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10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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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真相一出,登时有吏部尚书齐澣等几个相熟官员联袂访高力士求证,虽说高力士默然不语,但熟悉他的齐澣从高力士那黯然的表情就已经断定,一切都是真的!齐澣自己就因为亲近高力士的缘故被李林甫疑忌,好容易在外躲过一劫回朝任职,如今确认这样的往事,他心里顿时直发寒,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意。
古往今来,为天子者无不有自己那一套帝王心术,李隆基做得并不算最出格,可他如今却是最倒霉的。临到晚年,令名尽毁,最要命的是,他藏着掖着的那些事全都被人翻了旧账!
然而,时昏时醒的李隆基却并不知道这些。这大半年来他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几次重挫,换成别人,又是气,又是病,又是伤,早就一命呜呼了,可他却一直顽强地硬挺着,这一次中风也同样不例外。即便他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可他勉强还能够说几句含含糊糊的话,字里行间却都是探问外间的状况。可无论他怎么想方设法地打探,几个御医对于这些无不三缄其口。被天子追问急了,几个御医干脆对视一眼,齐齐告退了出去。
走出兴庆殿时,为首的御医方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嘟囔道:“若是陛下知道外间发生的事,再气出个好歹来,我们谁能负得起那个责任?”
“毕竟推举贤王是五日之后,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我们几个肯定要顶缸。”说到这里,最年轻的这个御医扭头看了一眼大殿之内,突然觉得李隆基有些可怜,“想来陛下问归问,但绝对不会想要知道,外头究竟起了多大的波澜。据说,杜相国除了请求上书追赠张九龄为太尉,还有一封奏疏是请解招讨元帅一职。”
“不止,杜相国还上奏请昭雪李邕和王琚等人的冤案,又或者说,由刑部和大理寺重新核查天宝之后的案卷。同时,许受冤官民子弟为已故的亲友鸣冤。为了这个,坊间不少人奔走相告,甚至还有不少人家放起了爆竹。如果不是登闻鼓那儿专门有四个御史赶去坐镇,也不知道这一天会敲上多少回登闻鼓!”
那个为首的御医说到这里,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出生于武后末年,历经中宗、睿宗、当今天子,比这些年轻人看得更深远。历来这些请求昭雪受冤官民的奏疏,要不就是与苦主有深切关系的子弟亲友所为,要不就是新君即位,要施恩臣民,故而要做做姿态除旧布新,可现在杜士仪还没等到天子退位,新君登基,就把这一系列事情全都摊到了台面上,哪怕日后新君登基后照此办理,这份恩德首先就会落在杜士仪头上。
比如这一次,如果没有杜士仪上书请追赠张九龄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张九皋会上书请追复李瑛三人的太子和王爵之位?
张说之后,张九龄便执文坛牛耳,而且他无论在外官还是在宰相任上,提拔过很多文人墨客。所以,即便杜宅闭门谢客,因张九龄追封之事,仍然有人不管不顾前来造访。当杜士仪看着阿兹勒亲自送上来的这几份拜帖,他一看是王维杜甫王昌龄岑参,顿时笑了起来。
“摩诘经张文献举荐为左拾遗,杜子美曾经一直后悔献书张文献而不成,他们俩过来也就算了,没想到就连少伯和小岑都全来凑热闹!又是旧友,又是僚佐,我这清净是保不住了。传令出去,开门,迎客!”
杜宅大门敞开迎客,杜士仪亲自设宴款待当年旧友僚佐,当这样的消息传开之后,还不等这几位去杜家拜访的人回到自己家,他们的家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一大片来打探消息的人。这其中,御史中丞王缙立刻遭到了同僚上司下属的围堵。
“夏卿,你和崔家是姻亲,崔家又和杜家是姻亲,你之前说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如今令兄已经见到了杜相国,你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何止令兄,王中丞,据我所知,令兄当年左迁后,你和杜相国交往甚密,甚至张河东相国在位时,新宅落成,你跟着杜相国过去,还曾经吟诗一首。”
“王中丞,现如今外头就快要乱成一团了,你就好歹说一句话让大家安心一下吧!”
王缙只觉心烦意乱,到最后也顾不得是否得罪人了,重重一拍扶手站起身来,这才阴着脸道:“我是我,杜相国是杜相国,我却不会扯着虎皮做大旗!家兄后杜相国一科为状头,彼此相交莫逆,我也因此和杜相国相交,但那是少年时事,如今怎会因私废公?若是我自己,我可以在这儿撂一句明白话,南阳王乃是懿肃太子次子,论礼法当然应该承继大位!”
看着身边人一个个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又是打哈哈,又是试探,好一阵子方才渐次离开,王缙不禁气恼得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怒掷于地。如果不是张九皋那追复太子李瑛的奏疏,南阳王李係的优势地位不可动摇,但现在这个变数太大了!
把新君登基施恩于下的手段都给抢去了,杜士仪恐怕比他想象的那样更加心大!
☆、1259。第1259章 丧子之痛
杜宅的闭门谢客既然被王维等人联袂来访打破了,接下来的一两天,自然是访客络绎不绝。杜士仪接见了其中一部分确实和自己有渊源的人,至于那些纯粹是来攀交情打探消息的,则是仍旧被拒之门外。然而,每个见过他的人全都喜气洋洋出了门,这也就让那些一边正在派人密切关注杜宅动静,一边竭力争取人脉的龙子凤孙们危机感越来越大。
杜士仪自己固然号称弃权,可通过其强大的影响力,说不定别人会顺理成章去跟着他的意思推举!
于是,在相隔推举之日仅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一直都在彼此看谁耐心最好的宗室们终于倾巢而出。这一次,每一个人都是赤膊上阵,没有把儿子们派到前头当炮灰。当仪王遇见丰王,当南阳王面对盛王,当信王看到凉王,彼此之间立刻火花四溅,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擦枪走火。可就在这时候,一辆看上去寻寻常常的牛车停在了杜宅门口,从上头下来的赫然是牵着一个孩子,一身缟素的美艳少妇。看到这显然是母子俩的一对人,众人登时偏移了注意力。
那是……广平王妃!
尽管杨国忠和杨玉瑶死后,杨家那些国夫人封号被褫夺,杨銛杨錡兄弟亦是被夺爵,杨家已经式微,可广平王妃这一出现在杜家门口,立刻让人想到了传言中当初发生在马嵬驿的那一幕。正是杜士仪抱起广平王长子李傀,声称太子以及二王之冤。也正因为杜士仪是建议昭雪东宫一脉冤屈的倡导者,南阳王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最有可能的新君人选,毕竟杜士仪自从回归之后,就对广平王妃崔氏及广平王诸子不闻不问,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亲近之举。
可那莫非是为了如今的推举贤王定立新君打伏笔?李傀年幼,更何况幼主权臣,正是篡位的最佳选择!
广平王妃崔氏也注意到了那一道道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中有揣测,有不善,更有赤裸裸的恶意。她本能地将李傀紧紧拉在身边,却还是快步往杜宅门口走去。可还不等她来到门口,就已经被斜里上来的丰王李珙一把拦住了。
“崔氏,这样的大事,莫非你也打算不自量力插一脚?你别忘了,现在的杨家,不论是谁都能一把捏个粉碎,若是你一门心思想要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到头来,只会被人一个手指头摁成齑粉!”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威胁,崔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而,她只是把李傀掩藏在身后,随即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要做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还请叔父让开,我要见杜相国!”
如果这不是在杜士仪家门口,面对这么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丰王李珙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可现在只能强自压抑心头暴怒,却一点都没有让路的打算。而他阴着脸不吭声,旁边盛王李琦也上了前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崔氏,你这广平王妃之位能够保住,就该谢天谢地了,竟然还好高骛远?你也不看看你这长子才几岁,看得出好歹,也配得上贤王之称?”
面对周围传来的哄笑和冷嘲热讽,崔氏死死咬住了嘴唇,突然扯开喉咙大叫道:“请通报杜相国,我有太真姨母的信物想要转交给他!”
这一声登时让今日特意赶来的诸王为之色变。杜士仪和前寿王妃杨太真有旧,彼此师徒相称,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现如今崔氏打出了这样一张感情牌,显然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尽管不少人暗自冷笑崔氏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可只过了不多时,当看到杜宅之中有人出来,赫然是杜士仪义子杜随时,也不知道多少人登时心中咯噔一下。人们不情不愿地给阿兹勒让出了一条路,而崔氏则是一把拉起长子,匆匆迎了上去。
“广平王妃,义父着我捎话给你,不要事事都拿太真娘子出来当挡箭牌,请直截了当地说,今日来到底是什么打算?”
众目睽睽之下,崔氏眼圈通红,突然就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又拉着儿子一同跪了下来,从怀中颤抖地拿出了一枚香囊:“这是从前太真姨母亲手绣了送给我的,我不奢求别的,只求杜相国能够庇护我家大郎!就在昨夜,三郎……三郎在睡梦之中被人蒙住口鼻活活窒息而死!这些日子,我也不知道用银针验出了多少毒物,可仍然保全不住我的孩子!”
面对这个突然的消息,四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而阿兹勒也吃了一惊,他盯着哭成泪人似的崔氏看了许久,见一旁那单薄的少年紧抿嘴唇,虽泪流满面却不肯放声,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孤苦伶仃的童年。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把李傀抱了起来,这才开口说道:“请广平王妃随我来。”
崔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见阿兹勒转身就往大门走去,她立刻醒悟到这代表着什么,登时艰难地一手扶地站起身,踉踉跄跄追了上去。等到这两个人消失在杜宅门内,外头等候求见的人群方才彻彻底底骚动了起来。盛王李琦本就不是什么很有城府的性子,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质问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要是让我知道谁干的,我非杀了他不可!”
“这倒是奇了,广平王妃死了个儿子,你这么跳脚干什么?”丰王李珙本就瞧不起盛王和寿王当初靠着武惠妃,天天在父亲李隆基面前卖乖,这时候立刻就刺了一句,见盛王李琦顿时火冒三丈,他便意味深长地说道,“再说了,谁知道就一定是外人谋害崔氏之子?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之类的鬼话,想当初咱们的曾祖母则天皇后做过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牺牲一个就能够把另一个抬上去,何乐而不为!”
此话一出,本想开口劝和一下两人的仪王李璲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贸贸然开口。话归这么说,可看到刚刚崔氏抱子痛哭的那一幕,还是有很多其他人不相信那是崔氏身为母亲却狠心害死幼子,从而为长子铺路,看向这些造访杜宅的皇子皇孙们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怀疑。毕竟,崔氏说的是从数月之前就发现有人下毒暗害,只是最终防不胜防中招了,由此可见,这些皇家的龌龊实在是很不少!
崔氏只顾着跟上前头的阿兹勒,甚至记不清自己进了多少门,拐了多少个弯,最终看到敞开大门的书斋时,她不禁呆呆停住了,等注意到阿兹勒已经进门,方才又加快了脚步。一进门她就看到,阿兹勒正抱着李傀站在杜士仪身边说着什么。虽说杜士仪脸上看不出喜怒,可她本能地感觉到,对方在目光转向自己时,并没有厌恶和不满。自从失去丈夫,和母家几乎决裂之后,崔氏对于善意和恶意已经到了极其敏感的地步,一时不禁双膝一软,泪如泉涌。
“杜相国,我真的对皇位没有任何妄想,我只是怕那些醉心权势的叔叔伯伯,还有那些祖父一辈的叔祖们害了我家大郎!三郎……三郎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这唯一的儿子!”
见崔氏就这么跪坐在地,杜士仪看了看阿兹勒怀中那个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的孩子,不禁有些踌躇。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不再凭个人喜恶来为人处事,也早已过了动辄心软的年纪,而且杨家人对于他来说,值得维护的,也就是一个玉奴,仅此而已。可是,想到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儿无辜殒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示意阿兹勒把手中的李傀放下来。摩挲了一下他的脑袋后,他便和颜悦色地问道:“你阿娘刚刚说的,你怎么想?”
李傀没想到杜士仪竟然会问自己。他眼神迷离地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母亲,最后低声说道:“叔父们都很凶,祖母对我也是冷冰冰的,只有阿娘护着我……都是因为我睡不着,阿娘来哄着我,阿弟才会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