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疑云-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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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里的人叫他进去。
这是一间小房间。在写字台后面,有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他
身穿一套揉皱了的衣服,前襟上落满雪茄烟灰。窗户紧闭,房间里的空气几乎令人难以
忍受。“呃?”这个肥胖的男人烦躁地说,说话时半闭着眼睛,“这回又有什么事啊?”
据说派克韦上校睡觉的时候只是微微闭上眼睛,或者说他睡醒的时候只是微微睁开
眼睛。也有人说他的名字并不是派克韦,他也不是个上校。当然,有些人是什么话都说
得出的!
“先生,外交部的埃德蒙森来了。”
“哦。”派克韦上校说。
他眨了眨眼,似乎又要睡着了,他低声说:
“在发生革命的时候,他是我们驻拉马特大使馆的三等秘书。对吗?”
“对的,先生。”
“那么,我想我最好见他。”派克韦上校并不太感兴趣地说。他把身子稍微坐直,
把大肚子上的烟灰稍微掸掉一些。
埃德蒙森先生是个高身材、黄头发的年轻人,衣着合乎规矩,举止也和衣着相称,
他带着一副什么都看不入眼的神气。
“是派克韦上校吗?我是约翰·埃德蒙森。他们说你——嗯——可能想见我。”
“是吗?好吧,他们应该知道。”派克韦上校说。“坐下吧。”他又加上一句。
他的眼睛又开始闭上了,但是在没闭上之前,他说:
“发生革命的时候你在拉马特7”“是的,我在。这是件肮脏的事。”
“我猜想是如此。你是的勃,罗林森的朋友,是吗?”
“是的,我和他一直很熟识。”
“你应该说,过去和他很熟识。”派克韦上校说,“他死了。”
“是的,先生,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肯定……”他停住了。
“在这里你讲话用不着那样小心谨慎。”派克韦上校说,“我们这里什么事情都知
道。如果我们不知道,就假装知道。
发生革命的那一天,罗林森驾驶飞机把阿里·优素福送出拉马特。从那时起,飞机
就音讯全无了。可能是在人进不去的地方降落了,也可能是失事了。在阿罗利斯丛山中
找到了一架飞机残骸。有两具尸体。明天将要向报界发布这条新闻。对吗?”
埃德蒙森承认他说得很对。
“我们这里什么事情全知道。”派克韦上校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飞机飞进丛
山。可能是气候条件。有理由相信是破坏。定时炸弹。我们还没有得到全部的报告。飞
机失事的地方人很难进去。曾经悬赏寻找飞机,可是这种事情要很长时间才能贯彻下去。
后来只好派飞机送我们自己的专家去调查。当然,有种种烦琐的手续。要向外国政府申
请,要部长批准,要行贿——至于当地农民偷走他们用得着的东西,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停住,朝埃德蒙森看了看。
“这件事叫人心里难过。”埃德蒙森说,“阿里·优素福亲王本来可能会成为一位
非常开明的统治者,他坚持民主原则。”
“那个可怜的家伙可能正是为了这个才送了命。”派克韦上校说,“可是我们不能
把时间浪费在讲国王送命的悲惨故事上。有人要求我们进行某种——调查。是有关人士,
就是说,接近女王陛下政府的人士。”他盯着对方看,“明白我的意思吗?”
“呢,我有所耳闻。”埃德蒙森不大愿意地说。
“你也许听说无论是在尸体上或是在飞机残骸中都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据人们所
知,当地人也没有偷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关于这个,当然,农民的事谁也说不准。他们
像外交部一样,可以一点口风也不漏。你还听到些什么呢?”
“没听到什么别的。”
“你没听说也许本应该找到某些值钱的东西吗?他们为什么派你到我这里来呢?”
“他们说你也许想问我某些问题。”埃德蒙森拘谨地说。
“如果我向你提问题,我是指望得到答案的。”派克韦上校指出。
“这是理所当然的。”
“孩子,你可不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啊。鲍勃·罗林森驾驶飞机离开拉马特之前对
你说过些什么吗?阿里对他十分信任,如果他信任谁的话。来,说出来吧,他说过些什
么?”
“关于哪些方面,先生?”
派克韦上校瞪着他看,搔了搔耳朵。
“啊,好吧。”他咕哝说,“这个不肯说,那个也想瞒。我认为你做得过头了!如
果你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那你就是不知道,这就行了。”
“我想有些事情——”埃德蒙森小心翼翼而又不大愿意地说,“有些重要事情鲍勃
可能是想对我说的。”
“啊。”派克韦上校说,带着一副终于打开了闷葫芦的神气,“很有意思。把你知
道的说出来。”
“知道得不多,先生。鲍勃和我商定了一种简单的暗语。
我们一致认为拉马特所有的电话全都有人窃听。鲍勃在王宫里有机会听到些消息,
我有时也有些有用的情报要告诉他。因此,我们两人打电话时,如果按规定的方式说到
一个或几个姑娘,而且说她‘世上少有’,那意思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指这样或那样的重要情报?”
“是的。在那出戏开场的时候,鲍勃打电话给我,用了那句话。我和他约好在我们
经常接头的地点——在一家银行外面——和他见面。可是暴动就在那个地区爆发了,警
察封锁了道路。我没法和鲍勃接上头,他也没法和我接上头。就在那天下午,他驾驶飞
机送阿里离开了拉马特。”
“原来是这样。”派克韦说,“知道他是在哪里打的电话吗?”
“不知道。在哪里打都可能。”
“可惜啊。”他停了一停,然后随便问起:
“你认识萨克利夫夫人吗?”
“你是说鲍勃·罗林森的姐姐?当然,我和她在拉马特见过面。她带着她那在上学
的女儿呆在那里。我和她不太熟识。”
“她和鲍勃·罗林森的关系很亲密吗?”
埃德蒙森考虑了一下。
“不,我认为不很亲密。她比他年长很多,像是他的大姐那样。而且他不喜欢他的
姐夫——总是把他说成是自负的蠢驴。”
“他是个蠢驴!我们的著名实业家之一——这些实业家可自负得很呢!这么说,你
认为鲍勃·罗林森不会把重要机密告诉他姐姐罗?”
“这很难说——不会,我认为不会。”
“我也认为不会。”派克韦上校说。
他叹了一口气。“呃,就这样吧。萨克利夫夫人和她的女儿正在乘‘东方王后’号
回国。明天在蒂尔伯里靠岸。”
他沉默了一会儿,沉思地打量着他对面的年轻人。然后,好像作出了决定,他伸出
手来轻快地说:
“你到这里来,太感谢了。”
“很抱歉,我不能对你有多大用处。真的没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
“没有,没有。我想没有了。”
约翰·埃德蒙森离去了。
那位小心翼翼的年轻人又回到房间里。
“我本来想,也许可以派他到蒂尔伯里去把消息告诉那位姐姐。”派克韦说,“是
她弟弟的朋友——如此等等。可是我决定不这样做。他太呆板。是外交部训练出来的。
不会随机应变。我要派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德里克?”
“对了。”派克韦上校点头赞许。
“你开始能体会出我的意思了,是吗?”
“我想努力这样做,先生。”
“想还不够。你必须做成功。先去把朗尼给我找来。我有任务交给他。”
2
派克韦上校显然就要睡着了,就在此时,那个名叫朗尼的年轻人走进了房间。他身
材高大,性情快乐,可是不大懂得规矩。
派克韦上校朝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咧开嘴笑了,“让你钻到一所女子学校里去,你
看怎样?”他问,“女子学校?”这个年轻人扬起了眉毛,“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们打算干什么?在上化学课的时候制造炸弹?”
“没有这种事。是一所有声誉的高级学校。芳草地。”
“芳草地!”这个年轻人吹了声口哨,“我难以相信!”
“闭上你那张不懂规矩的嘴,好好听我说。已故的拉马特的阿里·优素福亲王的表
妹和惟一的近亲,谢斯塔公主,下学期要到芳草地去读书。直到现在,她一直是在瑞士
上学。”
“我去做什么?去诱拐她?”
“当然不是。我认为在不久的将来,她可能成为各方注意的焦点。我要你去注意事
态的发展。我没法给你说清楚。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会出现什么人,可是如果有任何我们不欢迎的朋友对她感
兴趣,你就汇报。注意观察,向我汇报,这就是你要做的事。”
这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我怎样钻进去注意观察呢?我去当美术教师吗?”
“请的教职员都是女的。”派克韦上校朝他看,心里在盘算着,“我想我得让你当
一名花匠。”
“花匠?”
“对。我想你是懂得一些园艺的,对吗?”
“很对。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在星期日《邮报》上办过一年‘你的花园’专栏。”
“嘿!”派克韦说,“这有什么!我用不着懂得园艺,就能办一个园艺专栏——只
要去抄袭几本有红红绿绿插图的苗圃目录和一部园艺百科全书就行了。那种行话我全都
知道。
‘为什么不打破传统的束缚,使你的花园今年具有真正的热带风光?可爱的Amabel
lis G03siporia和一些奇妙的中国新杂交品种的SinensisMakafoolia。试种一些红艳含
羞的美丽的SinistraHopa!ess①,虽不太耐寒,可是种在西边墙脚下可以长得很好。”
他停下来,露齿而笑,“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些傻瓜去买那些花,早霜一来,花就冻死
了,他们后悔没有坚持照老样子去种墙头花和毋忘我花!不,我的孩子,我说的是真正
的干话。朝手上吐口唾沫,拿起铁铲来干,和堆肥打交道,辛勤地用肥料覆盖花根、树
根,使用荷兰锄头和各种锄头,挖掘深沟来种香豌豆——以及其他种种累死人的话儿。
你能行吗?”
①以上三组似是而非的拉丁文花卉学名,其实是在英语单词后面胡乱加上些拉丁文
词尾。这些词组本身具有恢谐的涵义。AmabellisGossiporia意思是:可爱的搬弄是非的
人。Sinensis Maka foo1ia意思是:罪恶使人变傻瓜。
Sinistra HoPaless意思是:既不吉利又无希望。——译注。
“我从小就是干这些活儿的!”
“当然,你干过。我认识你母亲。好吧!就这样说定了。”
“芳草地有园丁的空缺吗?”
“肯定有。”派克韦说,“英国的每个花园都缺人手。我给你写几封说好话的介绍
信。你看吧,她们简直会抢着要你去。没有时间可浪费,夏季学期二十九号开学。”
“我干花匠的活儿,同时睁大眼睛看,对吗?”
“对,可是如果有哪个早熟的十几岁的姑娘对你有所举动而你有所反应,那就请上
帝来帮助你吧。我可不希望没有多久你就让人家拎着耳朵踢出来。”
他拿过一张纸:“你想用什么名字?”
“叫亚当似乎很合适。”
“姓什么呢?”
“姓伊甸,你看怎样?”
“我可不太喜欢你的那种思路。叫作亚当·古德曼就很合适。去和詹森商量,编出
一套你的简历,然后就开始工作吧。”他看了看手表,“我没有时间和你再谈下去。我
不能让鲁宾逊等候。此刻他该到了。”
亚当(用他的新名字称呼他)正朝着门口走去,他停住了。
“鲁宾逊?”他好奇地问,“他要来吗?”
“我说过他要来的。”写字台上的电铃响了。“他来了,鲁宾逊先生总是那么准时。”
“告诉我,”亚当好奇地问,“他究竟是谁?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他的姓名,”派克韦说,“就是鲁宾逊先生。我只知道这些,所有其他的人也只
知道这些。”
3
走进房间的那个人,不像是个名叫鲁宾逊的人,他也从来不可能叫鲁宾逊。他的名
字可以叫作迪米特里厄斯,也可以叫作文萨克斯坦或是佩雷纳——尽管他并不一定叫这
个或那个名字。他不一定是犹太人,或是希腊人,或是葡萄牙人,或是西班牙人,也不
一定是南美洲人。他似乎最不可能是名叫鲁宾逊的英国人。他身体肥胖、衣服讲究,长
着黄色的脸、忧郁的黑眼睛、宽阔的前额、露出大白牙的大嘴。他的手形状优美,保养
得很好。他讲的是纯正的英语,丝毫不带外国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