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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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孙伯南是个一等大武迷,也不应沉迷了三天三夜啊!
于是,他开始焦灼忧虑起来,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跑到石谷中那个石洞一看,一片静寂。
三具尸体依然如故摆在那儿,但尸身已被毁得不成样子,原来是被野狗等噬食之故。
老人家心慈得很,立刻挖个大穴,把三具尸首葬好。
然后他跃入穴中,藉着千里火找着那扇石门,也发现了门洞,便警戒地把石门拉开。
室中一片漆黑,因此他不敢骤进,先摆好眼神,然后举火折照着。眼光到处,那孙伯南不正安安稳稳端坐在床上。
这一下子把个忠心耿耿的老朴欢喜得直叹气,再经仔细一看,孙伯南满头冒出缕缕白烟,这正是内家极上乘功夫的表征,达到这一地步的人,怕不已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
孙伯南年纪才不过二十,竟也有此造就,那就无怪璇玑子能够被尊称为武林至圣了。
他悄悄退出,在外面守到天亮。
白天他连打个盹的工夫也没有,一方面照顾店务和家中各事,一方面又得抽空到孙伯南那边去看看情形。
这橡子又过了三天,老人家可真够累的了。
第七天早上,他刚刚到达石谷,忽见洞中冒出一个人来。
江忠倒抽一口冷气,大喊一声,疾如飞鸟般扑下去。
那人猛然停止,大声道:“朋友别急,璇玑三宝还在洞中哩!”
江忠一听来人之话果然不急了,就在那人前面半丈处煞住脚步,然后细细打量一眼。
只见那人长得好一部密密麻麻的连腮胡子,身量雄伟,双手中提着一对短柄方天画戟。
当下已知此人乃是北方黑进上赫赫有名的冀北三煞老大双戟白元熙。
那冀北三煞白氏兄弟近十酴年来声名响亮,老大双戟白元熙以一对六十斤重的画戟,招猛力沉,见称一时。
老二地叛星白元炯,使的是花枪,滑溜阴毒。
最厉害还是老三白无常,他的名字本是元良,但因长相丑陋可怖,眉垂眼斜,全身瘦得有如骷髅。故此人家称为白无常而不称其名。
那白无常炼有独门阴毒外门功夫,招数使出来时有点像辰州拳脚,僵僵硬硬,活像僵尸出现,因此看来更加可怖。
江忠既知此人来历,心中可真怕他们白氏三人,已有两个潜入石室之中,趁孙伯南炼功入定之时加以暗害,立刻问道:
“你是袁北白氏兄弟的老大?你的兄弟们在洞中吗?”
双戟白元熙浓眉一扬,道:
“我二弟在洞中,朋友你贵姓大名?你既认得咱们兄弟,不知可曾见到我那三弟?”
江忠一厅可就急了,蓦地举起剑拐,道:“你既承认了!看招——”
左手钢拐压顶砸落。
双戟白元熙还未听得清楚他说什因,便见钢拐砸来,不禁怒嘿一声,双戟交叉一迎。
“当”的大响一声,两人各退一步,敢情彼此膂力相当。
江忠那么大的年纪,故习未除,又复举拐当顶砸下。
说也奇怪,那双戟白元熙倒也死心眼,仍然用老招式交叉双戟相迎。
于是又一声巨响,震得山谷相应。
原来大凡使沉重兵器的人,一旦遇上重兵刃的对手,都喜欢用硬砸硬的招数,而且常常坚持要分个上下才肯用招数真打。
这第二下又不分高下,只见他们二人,各退一步,江忠便使出九成力量,又是一拐砸下。
这一次白元熙多退了三寸左右,相差的太微小了,他自然不肯认输。倏然抽戟猛然反砸过去。
江忠横拐当头,“当”地震耳一声响,两人各自往后退了一步,但江忠却多退了两寸。
白元熙哈哈一笑,笑声未歇,江忠已举拐砸下。
两个人有如打铁似的,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各不相让,也各不占便宜,一人打一次和挡一次,直打了十六七下,白元熙显然已抵挡不住。
须知江老爹不但剑拐绝技驰誉天下,便内功也独有心得,力量气脉都特别悠长,故此江忠年纪虽老,却越打越起劲。
猛听一个阴森森的嗓子道:“白无常来也——”
声音传入江忠耳中,心里虽然明白人家是在报万儿,但那声音却彷佛喊自己的名字,差点儿脱口而应。
就这样他虽没有开口相应,也为之打个寒噤。
这正是白无常威震江湖的“摄心夺魂”功夫,刚才报的一声万儿,虽没有真正施展功力,但若非江忠内功根底深厚,怕不早着了道儿。
石洞倏然冒出一人,宏声道:“孙伯南在此──”
那个声音田来极为温润清朗,江忠登时心神大畅,心中那股阴森寒冷的感觉为之全消。
他欢喜地道:“南少爷你没事吗──”
白元熙却退到老三白无常身边,道:“老二死在那厮手中啦……”
白无常长号一声,凄厉之极。
江忠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疣,魂魄似欲离体而飞。
孙伯南这时一举步,已到了江忠身边,口中冷哼一声,江忠为之一震,登时又恢复原状。
白无常冷冷说道:“好功夫。”
回头便问老大双戟白元熙道:“二哥怎样死的?”
普普通通一句问话,但在江忠听来,生像又在叫他的名字,因而心旌摇摇,难过之甚。
双戟白元熙怒声道:
“我和老二会合了,便先下洞一探,那洞别无异状,仅有一扇相当隐秘的石门,但如何瞒得过咱们兄弟的眼光,我先拉开那道石门,便见到这小子端坐在石床上,床边放看一柄宝剑,式样古朴,便是这小子背上那一口,老二奔入想取那宝剑,谁知这小子已设下阴毒圈套,动也未动,老二已倒飞出门外。我赶紧先看老二,敢情已气绝毙命,原来是内脏完全碎腐而死……”
孙伯南怒斥道:
“胡说八道,你那兄弟如果不是一上来便施展毒手,岂有被我九死玄功反击而死之理……”
话未说完,白无常已一声阴森惨笑道:
“不管怎样,先还我二哥命来!呵……呵……哀……哀……”
笑声由凄厉宏亮而变为尖锐高亢,四周的空气也似乎被他的笑声震得碎成一块块,因而令人有窒息之感。
孙伯南猛然抖丹田大喝一声,宛如狮子怒吼,大地山河俱为之震动。
江忠身躯震动一下,脸上颜色已经变了。
孙伯南一心想试出白无常名闻天下的“摄魂夺魄”魔功,但又知江忠无法抵挡,不觉大为踌躇。
却看那白元熙却戛然屹立,心中诧想道:“难道他的魔功如是精纯,竟能够择人而施?”
江忠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倏然退后了半丈,跌坐地上立刻闭目运起内功以相抗拒。
可是白无常已早一步发动,只见他一摇头,头发立时蓬松披垂,口中发出鸣鸣异声,却甚是低沉,有如在幽冥中传来的声音。
江忠打个寒噤,身上乍寒乍热,再也不能宁神人定,返浑入虚。
孙伯南又作狮子吼,余音嗡嗡,久久未散,江忠趁这机会,赶快施展内功调息定神之法。
白无常两只倒吊三角眼中,射出阴冷可怖的光芒。口中仍然不住低叫,等到孙伯南的余音一过,他的声音可就听到。
只听那剌心摄魂的怪声倏然高昂,白无常的身形也如闪电般毕直扑到,双臂一伸,十指箕张,指头上爪甲长达五寸,颜色惨白,直抓过来。
孙伯南心随念动,动作加电,也不见他作势跨走,一幌他的身躯便已经到白无常身后。
白无常身形手足碓然僵僵硬硬,却极为神速,滴溜溜一转身十爪又到,口中的异声随着动作,高低不同。
孙怕南自觉心神宁谧如千年古井,智跦朗撒,丝毫不受对方异声影响。心中正在疑惑对方或未施展出压箱底的功夫,仗着动作如电,一味闪避。
白无常僵尸也似的手法,不但奇特,而且威力甚大,若在往时,孙伯南非用剑拐和他拚命拆解不可。
孙伯南在百忙之中偷眼一觑,只见江忠虽然坐得如磐石般稳固,但是面上表情却有变化。
他这才却道白无常其实业已全力发动。
否则江忠已返虚入静,焉会流露出表情变化!
不觉暗骇白无常名震一方,从无人敢轻惹,敢情这一门魔功,的确不是常人能够抵御。
须知孙伯南自小炼功,扎的根基牢固异常,年纪又轻,少有杂念。故此在定力方面,比之江忠可就强胜得多。
目下一则他经服了璇玑三宝的芙蓉露,此刻已经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二则他又得到武林至尊璇玑子秘传的“九死玄功”,对付像白无常这等外门魔功,简直有加泰山压卵。
不久,只听他清啸一声,声如敲金振玉,朗朗悦耳之中,又含蕴着一种坚硬的感觉。
白无常顿时身形一挫,闭口无声,似乎魔功被克,心灵受制。
孙伯南哈哈一笑,道:“别慌,我孙伯南绝不会乘人之危──”
白无常怪声一停,江忠立刻恢复原状,而那双戟白元级也不再木立,身躯移动了一下。
孙伯南道:“你们兄弟一齐上来吧!”
白元熙怒哼一声,挺戟扑过来。
他立刻又举手阻止道:“且慢,容我问一句话!你们生平杀害了多少人?”
白无常冷森森道:“无法计算,你待怎的?”
寥寥一句答话,惹下大祸。
孙伯南面色一沉,道:
“那么我今日代天行道,为世人除此大害!你们过来送死吧──”
白元熙怒吼一声,首先发难,双戟一分,左戮右砸,招式凌厉凶猛,白无常十爪如风般乘隙抓到。
孙伯南使出南江掌上“六丁开山”的绝技,左手呼的一掌,劈开白元熙砸下的重戟,右掌瞬息间连劈三掌,分取白氏兄弟。
这一发招,才发觉璇玑子的九死玄功奥妙无穷。
原来昔日他使出这种六丁开山的绝技,决不能分心同时使用两手,这是其一,又不能同时攻两人,这是二。
这两点连功深厚如武林四绝之首的南江江老爹,也是如此。
但他刚才心念一动,双手齐出,竟然毫无阻滞。一招两用(虽是三掌,却是一招),也极为顺手。
他的掌力如狂飙怒涛般发出去,白氏兄弟登时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身形一齐退飞了丈许,然后以脚占地,踉跄又退了丈许,白元熙翻身扑地倒下,动也不动。白无常却手按胸口,厉声长啸。
江忠连打两个寒噤,努力运功抵御。移时声消啸歇,四山复归于沉寂。
那白无常屹立不动,翻眼向天,孙伯南走去,发出一股拿力轻轻一推,白无常仰仆地上,原来已经气绝。
一举奏功,孙伯南心中又喜又悔。
喜的是新近才学的“九死玄功”,威力奇妙,不可思议,仅仅一举手间,便毙却两大恶敌,已可挤身高手之林而毫不逊色。
悔的是因为自己妄逞威毒,接连毙了人家兄弟三人,正是把人家兄弟一门毅绝的意思。
这等行事太过毒辣,江老爹知道了,定会责罚。
江忠却雀跃万分,和他一道回家。
路上孙伯南告诉江忠说,他的九死玄功炼得正在吃紧之时,被白氏兄弟闯入,为了自卫,不得不运玄功潜拒敌人。
但就这么一分心,功力减却三成!
江忠听了,惊道:
“你只炼了七成的功夫,你就巳经加此厉害了,若是炼了十足功夫,那简直连老爷也不能跟你比了!而且日后尚能进步,哎,怪不用璇玑老仙长能够名震天下,称为武林至尊──”
孙伯南回到家中,因江老爹江上云及朱玉华俱出门去了,委实十分担心,便不休息,辞别过婶母王氏,带了路费盘缠。
又因璇玑剑形式古朴可爱,最惹武林中人注意,便用一块布包住,清晨便出门向北进发。
不一日已到了管岑山脚,仰头但见群山丛密之中,一峰特高,正是那天狼袭其里隐居的天池所在。
当下一口气登山,只见他的身形直加一道白线,疾射上去,眨眼功夫,他已到了天池。
天池绿波荡荡,清澈见底,四周风物绝佳,他早已听过天狼袭其里茅屋筑在池后数里之远,便一迳前去。
经过那片石笋遍布的峡谷,但见那一根一根笔尖也似的石笋,倒了不少。这座轮回阵的门户已破,孙伯南便可以一望到底。
穿过石阵时,忽然瞧见一个华服艳尸,倒在一根石笋根处,身上还有一条红白相间的绳索,把她捆住。
孙柏南勃然大欲,想道:
“天狼龚其里不知做下多少伤天害理的败德之事,这位娘子如此情况,不消说定是龚其里那老家伙干的好事!可是他为何一直让她捆在这里呢?”
心中想着,不觉停下步来。
他悟道:
“啊,是国,一定是龚其里那老家伙要叫后来的人害怕,故此这般布置。哎,那条绳索不是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