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江湖-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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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长虹道:“是的,你太小了,这事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黯然一叹道,“大悲已离开人世快四十年了,唔,时光催人老呀。”
黄书郎道:“等在下回去问一问田大叔,他的师父是不是大悲和尚。”
欧阳长虹道:“大悲乃是我的小师弟呀!孩子。”
黄书郎还真觉得玄。
可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闻言立刻伏在地上认真地叩了三个大响头,口称“师祖在上,阿郎给你老叩头。”
欧阳长虹端坐着,受了黄书郎的大礼参拜。
只不过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当年共有师兄弟七人,其中唯有大悲出了家,唉!他出家的时候真可怜,只带着一把尖刀,那把尖刀被他名之为‘恶信’唔,当年的事情……”
黄书郎听得很仔细,没有在欧阳长虹的话未说完而中途插上一句。
果然,欧阳长虹接道:“大悲是小师弟出家之后改的法名。他本人叫陶勇,爱上一个姑娘,那姑娘也喜欢他,这本就是一段好姻缘,不料有一天,唉,那姑娘被当时一位有权势的人看中了,她的家人也想攀龙附风,于是就将他们拆散了。”
黄书郎仍然不开口,他的脸上一片冷漠,如果有人要拆散他与秀秀,他一定会拚命。
欧阳长虹又道:“可是,那位姑娘很烈性,她在快要上花轿的时候,用刀自杀了,那把刀就是此刀。”
黄书郎双眉一扬,发出“唷”的一声。
他真的有些难以忍受。问世间情为何物,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为情所困,为爱牺牲,又有多少人却不知道爱的伟大呀!
欧阳长虹叹着气,道,“女方家人受死者的嘱托,就把这把尖刀送与了师弟。”他顿了一下,又道,“当时师弟正欲举刀自戕,却被我们合力劝阻了。唉,他看穿了人与人之间互相制造的痛苦,于是决定出家了。”
黄书郎道:“带着这把‘恶信’出家了?”
欧阳长虹道:“是的,只不过刀名乃是他出家之后命的名,此刀毒如蛇信,夺走了他的爱人,你说,此刀能不恶吗?”
黄书郎道:“此刀本无罪,那个有权势逼婚之人才是有罪,师祖以为然否?”
欧阳长虹道:“不错,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黄书郎道:“是的,有时候事情就好像早就在冥冥中有了安排,是悲是喜,只在转眼间的事。”
欧阳长虹道:“十年后我去大悲寺探望他,他身前有了两个顽徒,哈……”
那一定是干爹与田大叔两人。
如果算时间,应该在五十年以上了。
欧阳长虹道:“他把一身所学传给了那两个徒弟,这把尖尖的‘恶信’便也交在他那徒儿手上了。”
五十多年前的事,干爹从来不对他提起。田大叔也不提,是的,伤心泪尽话当年,总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就算是眼前的欧阳长虹,提到这段悲剧也自唏嘘不已。
如果黄书郎不是遇上欧阳长虹,他一辈子也不知道这段往事。
当然,他更不会知道这把尖刀还有着一段令人伤心欲绝的过去,还以为这刀乃是……就在他的沉思中,欧阳长虹起身往门外走去。
黄书郎未开口再问什么。
对于干爹的过去,他总算知道个大概。从他的了解中,更明白为什么干爹不成家。原来他出道之后,仗“恶信”专找那些黑道枭雄的麻烦。江湖上的纠葛数不清,但多少人提到“西山狂狮”与“飞云怒虎”两人便顿感头痛的缘故,原来是受了大悲师祖的薰陶,看穿了人世间的不幸,认清了江湖上的险恶。
这些年来,黄书郎很怀念干爹,但却想不到干爹的师父竟然是个出家的和尚,这就难怪干爹把自己从庙外捡回庙里养大的。
黄书郎有些黯然了。
他在黯然神伤中,便也想到了柳荫小筑。
秀秀怎么样了?文彩姑娘还好吗?
最令他挂念的乃是田大叔与田大婶。两人的伤是不是好多了?两个老人家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受了重伤,而田大叔的伤……
黄书郎伸手摸着自己的右脸颊,便也想到了田大叔受的火弹子伤。
是的,田大叔死守洞口,保护洞中的秀秀,那是多么至情至性而又壮烈呀!
黄书郎双目湿润了,他很想大哭,只不过就在这时候,哑宝端来了一大碗汤药,放在他的床边。
哑宝对他笑笑,好像笑得比以前更加亲切了。
是的,两个哑子也知道了黄书郎的身份,若论辈份,黄书郎还得叫他两人师叔呢!
□□ □□ □□黄书郎已经有三天半未看到欧阳长虹了。
他甚至也未看到哑宝。
就在第四天过午,哑贝端着吃的走来了。
黄书郎一把拉住哑贝,比手划脚一番,问他欧阳师祖到哪里去了。
哑贝咧开大嘴呀呀啊啊的用双手一阵比划。
黄书郎看了半天看不懂,道:“我看不懂呀,你的意思是……”
他开始猜了。
“上山采药去了?”
哑贝摇着头,仍在比划着同样的手势。
“出外访友了?”
此刻连哑贝也急了,但他仍然比划着同样的手势。
黄书郎急得直瞪眼,抓耳搔腮地走下床。他试着运气,觉得内伤已好了七八成,几处刀伤也快愈合了。他之所以要问欧阳师祖的下落,便是因为打算离开。他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了。
如果死了,那也就认了。但自己并未死,加上知道干爹乃继承他师父的决心而行侠江湖,干爹是死在八府师爷曹三圣之手,这件事他绝对不能放弃。
算算日子,他亦该赶往八府去打探小流球了,这些日子,不知姓曹的又有什么阴毒的安排?
真急人,黄书郎又不敢就此离去,他必须先向欧阳师祖禀明之后才能安心地离去。
他拉着哑贝,走到门口,他想了个方法,就是叫哑贝在地上画图案。
哑贝咧嘴笑着,果然用石头在地上划。
他画子一高一矮两个人像,又将两个人的模样仔细地描,黄书郎指着高的道:“这是我师祖?”
哑贝点点头。
黄书郎指着矮的又道:“这是哑宝?”
哑贝又点着头。
黄书郎急问:“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哑贝指着远山来路直呀呀叫。
黄书郎道:“走了?”
哑贝点着头。
黄书郎道:“去哪里了?”
不料哑贝却又摇头了。
黄书郎气馁了,半晌,他又问哑贝:“要几天才能回来呀?”
哑贝又是摇头,光景他也不知道欧阳长虹去了何方,这真是件急死人的事。
黄书郎想了又想,下了一个决定。
他的决定便是再等两天,两天之后再不见师祖的面,他便只好留书而去了。
□□ □□ □□两天是很短暂的,黄书郎等到第三天一大早,决心要走了。
他留了话对哑贝道:“我走了,师祖不在,请代我向师祖致谢了。”
真奇怪,哑贝竟然点点头,光景同意黄书郎的决定;并未有所挽留。
黄书郎前后算算日子,大约已十天过去了。
他只担心一件事,那便是八府师爷曹三圣的动向。
耽误了十天,姓曹的一定早已行动了。
八府师爷曹三圣是位工于心计的人物。在方圆八百里之内,姓曹的实际上比个知府大人还令人畏惧。此人不但怪点子多,更严要的乃是知府对他信任有加,才会令他在八府境内有翻云覆雨的威风。
黄书郎只注意曹三圣的动向,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夜曹三圣杀害他干爹的一幕,记忆永远犹新,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黄书郎匆忙地往南走,他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不碍事了,如果他的伤有问题,欧阳长虹也不会抛下他不管而离开泰山飞瀑崖了。
他不知道欧阳师祖为什么如此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只觉得师祖一定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黄书郎心事重重地走在山路上,他知道往南的路上甚少行旅,但黄书郎却认为这样比较顺当,至少不会再次撞见黑红门的人。
就在他急步向前赶的时候,斜刺里跑来一骑,马上是个瘦小的人。
这个人只一出现,黄书郎心中就有气。
马上的瘦小个子已高举着手欢笑,道:“老天,是你呀,可找到你了。”
黄书郎不开口,他等那马上的人跳下马,又走到他面前,忽然一把勒紧,劈手就是两嘴巴,只打得那人直喊道:“老大,你怎么打我?”
来人敢情正是小流球。
他双手捂住两颊,又道:“田大婶甚不放心你,特别叫我快马赶来迎接你,还有……还有秀秀嫂子,她叫我见了你一定要我陪你回柳荫小筑,秀秀嫂子好想你,还有……还有;文彩姑娘也想着你,你……老大呀,你怎么这般地见了我的面就打呀?”
黄书郎用力抛下小流球,这时候,.小流球才发现黄书郎的右边眉毛不见了。
一个人少了一边眉毛,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别以为那只是一道眉毛,如果少了它还真不自然。
小流球心中在笑,但他的脸上却又笑不出来。
黄书郎的眉毛是被巴鲁巴的火焰刀烧掉的。
小流球不敢高声开口问,他小声低气地道:“老大,你遇见什么恶人了吧?”
黄书郎怒道:“小流球,我本要痛打你一顿的,但你小子提到秀秀,我便心也软了。”
他顿了一下,又问,“你办的好事。”
小流球吃惊地道:“怎么啦?”
黄书郎道:“怎么啦?娘的,你看到曹三圣上了大车?”
小流球道:“是呀,我远远的站着看得准,不会有错,我看姓曹的上了大车出了城呀。”
黄书郎怒道:“那个是假的曹三圣,你小子办事越来越不灵光了。”
小流球大吃一惊,他愣住了。
黄书郎叫道:“你那是怎么盯的?曹三圣真真假假你也分不清呀?你是个猪。”
小流球抚摸着面颊的手滑下来了,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叫黄书郎受到伤害……
他又想到自己被关进清河镇黑红门分堂后院地牢之事,小白菜差一点便害死黄书郎。
小流球忽然用自己的手好一阵抽打,他抽打自己的面颊,边吼骂自己:“我是个糊涂蛋!
我二百五!我混蛋!我该死!”
随着他的骂一句打一掌,还真的打得口吐鲜血。
到了这时候,小流球心里明白,自己打自己总比叫黄书郎打自己更感动黄书郎。
尤其是……嗯,万一黄书郎又用棒子敲在他头顶上,那滋味更不好受。
小流球常挨黄书郎的棒子,只不过黄书郎在他的那根棒子上的造诣极深,对付什么人,他就会用什么力道,当然不会打伤小流球。
黄书郎见小流球打得差不多了,才张口大吼:“好了,别在我面前窝囊了!”
小流球果然不打了。
他哑着声音道:“老大,你既然发觉曹三圣是假的,那么真的呢?”
黄书郎道:“我怎么知道。”
小流球又是老样子,他一拍胸脯,道:“老大,你找个地方养精神,这一回小流球再把事情弄砸,你用你那把小刀割我的人头,我眉头也不皱。”
黄书郎道:“我割下你的头,小白菜怎么办?”
小流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黄书郎叱道:“放屁,不负责任呢!”
小流球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黄书郎道:“回去,回柳荫小筑去,我用不到你。”
小流球急道:“老大,我给老大你办事也不是三五日,你不能因为我一次疏忽就甩开小流球吧?”
黄书郎道:“这一回我自己去。小流球,你只要回去好生侍候田大叔他们,就等于我回去了。”他顿了一下,脸带苦笑地道,“告诉秀秀,要她放心,我好得很。”
这也算是一项任务,可能是大任务,小流球立刻笑嘻嘻地道,“老大,真多情种子呀。”
黄书郎叱道:“嘴巴不痛了是不?”抬头看看天色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千万别被黑红门的人盯上了。”
小流球道:“老大,我回去了,小流球回去传你的话,老大你好得很。”
黄书郎伸手摸摸右眉毛,那地方光秃秃的。
他苦笑,道:“总还会长出来吧?”
小流球道:“老大,我想知道那个假冒曹三圣的人又是何方神圣?扮得可真像。”
黄书郎道:“就是虎头寨的一窝强盗。”
小流球忙叫道:“曹三圣和强盗……”
黄书郎道:“这有什么奇怪?强盗换衣裳,一样装成老实人,我告诉你,强盗装老实人,比老实人还老实。”
小流球道:“官家为何不抓他们呀?”
黄书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