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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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大师默然不语,笑和尚看师兄一眼,找不出任何暗示,心中实在不服得很,离座道:
“贫个有个不情之求,万望少侠包涵!”
孙伯南起立恭身道:“大师言重了,在下敬谨听命!”
笑和尚道:
“兵法上所谓“先发制人”,意调主动者力虽较弱,但占得先机,仍可克制强敌!是以少侠早先抵挡那一腿,已陷被动之势,非得力量超越许多倍,不能无事,未知少侠以为然否?”
孙伯南心中想道:“你不知我之神力,当然不能置信!”
却庄容道:“大师说得是,在下早已考虑及此!”
笑和尚瞥扫师兄一眼,见他仍然坐得四平八稳,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心中嗔念忽生,嘻嘻笑道:“贫的不情之求,便是请少侠单接这一招!”
药山大师忽然道:“师弟请归座,如蒙孙檀樾俯允所请,可由澄月一试便了!”
笑和尚想道:
“澄月功力和我和差了好几倍,如何能够试得出来?师兄呀你这不是帮看外人吗?”
口中当然没有表示什么,唯唯归座。
孙伯南向澄月拱手道:“就请少师父赐教!”
澄月并不放下玉磐,仅仅用一只手拽起僧袍,含笑道:“请少侠准备!”
眼见孙伯南竖掌当胸,掌心向外,当下吸一口气,真力流贯全身,倏然腾身而起,“呼”
的一脚踢出。脚尖直挑对方下颔,脚踵却向胸口。
“拍”的一响,澄月一脚快如闪电,已踢在孙伯南掌上。
人影乍分,澄月整个人倒飞开来,差点儿撞上墙壁。
一旁凝坐如山的药山大师袍袖一拂,只听风声满室,原来把澄月脱手震跌的玉磐卷起来。
孙伯南歉然道:“少师父请海量包涵,在下的确力不从心!”
澄月接回那个玉磐,佩服地道:“少侠功力盖世,小僧钦佩无已!”
笑和尚道:“少侠果然高明,贫僧还有一招,请少侠指点!”
药山大师似乎已知他想出什么难题,微笑道:“师弟以为还需再试吗?”
笑和尚嘻嘻而笑,凝目望着药山大师,缓缓道:“师兄啊,这机会可难得呢!”
药山大师露出沉思之容,歇了半响,才泛起一丝微笑,道:“也好,反正不伤和气!”
孙伯南暗自忖道:
“如此看来这一招势必艰难异常,因为这一招也是药山大师没有答案的难题呢!”
心中不觉有点繄张。
笑和尚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道:
“这一招是这样,共有五处方位同时攻到,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
一顿后,又道:
“中央的位置因被你所占,故此从上空放下,五处方位的兵器,同时是敝派的佛家念珠,全都具有摧木制石的功力!”
孙伯南听到这里,心中已经一凛,想道:
“这不是五台山最负盛名的“伏魔回环五打”吗?我早先曾经由那位澄月师父处见识过,那招的厉害果然是奇妙无方,无懈可击的连环招数!如今若是一起使出,如何能破?”
只听笑和尚又道:
“东西两面的佛珠,各取左右两边身躯,但东面佛珠先取左肩上面的“巨骨穴”,内藏三种变化,由臂中的“天井穴”与及腰间的“京门穴”而再下袭,直到膝旁的“阳关穴”为止。右面怫珠则由“阳关”攻起,经“京门”“天井”而终止于右肩上的“巨骨穴”。正面是南方位,佛珠只取中盘左右气户两穴和“紫宫”“鸠尾”四大穴道。但变化微妙,无迹可寻。北方司掌背后攻势,由“命门”开始,跟着是“阳关”及左右“秩边”等四穴。
一顿后,又道:
“最后的一招,乃由头顶放下,珠光的罩整个头颅,以至颈后的“崇骨穴”。部位虽不大,但变化精微。大体上说来,每一着都可有九种招式,不过主要变化,仍是上述的那些动作和部位!”
笑和尚的话戛然而止,澄月开始击磐,可是磐声间歇较长,分明有心拖延多一点时间。
脸上却禁不住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只因这“伏魔连环五打”乃是五台派镇山之宝,如今受到真正的考验。
孙伯南若答不出来,则他得不到江老爹行踪,岂不悲哀。
自从他一现身出手,击退诸葛元之后,澄月已对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少年人起了特殊好感,是以总不想他会失败。
但本门镇山之宝的招数,如教他真个破了,五台派面子何存?故此澄月为之忐忑不安,正不知帮那边好。
孙伯南寻思一下,大声道:
“贵派伏魔连环五打,威镇天下,如今五个方位一齐发动,的确无隙可寻,天下无人能破这一招!”
他说话时,澄月已停住手不去击磐。
笑和尚嘻嘻笑道:“少侠费点心思细想吧!澄月,开始敲磐并报出数目!”
只见药山大师的面上也已呈现出光辉,到底这五招,乃是他所创,世俗的名心仍难以尽祛。
孙伯南沉住气,端坐瞑思。
应了一声后,澄月便开始报数,叮叮之声,夹着所报的数目字,很快便过了“十”的大关。
静室中的空气蓦然紧张凝重起来,甚至连德高望重,修养功深的药山大师也觉得有点不安。
因为孙伯南是那么认真地和不屈不挠地苦思瞑想着,其中的胜负之数,尚未真个决定!
澄月非常有节拍念道:“十三,十四,十五……”
孙伯南沉重地叹口气,分明刚才所想到的奥妙招数仍然无法突围。
磐声继续响着,澄月大声地报数:“十七,十八,十九……”
刚刚叫到十九,孙伯南倏然睁目道:“在下已想出此招唯一可破的地方!”
药山大师一抬手,澄月便住手闭口,退开一旁。
药山大师接道:“请孙檀樾不吝赐教,老衲谨此先行致谢!”
这位老禅师又恢复平常那种慈祥庄严的风度,十分干静地说。
笑和尚只轻轻地噫了一声,便敛住笑容,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少年。
孙伯南道:
“这一招仍然是无懈可击,不过这仅是从招数上来说而已。若是实地施展,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没法子在同时之间施展出这一招。”
他稍为停顿一下,眼光扫过药山大师,只见他微微颔首。
他便又继续道:
“因此,若由五个人同时施展,不论这五个人武功如何高强,但到底是五般心思和五个身体,出招之时,必定分出快慢和力量微有强弱的不同,虽是渺微得不足道,但武功极高者,仍然能够把握机会,脱身重围之外……”
笑和尚兀自疑念未息,欲待反驳细语。
药山大师已朗诵一声佛号,道:
“多谢檀樾发挥妙谛,能够点破老衲之迷津。老衲实不相瞒,关于这伏魔回环五打,老衲多年来便曾苦思,假设能在一招里同时使出来,还有破绽没有?历今多年,仍然找不出什么破绽,可是心中却又一直不能释然,总觉其中尚有可疑之处,但枉自费尽心力,依然无法悟出。今日蒙檀樾指点,方知老纳错在“假设”上头。因老纳一开始便假设五招齐使,乃是可能之事,其实却绝无可能,檀樾此恩此德,老衲真不知何以为报!”
孙伯南赶快逊谢,一派谦谦君子风度。
笑和尚见师兄也承认了,便不多言,美道:
“少侠果真是武林奇葩,行见璇玑一脉,将由少侠发扬光大,重登武林至尊宝位,贫憎预为祝贺!”
又道:
“关于令叔祖江老檀樾的行踪,以贫僧猜忖,可能是直赴金钟岛去了,但老檀樾此行恐怕相当凶险呢!”
一顿后,又道:
“当日贫僧因代一位前辈异人九指神丐履行诺言,并收葬圆寂在天池轮回阵中的大慧师兄法体,到了管岑山天池。适好诸葛元到天池寻仇,贫僧正要出头,代龚其里挡头阵,那知江老檀樾已知贫僧会为那天狼龚其里助阵,所以摆出要寻事的姿态,迫使贫僧转而阻止他,以便贫僧也可了却昔年诺言。”
他又道:
“我们一迳离开天池,江老檀樾穿越那峡谷轮回阵时,还大露身手,把石笋硬给推断许多,把轮回阵完全毁掉。那时贫僧心中不免生出嗔念,认为江老檀樾乃是向贫僧示威——”
笑和尚稍为一顿,思索片刻,又道:
“如今贫僧才明白江老檀樾原来早已虑到会有后辈找他,故此特地先把轮回阵彻底破掉。”
他又道:
“我们在一处山谷内停步,这山谷寂静异常,江老檀樾非常客气地对贫僧说,他一向钦佩五台派,这次因情势如此发展,迫不得已邀贫僧一斗,最好随便试一试招,应个景儿,彼此和气收场。”
“偏是贫僧因嗔念已动,认为江老檀樾适才有心炫露,若果贫僧再打退堂鼓,岂不贻辱门户,便首先倡言比斗内功。这可是因为江老檀樾早先露的功夫,内功多于外功之故。”
“江老檀樾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并不分说,即请贪僧划下比斗的道儿。贫僧当时想为若要试出真功夫,必须找个危险的方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于是贫僧去拗了两枝毕直的树枝,都是一般粗细,约有五尺之长,末稍处故意留上两片树叶。”
“我们一人分一枝持在手中,彼此对面盘膝而坐,相距不过四尺,然后各举执持树枝的手,伸直斜向天空,于是把根树枝的末稍在空中相交,成为一个人字形。又因枝末都有两片叶子,便不致容易滑脱。”
“这种较量内力的办法,看起来虽然平淡无奇,但其实极为凶险。只因那根树枝本来就够细小,不能承力,何况末稍的两片叶子,又易掉落,只要那一方内力稍弱,便立刻枝折叶落。因此一上来便都须尽出全力,以免措手不及,反为对方所乘,那内家真力一经全部发出,可就不容大意,也不挑在暗中容让,否则只要略有疏忽,反而会被震伤内藏!”
“我们就这样较量,起初倒也势均力敌,不分胜败,一个时辰之后,贫憎已自知不敌但嗔念益盛,大有不惜以死相拚之意。因此不敢再耗下去,连吸三口气,蓄聚全身真力,分作两次猛攻。”
“第一下发出反攻的力量,江老檀樾的树枝只微微一软,但立刻也就力量大增,如天崩地裂般又压过来。贫僧心灵大震一下,知道已受伤,但尚能支持,便苦苦忍住,等到江老坛樾那阵奇重的真力稍稍一懈,贫僧仅余的力量便悉数涌出。”
“江老檀樾大概是没有防备,微微哼了一声,左手钢拐往地上一柱,便忽然跃将开去。”
“他本想说什么话,但是大概见我面色不对,使拱拱手转身离谷而去。贫僧这时忽觉得这种行为太过不光明,心中有愧,也就匆匆回山,一直理功疗伤,至今才算完全复原!”
“江老檀樾虽没对贫僧说过要去那里,但贫僧因听过他问龚其里出入迷宫一语,而龚其里也告诉了他,故此贫僧猜想老檀樾是到东海金钟岛了!”
“本来以江老檀樾这一身卓绝功力,往迷宫走一趟,虽不一定赢得迷宫主人,却至少也足够自保。何况那时候正好迷宫主人已踏入中原,大概不会碰头。”
“可是江老檀樾恐怕也负了一点内伤,若无绝世灵药,绝不能在短时间复原,这样可就危险了!”
孙伯南这一听心中就焦急起来,躬身行礼道:
“承蒙大师赐告,而且还将详情完全示知。可见大师心地光明正大,已证罗汉果。如今时间迫促,在下急于驰援,异日再登宝山参谒,拜谢大德──”
药山大师和笑和尚一同起立,极是谦敬。
药山大师道:“孙檀樾可识得路径?”
孙伯南摇头道:“平生未离开过衡州,这番出门,还是生平首次!”
药山大师道:“那就不无困难了,金钟岛虽说在东海,但东海海域宽广,甚难寻找!”
澄月禀道:
“徒儿前年曾随笑师叔泛于海上,见到一岛,笑师叔说那是金钟岛。徒儿至今尚能记忆途径,若蒙师父俯允,徒儿愿下山一趟,负引路之责!”
药山大师欣然道:“那好极了,你在路上也可乘便向孙檀樾请益!”
孙伯南自是逊谢一番,却不过药山大师殷殷盛意,便拜辞出来,和澄月一起离开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
两人年岁相若,性情又颇为投契,故此一路走到浙东海滨,已成方外好友,无话不谈。
澄月循着昔日旧路,先到定海县的普陀山。
此山乃为中国三大伦教圣地乏一,山上的佛寺极多,林木苍翠,一派庄严,使人忘俗。
澄月道:
“当年我随师叔来此,曾在本山法雨寺居住了三个多月,每日功课做毕,便和法雨寺一位名聚石的师兄,到海上泛用。他是法雨寺护法潜能大师的入室高弟,不但武功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