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情记-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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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想找到活着的同伴,恐怕跟着野兽走才走是最最直接的办法。
也是最最危险的办法。
这个季节,对于活跃在密林里的山豺来说,是不会缺少食物的。捕食过程所带来的乐趣已经远远大过了食物本身。因此它们的捕食便更多地染上了嬉戏的色彩。甚至连吃饱了肚子的山豺也十分乐意参与到一场血腥的杀戮里去。
光耀熟知这一点,因此只是远远地攀在树上慢慢地跟随着山豺朝山谷的深处移动。在树枝之间来回跳跃这样一个在平时做来十分简单的动作,对于受了伤的光耀来说就不那么容易了。身上的两处箭伤虽然经过那位神秘人物解毒已无大碍,但毕竟腿脚还有些麻痹。更何况之前一夜一日的厮杀,体能几乎耗尽,十来个鸟蛋又能顶什么用呢?
光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靠在了粗大的树干上不住地喘气。在他的脚下的黑暗中,缓慢地流动着一条由绿色的光点所汇聚而成的河流。冷森森的,偶尔伴随着几声刻意被压低的呜咽。
光耀瞥了一眼,后背上已经不受控制地爬上来一层森然的寒意。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失足掉下去的话,只怕还来不及喊出救命两个字就被它们的尖牙利爪撕成碎片了。万幸的是,一路追了过来,并没有遇到自己的同伴。
光耀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两声低低的哨音。树下成群的山豺听到哨音就仿佛得到了头领的命令一般十分诡异地停了下来,呜呜咽咽地低叫着互相挤来挤去。群集的野兽所发出的腥膻味道强烈得令人感到眩晕。
光耀正在哀叹自己栖身的地方风水不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密林里闪出了一团模糊的火光。隔着丛丛树影看不真切,看上去似乎是什么人举着火把正朝这边走过来。光耀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往树冠里缩了缩。
树丛里的山豺纷纷向两旁让开,挨挨挤挤地低低叫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山林里最凶险的猛兽,光耀几乎要认为那是一群家里驯养的猎犬。借着火把的光,光耀看出几个男男女女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最前面那人穿着浅色的长衫,正歪着头和身后的几个人说话。火把映着他的侧脸,依稀有几分眼熟。
离得太远,树下的野兽又呜呜咽咽的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让他无法听清这个眼熟男人都在训斥些什么话。不过,从顺着夜风飘过来的只言片语里听来,他似乎正在发脾气。训斥了几句之后,他便将几个男女打发去了不同的方向,自己朝着野兽群集的方向走了过来。而等候在树下的山豺居然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从来不曾听说过山豺这种猛兽也能被驯养,光耀不免有些惊骇。不过,这个男人走得很慢,身边又有山豺围前围后地跟着,无形中倒是掩盖了自己上窜下跳发出的声音。走出一段之后,光耀就发现这个男人不仅仅走得慢,而且走起路来似乎还一瘸一拐的,活像是……
“活像是一只跛了腿的老山羊……”
王泓玉戏谑的话冲入脑海,光耀蓦然间想起这似乎是几年之前,秋清晨拨了自己和一干亲兵前去捉拿过的人犯。一般情况下,军队是不能参与民防的——更何况还是元帅的亲兵。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在他的经历当中,也只有那么一次。那就是……
欧阳竹。
洪宝之乱中阈庵皇子的智囊。光耀隐隐记得他出身寒族,写得一手好文章,在翰林院里替阈庵赢得了不少大儒的支持。起兵之际,一纸檄文写得那是有理有据有节,连瑞帝看了也摇头叹息,直说可惜了他这份文思。
伴随着这个名字同时想起的,还有那一年被鲜血染红了的积雪。
阈庵虽然招募了数千死士逼宫,然而瑞帝兵权在握,手边又有秋清晨、王泓玉、李云庄韩灵等一干猛将,那一场动乱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就被扑灭了。阈庵皇子被围困在会星宫三日三夜,走投无路,纵火□而死。而欧阳竹则被捉拿下狱,重刑之下伤了一条腿。
其实洪宝之乱真正的惨烈,是瑞帝登基之后的清剿。光是朝中跟叛匪有牵连的大小官员就先后斩首二十多名。就连翰林院书史,当年的大儒东方画也被剐死在了东市。全族男女统统被派往会州边境为军奴,遇赦不赦。
数月之前大牢遭劫,被人劫走的就是这位军师。秋清晨等人一度疑心欧阳竹勾搭上了“贪狼”能有什么居心。如今看来,他们的揣测还是太过于简单了。
欧阳竹在山林间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山崖之下。两个手持火把的彪形大汉正侍立在洞口两侧,看到他同时弯腰行礼,神情十分恭顺。欧阳竹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他们,自己转身吹出两声短促的哨音。
跟随在身后的山豺呜呜鸣叫了两声,围着山崖慢慢地散开。却并不走远。
光耀不敢走近也不敢远离,只能一动不动地缩在枝头暗暗叫苦。
头顶细细簌簌一阵轻响,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说道:“小子,你居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光耀一抬头便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正顺着树干滑落下来,轻轻巧巧地落在他的身边,俯身笑道:“你既然醒了不赶紧溜出去找你的同伴,跑到这里做什么?若是喂了山豺,岂不是连我的灵丹妙药都浪费了?”
光耀连忙说道:“多谢前辈援手之德。不过,在下职责在身……”
“行了行了,谁问你那么多,”这人摆了摆手,大模大样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既然是秋帅的人,那咱们也算是亲戚了。小子,既然到了这里,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光耀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是秋帅的手下就跟他是亲戚,听到帮忙,连忙说道:“前辈请讲。但凡……”
这位前辈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自己颌下的短须,笑眯眯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秋帅现在是和我的徒弟在一起。我跟着山豺一路追过来就是要找他。没想到徒弟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事。”说着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就在这个山洞里,困着江湖中六大门派的首领。这些人多多少少跟我都有那么一点交情,所以……”
他眼珠转了几转,十分诚恳地握住了光耀的手:“我已经安排好了要救人。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子,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儿上……”
光耀不觉有些头痛。这人虽然救了自己,但是象这样把救命之恩挂在自己嘴边,等着别人来感恩戴德的类型,光耀还真没见过。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前辈,你到底想要在下做什么?”
这位前辈捋着胡须咳嗽了两声:“是这样。我呢,已经布好了人手。但是没想到这么些山豺聚集在这里不肯散开。那个……我缺少一个把它们引开的诱饵……”
光耀愣了一下:“怎么诱?”
前辈听见他这样问,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一掌拍上了他的肩头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真是好小子!要是换了我那徒弟,只怕二话不说就把我扔出去当诱饵了……唉,一言难尽啊。”他摇了摇头,满脸痛惜地说道:“伤心事暂且不提。咱们先说正事。等下我在你身上下点药,这个药呢,会小小地刺激到山豺的嗅觉。就是说雄性山豺闻到了,会以为是雌性山豺在召唤它;雌性山豺闻到了呢,会以为是雄性山豺在召唤它……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它们就统统跟着你走了……妙不妙?”
“一点都……不妙。”
这老家伙想得都是什么招儿啊?刚才还在同情他徒弟不孝,现在看来他那徒弟只怕更值得同情一些。光耀的脸都黑了:“我带伤跑不快。等雌山豺发现我不是雄山豺,雄山豺发现我不是雌山豺的时候怎么办?”
“这个啊……”这个问题他压根还没有想。可是就这么说出来的话,怕是不用等雌山豺和雄山豺,这小子就扑上来在他身上磨爪子了:“这个……山豺并不可怕。它们……它们不会上树啊!”说道最后几个字,前辈的语气又兴奋了起来:“你身手敏捷,而且刚刚还吃了那么多鸟蛋……”
吃了鸟蛋……跟上树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而且,救出了这些人我才好去找我那徒弟啊,”威逼之后,照例需要一点利诱:“我那徒弟不通医术。只怕秋帅身上的箭毒……”说着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光耀干干脆脆地说道:“只要能救出大帅,光耀绝无推脱。”
“好!”前辈的语气十分欣慰:“那你快些去吧。”正要推他下树,远处的洞口火光一闪,几个人影走了出来。树上的两个人连忙又缩了回去。
火光摇曳,几个人都显得面目模糊。待他们快步离开之后,前辈飞快地掏出一瓶奇奇怪怪的药水喷在了光耀的衣服上。正要推他下去,就听光耀说道:“前辈救出我家大帅之后,请告诉她,我们都在老地方等着她。”
前辈忙不迭地点头:“快去快去!”
光耀又说:“在下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前辈洋洋自得地笑道:“我叫做玉临风。就是玉树临风的临风。记住了?”
这样的一个名字,还真是不好发表什么看法。光耀拱了拱手,利落地跳下了树。山谷里立刻爆发了一阵异样的骚动。不多时,一群山豺都狼哭鬼嗥地跟着去了。
玉临风不知道调虎离山之计到底能顶多长的时间。但是山豺的异动只怕已经惊动了山谷里的人。顾不上理会光耀该如何脱身,玉临风连忙拍了拍手,将躲在暗处的暗卫们都打发了进去救人。自己则借着淡淡的月光飞身跃上了山崖。
一夜一日的时间已足够阿十找出一条可以安全出入的山道。现在所求的,就是阿十的手下能够顺利地救出困在山洞里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玉临风闻到了从崖下洞口附近飘上来的药味。
那是驱赶山豺用的药——又会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呢?
四十四
黑暗中袭来的兵器完全是一派毫无章法的凌乱,玉临风闪开这一击,眼疾手快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卸下了他的兵器。
黑影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叫又纵身扑了过来。这一回更是街头无赖的拼命打法了。
玉临风忍无可忍,一掌推在他的胸口,将他直挺挺地拍上了洞壁。听到耳中传来的一声痛呼,又有些不放心地轻声问道:“臭小子,你没事吧?”
封绍一头栽倒在地,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老狐……”
“咳咳,”玉临风咳嗽了两声:“不要忘了我可是你师傅哦。”
封绍摇摇晃晃地扶着石壁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冷哼了一声:“师傅?有你这样做师傅的吗?啊?就算你要等着看我的热闹,拜托你也看看场合好不好?”
玉临风干笑了两声:“那个……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啊。误会,误会。”
“切!不用狡辩,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封绍不上当。不过,看在好歹来了一位自己人的份上,暂时也懒得再和他计较了:“算了,跟你的账以后再说。他们呢?”
玉临风连忙说道:“如果你问的是凶手,那他们到哪里去了我真不知道;如果你问得是秋帅的那些亲兵,那我还是不知道;如果你问得是阿十那起子暗卫,我打发他们去救人了。至于有没有救出来,我还是不知道……”
封绍的后槽牙开始咯吱咯吱地响。
玉临风知道这是他发飙的前兆,连忙转移话题:“只有你一个?人呢?”
封绍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你问的是凶手,我不知道;如果你问得是秋帅的亲兵,我还是不知道;如果你问得是秋帅,拜你所赐——她现在就在我的脚底下。”
窗开着,封绍一探头就看到房间里还弥漫着未及散开的水汽,床边立着的浴桶等物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玉府的几个使女正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拿布巾擦拭秋清晨的头发。黑鸦鸦的头发泛着水光,宛如从布巾里流泻而出的一笔浓墨。
回到玉府已经三天了,秋清晨还没有醒过来。玉临风说是因为封绍救治不力,致使箭毒逆行入脑所致。如今虽然已拔除了箭毒,但是人何时才能醒过来,他也不知道。
封绍靠在窗台上驻着下颌,长长地叹了口气:“象伺候病号洗澡梳头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做就好。何必又麻烦那么多人呢?真是的……”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还好意思在这里看热闹。”
“不看热闹,还能干嘛?”封绍没什么心情和他拌嘴,耷拉着脑袋继续叹气:“谁让你的破药没有用……”
“谁让你用玉清丸,不用玉华散?”玉临风痛心疾首地质问他:“我总跟旁人夸口说我那么些徒弟里面就数你最最聪明,最最……”
封绍翻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