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8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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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公主固安公主相见,她看到解开外头衣裳的杜仙蕙被那两位年纪相仿的贵主拉来拉去,喜欢得不得了,杜仙蕙也渐渐不那么认生,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送到这儿后,回头白姜会派侍女来服侍,她还得回朔方去,杜仙蕙不认生她就放心了。
而固安公主早从杜士仪的信上得知杜仙蕙身体不好,所以才要送到长安来,故而见小丫头渐渐露出倦意,她连忙让秋娘带孩子去吃些东西,然后沐浴安寝。杜士仪捎给她的信上并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内容,她和玉真公主一同阅览过后,眼看玉真公主仍然不放心,竟是托词离开,分明是亲自又去探望,她便知道,因玉奴出嫁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玉真公主,这下子又算找到寄托心思的人了。
她虽也对杜仙蕙的到来欢喜异常,可她坐镇长安,却并不像玉真公主这样不问朝廷是非。从不露头的她通过赤毕,在酒肆以及东西两市等不少地方布下了暗桩。等到黄昏时分她改头换面和张耀悄然出了玉真观,前前后后变装数次,最终出现在一处酒肆时,已经是闭门鼓擂响,满城宵禁的时节了。
然而,邻近西市,胡人最多的群贤坊中,一座座酒肆的夜生活方才刚刚开始。台上胡姬热舞正烈,台下酒客鼓掌叫好,这是大多数酒肆的常景。而在固安公主眼下进入的这座酒肆,却一丁点都不见那样喧闹起哄的气氛,反而显得有几分幽深。她熟门熟路地到角落中一个位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人在她对面直接坐下,却只是微微颔首为礼。
“如何?”
“李林甫这些天很安静,我觉得事情不对。”赤毕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见固安公主面色凝重,并无半点质疑,他便接着说道,“因为那书童之死,李林甫暗中追查,即便我早就把那个诳那书童的人给安置妥当,可他还是不放松地将家中上下清洗了一遍,虽说没挖出我埋下的其他暗子,可终究再也不能轻举妄动了。而且,我查知张九龄昔日重用提拔的人当中,不忿牛仙客拜相的大有人在,故而很可能近日会有什么动作。”
固安公主眼界极高,虽知张九龄的刚直不阿,却更明白此人不擅长为人处事,此刻听说这样的事,她不禁有些惊怒:“这种时候还想扳回局面?那些家伙是真的心向张九龄,还是打算推他进火坑?等等,不好!”
赤毕在固安公主喝出这一声不好后,便知道固安公主和自己的推断一致。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也担心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更何况,涉足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挑唆广州都督耿仁忠强使宇文融上路,最后使其病死途中的那个周子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么一个自以为正义的角色,要知道,耿仁忠后来被调入京城之后就闲置了起来,前一阵子郁郁而终,可说是废置终身,而周子谅却安安稳稳至今还当着御史,还不是因为张九龄护着?”
因为曾经随侍保护过宇文融,赤毕虽不对宇文融当初的为人颇有微词,却一直都认同其能力,故而对那种死法始终耿耿于怀。听他的口气,固安公主就知道,赤毕并无意阻止此事,她只能低声劝解道:“逝者已矣,若周子谅真的闯出大祸株连他人,兴许就连十九郎也要牵涉其中。”
“周子谅身边有人监视。”
听到赤毕这句言简意赅的话,固安公主顿时沉默了。张九龄或许是名臣,可已经有人一步步算计到了这个份上,恐怕是脱身不易了,她断然不会把宝贵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于是,她当机立断地说:“如果那周子谅真的会愚蠢到被人利用,那就让他自己去送死好了,不用管他!”
这是朔方三将倒台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因为都知道事关重大,故而一来一往交换情报信息极快。须臾告一段落,赤毕打算告辞的时候,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嚷嚷声:“就是这破酒肆胆敢不卖酒给咱们兄弟,把这儿砸了!”
此话一出,酒肆中的赤毕和固安公主顿时勃然色变。尽管张耀还在外头,身边有几个精锐护卫随侍,赤毕也带了人来伏在暗处,可问题在于这些人事先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信号示警。这究竟是事故,还是有人察觉到了异状一路尾随至此?倘若是后者,惊动坊间武侯之后,他们在这夜间出不得坊门,恐怕会引起无穷危机。即便不说别的,孤男寡女深夜密会,而且身份全都不寻常,这实在是太大的忌讳了!
怎么办?
见固安公主面色大变,赤毕当即伸手摸向了腰间,旋即低声说道:“贵主请放心,此处是我安排已久之处,快去里间暗格躲藏!”
“那你……”
“为防被人发现,暗格只容一人躲藏,只消在内中上锁就无虞被发现,贵主快去!”
上次在此相会时,固安公主就由赤毕亲自带路看过那暗格,深知那是连店家都不知道的地方,立刻转身离去。她前脚刚刚来到暗格门口,就只听外间一阵喧哗,心中一紧的她立刻打开机关躲入其间,可下一刻,她就听到外间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尽管知道赤毕身手卓绝,可她对于战阵也并不陌生,依稀听出这不是以一敌多,而仿佛是两拨人在厮打,而且一拨人占据了绝对上风,她不由得站住了。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选择暂时躲入暗格,却只是虚掩了暗门没有上锁,等凝神细听外头动静渐消,她正满腹狐疑之际,就听到了一个极其年轻的声音:“把这些寻衅之辈全都给我捆起来,回头送到京兆府廨!”
在听到有人齐声应喏之后,隔了一会儿,固安公主便听到刚刚那说话的年轻男子又开口说道:“这些宵小之辈夜间横行,让阁下受惊了。”
这么说,此人只是恰逢其会?固安公主眉头一挑,就只听外间赤毕开口说道:“郎君实在太客气了,我只是吓了一跳,也谈不上什么受惊。真要打起来,我一个人打他们这七八个也不在话下!”
赤毕在这种时候卖弄什么勇武?对方的身份还不得而知呢!
固安公主一时更加狐疑不明。而外间,那年轻男子见赤毕斜睨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闹事汉子一眼,满脸的鄙夷不屑,不禁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一晃将近二十年,赤毕已然将近五十,鬓发苍白,看在外人眼中,总不免觉得他已经过了人生最巅峰的时刻。于是,那年轻男子不由得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阁下豪情,令人敬佩。”
“这位郎君认为我是吹牛不成?那咱们不如搭个手试试!”
见赤毕不由分说就攻了过来,那年轻男子身后两个家将不由勃然色变,其中一人甚至喝骂出声,而那年轻男子却并不慌张,退身一闪后,右臂猛然探出,两人一时双臂相交,倏忽间就交换了几下。仅仅这一会儿,年轻男子就探出了赤毕的扎实功底,不禁大为讶异。他擅长的是马上搏杀,在这种窄小环境下的搏斗到底并不熟悉,可即便如此,年轻二十多岁的他在体力上理当占据上风,可须臾十几招过后,他却发现对方越战越勇,不由得叫了一声住手。
赤毕见好就收退了回来,这才得意地说道:“怎样,郎君知道我不是说大话了吧?”
敢情这位老人家是因为怕人轻视,这才突然动手的!
那年轻男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阁下着实武艺高强,若非我多事,恐怕这些人不够你三拳两脚打发的!”
“那就对了。”赤毕嘿然一笑,这才好奇地问道,“刚刚郎君说什么京兆府廨,莫非是公门中人?”
“阁下弄错了,我是军门中人,并非公门中人,只是适才一惊慌失措的妇人,说是看到有一拨气势汹汹的宵小之辈往她家的酒肆去了,于是出来求救,我方才过来看看。”年轻男子说到这里,突然歉意地拱了拱手道,“是我之前孟浪了,我姓李,名光弼,千牛任满,尚未选官。”
若非知道你是李光弼,我和你啰嗦这么久?杜士仪上任朔方之后,曾经令他在长安寻访这么一个人,赤毕倒是轻轻巧巧就打探到了——毕竟,李光弼乃是契丹降将李楷洛之子,李楷洛爵封蓟郡公,官拜左羽林大将军,往年曾经征战幽燕和陇右,故世之后谥号忠烈,算得上是武将里的一号人物,故而他远远见过李光弼几次。可见过不代表能够接触。即便他在李家所在的里坊巧妙设了这家酒肆,可依旧难以设法和李光弼搭上线。
如今南衙十六卫几乎只是徒具虚名,就连昔日荣宠备至的千牛也变成了虚名,李光弼亦然不怎么进宫当值。可此人并不如同两京其他贵幸郎君那样喜好呼朋唤友,一心练武读书,出门也是到亲友家,酒肆妓馆从不得见,赤毕几乎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可今天在这种要命的地方碰到了,结交其次,他也总得弄清楚此刻的见面是偶然还是另有缘故!说起来,李光弼言说有一所谓惊慌失措的妇人拦人求救,这倒是值得商榷。
赤毕打叠精神,欣然举手还礼,正要报名,却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里!”
随着这个嚷嚷声,却只见七八个武侯一拥而入,个个拔刀在手满脸肃然。
“夜禁时分,是谁敢犯夜斗殴……”话音刚落,为首的那人就瞧见了李光弼,顿时愣在了当场,随即失声惊呼道,“李郎君怎的在此?”
☆、877。第877章 一波更比一波高
这一句怎是李郎君,实在是意味深长,赤毕转瞬间就明白,这一拨武侯恐怕才是别人的后手。可这时候既有李光弼在前头,他这个刚刚压根没动过手的索性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一言不发观察起了李光弼的反应。
果然,面对这些武侯,李光弼登时眉头紧皱:“大半夜的,这么七八个宵小之辈犯夜横行叫嚣,又冲进酒肆意图不轨,你们既然巡夜,缘何不曾早发现,而且这么晚方才赶过来?还有,什么叫李郎君怎的在此?”
那为首的武侯面对李光弼的质问,不由得尴尬万分,行礼之后就唯唯解释道:“实在是因为这群贤坊人多而繁杂,我们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再说这几个宵小之辈听说是流窜多个里坊,打砸酒肆勒索钱财,无恶不作,京兆府廨已命人追查多时,不想就到群贤坊来闹事了。多亏今夜有李郎君为民除害,也算了却了一桩祸患。至于我问李郎君怎会夤夜至此,实在是因为李郎君端谨不夜游的名声在外……”
“我家阿娘因最近夜有异声,所以担心有贼盗在坊间出没,令我带家人于坊中巡查,以免街坊受害。”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别人如此说,武侯们绝不会相信,可李光弼说出来,却谁都没法质疑。群贤坊胡人多,出身胡人的官员也有好几位,可哪家郎君都不会如同这位李郎君一样,为人处事比真正的唐人更加古板严谨。而且那位李老夫人的古道热肠也是出了名的,不少人都受过帮助,这要是得罪了李家,在群贤坊中可就再无立锥之处了。
于是,尽管得了一笔不小的好处方才来走这一趟,武侯们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道谢连声后,就灰溜溜地将那些倒霉的闹事之徒给押走了。
等到人都走了,李光弼方才对赤毕含笑点了点头,正要带着家将离开时,却不想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闻听李郎君先君蓟郡公忠烈无双,敌寇闻之丧胆,如今李郎君又如此好武艺,既说是尚未选官释褐,就不曾想过守御边疆,建功立业吗?”
李光弼顿时站住了,回过头后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赤毕,他就肃然说道:“阁下所言,正是我之所愿。”
如果可以,赤毕恨不得说你去朔方吧,我家杜大帅求贤若渴,可他更知道如此交浅言深未免唐突,因此便抱拳拱手说道:“李郎君既有如此大志,那我在此谨祝你将来能够跃马横刀,马上封侯!我是这酒肆的东主,异日若有机会,李郎君可来此一醉!”
李光弼欣然点头答应,这才带人离开了。等到他一走,赤毕立刻来到后头,见固安公主已然现身,他也不及解说什么,立刻嘱咐了几句。两人同上了二楼一处隐蔽的观察窗,眺望了四周动静,终于发现了自己人的踪影,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即便如此,这酒肆仍然不便多留,两人立刻知机地悄然离开。等到固安公主和张耀碰头之后,张耀不禁按着胸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贵主总算平安无事。我听闻那一拨人往贵主所在的酒肆去了,就知道不好,可附近竟有不少武侯出没,所以我当即让人隐在宅子中不出,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因为贵主在这儿和赤毕见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在左近收买了一批胡人,本打算让他们前去搅局,谁知道半路上遇到那位李郎君。我前时在群贤坊中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