出这个娇小的孩子为他开脱的言辞。
符恒愣了片刻,他完全没想到元让会为他说话。
结果,当他被招进内室,看着那个依旧面色苍白的孩子时,他反而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他,苍白得仿佛会死去的孩子眨眨眼,笑了起来,然后招手让他靠过去,轻轻在他耳边说:“下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那一刻,他体会到了这个幌子对他全然的信任。
单纯如幼鸟一般的恋慕信任,无条件,没理由,就是信任。
符恒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孩子便笑得活泼可爱,拉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元让睡觉,小小的孩子在宽大的床上所乘一团,小小的,孤零零的,他的手背他紧紧抓在娇嫩的掌心,丝毫不肯放开。
然后,那本应睡着的娇滴滴的孩子小小而寂寞地说了一声:“本来……以为母妃会来看我的……好想母妃呢……”
贵妃怎么可能出来?荣阳宫闱森严,她主理六宫,怎么可能出得来?他却没话说,只是温柔地伸手抚摸那小小孩子柔软的发顶,然后元让向他的方向缩了缩,含糊不清的咕哝:“我知道的,父皇和母妃都担心我,但是他们忙,来不了……”
这开脱的话没说完、他便沉沉睡去。
符桓长久地凝视他,然后为他拉上被子。
这孩子孤寂如同离群的鸟儿,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陪他呵护他宠爱他的兄长。
兄长啊……
符恒忽然就悠悠地想起了那个只在满月筵席上见过的妹妹,他笑了起来,轻轻吻上他的发梢。
他会做一个好兄长的。
从那以后,符恒越发勤学苦练,他本来天分就高,这一下连学士都赞他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
他不喜不躁,只按照自己的目标来,他对那小小的皇子不阿谀不奉迎,直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对待。
然后,那纯真的孩子便知和他一个人亲近,真真把他当做兄长一般来爱戴。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