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好些了吗 作者: 吴虹飞-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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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维回忆说,“97年4月2日,在即将毕业的前夕,我突然被公安局14处由从实验室带走讯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要求我在印有‘犯罪嫌疑人’字样的纸上签名。”
在审讯了孙维之后,公安机关于4、5月间找孙维的舍友们了解情况。
有旁观者说,“孙维和朱令关系亲密,客观上来讲更具便利的作案条件和更多的作案时间。”
有些同学对这样的传言表示质疑:“为什么因为和教授做课题就判定孙维是唯一能接触到铊的人呢?如果她能接触到,那么我们班其他人同样也能接触到。”一位和孙维交往甚密的女同学不相信孙维是投毒人。
孙维承认自己能够接触到配制好的铊盐溶液,但不承认自己是“唯一能够接触铊盐的学生”。“而且学校说实验室的‘管理非常严格’。但这完全是谎言!”
据物化2班同学回忆,“当时在清华大学分析中心下的实验室,相互之间串门很容易,拿些别的实验室的药品也不难。但是多少人能轻易拿到实验室的铊盐,恐怕只有童爱军、李隆弟实验室的人才知道了。”
清华大学化学系的教授李隆弟说,“我和童爱军老师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孙维当时是在童老师名下到实验室做毕业论文。朱令不在这个实验室里。同学们是可以随便进实验室进行实验的。”
班里同学认为,“除了投毒人,可能所有的同学都是不知情的,如果凭着一些无端的猜测去指证一个人,这对她(他)其实是很不公平的。”
孙维表示,自己不能够“替学校背这么大的黑锅”。
在可考的资料里,可以看到一些和嫌疑人有关的记录:
孙维回忆:1997年4月2日,公安局14处连续突击审问她,长达8小时,要求她在印有“犯罪嫌疑人”字样的纸上签名。
1997年6月30日毕业典礼之前,系领导通知她,由于她被公安调查不能给她发放毕业证书,并让她的家人来校谈话,说学校接到公安通知,缓发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当时接待孙维的一位校党委领导认为,校方没有任何责任;想让清华认错,是绝对不可能的。
7月初,孙维家三人到公安局领取孙维的出国护照,公安局没有发给她。
9月29日,经过孙维家人的多方要求,系领导打电话通知孙维第二天去学校领取证书。
12月30日,薛方渝探望朱令时说,毕业证书由他交给孙维了,因为公安局不承认是他们授意不发证书。解除对她出国限制的原因为:从目前看孙维有疑点,但认定其犯罪的直接证据尚没拿到。
朱令家人说,1998年8月,公安机关曾经透露,孙维是疑点人。
而孙维表示,1998年8月,公安14处宣布解除对她的嫌疑,承认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和朱令中毒有关
孙维透露说:从1997年4月起,她和家人反复请求对孙维再次讯问、安排对证和测谎,但公安机关均无答复。2002年,她无意在家中发现两个窃听器,“这个意外发现并没有让我们生气,反而觉得是件好事,因为我问心无愧,把我的真实情况让公安清楚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孙维声称,1997年4月和5月,她分别收到朱令舅舅的“恐吓信”两封。她提到,一位律师让她注意人身安全,暗示她现在有人会“买凶杀人”。
第21节:朱令(4)
孙维声称自己多次提出希望能和朱令家人沟通,消除误解,但公安说:“朱令家人误会很深,即使你们和她家人见面,恐怕也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我们也做过他们的工作,非常困难,没什么效果。你们千万不要和他们接触,很可能会有危险。”
而朱明新则说,自己和家人从来没有得到过孙维试图与他们沟通的消息。而且1997年4月,朱令舅舅电话孙维父亲要求沟通,孙维的父亲拒绝了。
(六)此案敏感?
10年前,化学系的一位教授透露:“公安局交代,关于谁接触等情况不能讲。”
10年后,物化2班的同学被骤然问起,笑容消失,言辞稀少:此案在当时非常敏感。
10年前,清华大学派出所所长李慕成对朱令父母说, “有对象”。“上面批准后,开始短兵相接。”
10年后,李慕成已经退休,对记者说,“这件事是市公安局十四处刑警队李树森主办的,我们只做协助工作。”
10年前,清华大学化学系老师传出消息,拟定的侦破行动,因为等待公安局领导批准再次被延期……
10年后,处理此事的化学系老师含糊应答,案子是学校出面处理的,已经说了到此为止。
曾主要负责这个案件的公安局十四处李树森,接到记者电话时态度很和善,“这件事在调查工作中已有一定结论,从个人来讲,我不愿意回答;从公安民警的纪律来说,我不宜发表意见。领导要求我怎么向媒体说一些事情,我只有照办。”由于公安纪律的要求,他表示只能说抱歉,没办法开口回答问题,“这件事情很敏感,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这个案子年年有人问,年年没结果。”一位已经远赴美国深造的98级清华化学系学生对他的学妹说。
坊间传言是,嫌疑人孙维有着特殊的家庭背景??她的祖父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副主席、名誉主席,全国政协常委。基于此有人传言,朱令案不能了解的症结就在于此,案件的特殊性和敏感处在于此。但此观点道理几何,尚无人能够考证。
孙维1997年出国未果。后与一名海归结婚。2004年,孙维曾经在诺基亚中国有限公司北京任项目经理,后辞职离开诺基亚。
10年来,孙维家人从未试图对这件事的前后做任何辩解。直到2005年12月30日,一个注册为“孙维声明”的ID在天涯发表《孙维的声明--驳斥朱令铊中毒案件引发的谣言》,声称“我是清白无辜的。我也是朱令案件的受害人。”她解释自己在十年内沉默的原因是,在案件告破之前,与朱令家人进行理智的沟通是根本不现实的。她认为自己没有“投毒动机”。
记者手记:“只希望真相能大白于天下”
10年来,朱令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明显的进步。几次生命濒危,虽然都万幸被抢救过来,但长期的卧床不起,导致她腿部肌肉萎缩,肺也萎缩到了第四个肋骨,只能依靠腰部勉强支撑背部。
“她过去还比较清醒,最近几年也有些神智不清了。”朱明新经常半夜惊醒,习惯性转身看看小床上躺着的朱令。她发现女儿经常整夜睡不着,睁大着眼,呼吸沉重,仰躺不能翻身。床边立着氧气瓶,床头是一个旧的布娃娃。
2004年的一天,朱明新在家里突然摔倒,而后昏迷了一个星期。
“颅脑血管破了三根,只有开颅,把头盖骨拿掉,补一块巴掌大的钛合金。”大夫对她的老伴吴承之说,“不是半身不遂,就是痴呆”。
她竟然是挺了过来,也许是小的那一个,还牵动她的心。而她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扶不动女儿的年岁。
2005年的冬天不请自到。朱明新骑着自行车,在北京市公安局信访局和刑侦总队总队之间来回奔走。她看到,有人把接待人往里屋推:“这个案子当年很有名的……”接着几次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装着不认识她。
“只是希望真相能大白于天下。不然我倒了,女儿无以为托,怎么活?”
第22节:王兵(1)
王兵:《铁西区》与《和凤鸣》
2007年4月,王兵被《南方人物周刊》提名为“2007年青年领袖”之一,记者以此为由头采访了王兵。
记者:吴虹飞
当王兵单枪匹马用一台小的DV摄影机进入铁西区的时候,正是1999年末。……。
一位工人躺在凳子上谈他个人的经历……仅仅是十分钟之后,他命运的改变就开始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告诉他工厂停产了。王兵觉得他拍摄到的那个时刻特别重要,拍摄的时候它是未知的,摄影机和这位工人共同度过了那一刻,王兵对它记忆深刻。因为摄影机的见证,这个时刻在时空中凝固,不再消逝。
(吕新雨,《铁西区:历史与阶级意识》,2004《读书》第1期)
王兵本来只打算在铁西区拍摄3…5个月,但是一旦开始进入,他在那里消耗了18个月。那是一个漫长的,孤独的时期。却是青年王兵最快乐,最单纯的时期。“你可以不断获得来自生活的冲击,可以用内心来感受真实,而不是只是依靠知识。在这个过程中你会获得自信,你的生命就在活着的进程中,你能感觉到时间,和所有的一切。”
他沉浸在某种狂喜之中。他逐渐发现了一个世界,一个庞大的,深邃的,理想没落的世界。而粗野的,生机勃勃的创造力,每天都在废墟之上发生。这是年轻时期的王兵,倔强又单纯。过早地失去了父亲,过早地放弃生命中的许多可能,过早地承担了寂寞,空虚,负担。他的一生中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原点,令他黯淡的青春发放出罕见的光彩,从而生命具备了重量。一开始,他只是谦卑地试图解决电影本体语言的问题,怀着野心控制着光影,却远远没有预料到这一切在中国记录片史上的重要。荒凉而颓败的工厂终将被埋葬,班驳的记忆也即将更新,那300盘的资料磁带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机构可以收藏而渐渐遗失,我们在今后的时间里也可能会持续性地保持缄默。而这有什么关系呢?在当时,在现场,在将来,而所有的人都在表象中活着,用卑微粗野的生命,和冰冷庞大的命运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害怕。王兵默默注视这一切,他不害怕。多少人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作为艺术家的王兵无所畏惧。
冰天雪地里的铁西区,巨大的工厂,蔓延的铁轨,缓慢而阴郁的火车,路边上的残冰和枯树,哈着气的行人,艳粉街的少年追逐女孩子,要给女孩子买花。那就是一场关于青春的剧本,没有经过排演,没有经过美化,那样卑微,平凡,生命在戏谑中消耗了,失去的是时间,得到的是什么?
令人感动的是那架无声的摄象机,一直忠实地跟在人后。一双沉默的的眼睛,它注视着这个即将消失的世界。王兵保持了严格的沉默。18个月,坚持着沉默,坚持着,注视。
让我们感动于生命。它的卑微、琐碎、麻木和恳切。这里有着生活的无奈,还有着不明不白的爱情,无中生有的忧伤,不知所以的尊严,以及无意中流淌过的时间。
“我们想创造一个世界,但最终这个世界崩溃了。”铁西区,工业文明的废墟,凝聚了一代人的理想,隐喻了一个时代的兴衰;它是一个庞大的寓言,一个不可回避的谶语。中国的计划经济在做最后的挣扎。这些曾经辉煌过的,曾经活在一种虚幻的全民热情中的社会主人翁,在让出自己的位置,出让所有的青春和对生活的期待。铁西区是他们曾经的襁褓,可是这个世上将不再有这样大的襁褓。
我们依然要感谢这群人:这群坚持做着记录片的人,坚持着见证和反思。感谢他们为消逝的历史,为这些热闹非凡的人间图景,做了另外的注解。大家依然要继续遗忘我们的生活,大步奔向前。脚步太快了,而这些人却守望着逝去的时间碎片,记录那些我们执意要忘记的,隐秘的内心世界,目光炯炯。这里没有艺术家,只有一个忠实的,重复着琐碎事务的记录员。他们这样诚恳,沉默,和虚浮的世界对峙。他们如此年轻和衰老,天真和沧桑,心中充满轻灵的梦想,他们站在现实的大地上,拒绝虚饰,虚幻,虚伪。向往光明,却执意留在黯淡的时光机器中。
第23节:王兵(2)
当今世界,还有比真实更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