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恩仇-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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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白日,下方是山湖澄水,蓑衣笠翁,斜竿垂钓,手艺之精,栩栩如生,端的是块千古好玉。
西门洪激动的道:“传宗玉令——”
西门薇薇惊啊道:“爷爷,这就是那道与爹爹同时失踪的令符……”
西门洪道:“薇薇,错不了,你爹一定在他们手中……”
西门薇薇颤声说道:“爷爷,这怎么办?”
石仁中说道:“老爷子若无意见,在下……”
西门洪沈声道:“老弟,别急,老夫要先看鹏儿……”
杜三郎道:“敝主人早已候着多时,只要石兄弟愿……”
石仁中道:“杜兄,请通知贵主儿,立刻来换人!”
杜三郎“嗯”了一声,转首朝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九个汉子施了一下眼色,但见一道红蓝的焰光穿空而去,那瑰丽的烙光射门在半空中,夺目耀眼,瑰丽彩艳。
那道红篮焰光闪逝没有多久,远处已响起一连串铜钤之声,黑夜中,但见数匹溜快的健骑朝着这里笃笃而来。
当首者是个满脸黑髯、虬髯睑上尚有几颗麻子的汉子,两双铜铃般的眼睛冷光直闪,一身黑衫裤,足踏英雄星芒靴,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人物。
杜三郎上前,道:“西门老爷子,在下给你介绍……”
他略略一指那位虹髯汉子,道:“这是敞主儿,叶老爷子——”
西门洪冷冷地道:“原来阁下便是武林赌命大豪叶麻子——”
那黑髯麻子呵呵一笑道:“西门老爷子久违了。”
西门洪道:“我儿子呢?”
叶子麻子“嗯”了一声道:“抬过来——”
黑暗中,有人应诺了一声,四个健壮的汉子抬了一口深红奇厚的大棺木,平平的放在地上。
西门洪遽见对方抬出一口棺木,心中登时一凉,虽然在江湖上任何凶险的场面都见过了,但,当他一想到自己最痛爱的大儿子躺在里面时,目眶里也禁不住闪出了晶莹的泪影,不过他年老持重,不使泪珠滴下来……
西门薇薇却克制不住,大声叫道:“爹——”
她日夜思念的父亲隔了十数年,遽而在这种情况下会面,着实有点不近情理,她到底是年少不更事,没有西门洪那样沉着,而呜咽的哭泣……
西门洪惨声道:“叶麻子,他是死是活——”
叶麻子嘿嘿地道:“这全要看你老爷子怎么个想法了,在我们看来他与死无异,不过是比死人多了口气,在你老爷子眼里,也许这正是他生命的开始,活着远比死了要有价值……”
西门洪面上突然涌现出一片杀机,决声道:“鹏儿如果有个三长二短,今夜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说这话时,双目之中彷佛已燃烧起两把深红灼人的焰光,眉宇间所笼罩着的杀机,是那么深浓,令人寒栗,谁都知道他说得出也一定能做得到。
叶麻子冷冷地道:“老爷子,我们相信你有这个能耐,不过令郎……”
西门洪寒着脸,道:“启棺——”
有道十赌九恶,凡是在赌场里混,或是以赌为命的江湖郎中,俱是善于运用心术的狡猾之士,叶麻子在赌道上是久负盛名、雄霸一方之主,他一见西门洪那种刚决和满脸杀僳的神态,顿时一寒,他暗忖道:“这老东西难缠,别吃不完兜着走……”
他施了个眼色,道:“把棺盖打开,给老爷子过过目……”
两个黑衫黑裤的汉子闻声站了过来,轻轻的将棺木盖子移了下来,但见两个人同时从棺木中坐了起来。
靠棺木上头者是个双目深陷、已无目珠的无目汉子,头上的那层发皮似活活被人用剑削去,长出崎岖不平的疤痕,那种惨相着实十分厉怖,似乎他的生命正如赌命大豪叶麻子说的:“他的生与死无异,不过是多了口气……”
每个人都屏住了气,俱被这种形象震慑住了……
在这个汉子的身后,正有一个人持剑抵住他的后腰之处,那持剑之人一落入西门洪眼中,根根发丝都直了起来,眼中像喷火般通红一片,他咬牙道:“又是你这个畜生……”
显然,这个令他切齿痛恨的人正是他那个不忠不孝的逆子西门大鹏,谁也不会料到西门大鹏丧心病狂到此地步,居然当着他父亲之面用剑抵着他的兄长。
西门大鹏一笑道:“爹,别生气,我不是把哥哥送回来了……”
西门洪惨哼一声,道:“把你哥哥送过来——”叶麻子一拦道:“老爷子,咱们说好是以人换人,那位石老弟……”此人好心机,居然考虑得那么周到,利用棺木为押送的工具,其心计之深,足令人摇头而叹了。石仁中挺身而出道:“区区自会跟你们走——”叶麻子竖起大拇指,道:“好汉子,我姓叶的佩服……”西门薇薇颤抖的道:“爷爷,那是我爹么?”西门洪嗯了一声道:“不会错了,金鹏的左臂上有块红痣……”姜是老的辣,西门洪心细如发,早在这个目残耳缺的汉子出现之时,已先辩认此人是否为自己的爱子了。
西门薇薇叫道:“爹——”那目已无睛,耳已缺失的汉子浑身撕是颤了颤,缓缓地自棺木中跨了出来,沙哑的道:“是谁叫我……”
西门薇薇悲声说道:“爹,我……我是小薇”这几个字甫落,那汉子陡地跃回棺中,颤吼道:“我不要见你们,我不要见你们……”
他伤心的躯体抖颤,那双空洞的目眶中竟然淌下了一丝丝泪水,这份伤情促便那干涸的心坎燃上了另一股哀愁,他这种残缺不全的样子怎样与十数年未谋面的女儿见面,太丑陋的面孔使得他不敢面对现实……
西门洪上前道:“金鹏,我是你爹,你不能不要爹呀……”
那残缺汉子捂住脸,说道:“西门金鹏已死了,我是个丑鬼……”西门薇薇扑上去,悲声道:“爹,不管你多丑,你总是我父亲,别人也许觉得你丑恶可怖,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完美的——”那低迥的稚子之情,三言两语中,表露无遗了,这一份与生俱来的父女之情绝非局外人能了解,那丑汉大吼大叫,激动的抓自己的睑,他呜咽着不成声……西门洪黯然的道:“金鹏,你的小薇从小就幻想有朝一日,你会忽然自远处回来,她日日盼,夜夜想,十多年了,她由想而变成失望,江湖上,都说你死在沙漠或是苗疆,爹爹我虽然不相信,也半信半疑……”那丑汉哀声悲嘶道:“爹,我不像个人……”西门供一瞪眼,说道:“是叶麻子下的手……”
叶麻子急声说道:“在下可没这个胆子……”
西门洪沉声道:“那么是谁?”
叶麻子道:“这只有令郎知道……”
丑汉冷然的沉声说道:“爹,他们还不配……”
他忽然拭干了脸颊上的泪痕,回首道:“二弟,收回你的剑……”
西门大鹏冷冷地道:“大哥,别打歪主意,只要那石小子走进棺中……”
丑汉道:“拿我换姓石的,那姓石的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物?”
西门大鹏说道:“他是七星朝元的传人……”
丑汉大叫一声,说道:“甚么?七星朝元……”
他那硕大的身子倏忽之间一转,反手一掌将西门大鹏的长剑打落地上,这一招快迅灵诡,玄秘异常,骤发而至,西门大鹏在急而不防的情况下,非但失落了长剑,整个人都被打得一个踉跄。
西门大鹏大叫道:“你不是失去了武功……”
叶麻子也惊声道:“他不是武功已失,怎么?难道是使诈……”
丑汉仰空大笑道:“我不过是逗逗你们,你们竟然以为我好欺负……”
叶麻子急急叫道:“丑鬼,立刻停下来,否则……”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那丑汉已像一道旋转的小风,朝着他直扑而来,叶麻于身形略退,又叫道:“杜三郎,把他给截下来。”
杜三郎跃身而起,道:“是——”
休看杜三郎年岁并不甚大,那身功夫却不含糊,微挫身子,长剑已自鞘中颤耀出来,斜斜一抖,刹那间在半空之中挽起了两个剑花,“呼”地一声,剑已飘劈过去。
丑汉狠声道:“滚,你不是对手。”
说也奇怪,他迎着社三郎那劲疾锋利的长剑不闪不避,仅仅是一挥手臂,杜二郎竟不敢再挺剑而进,施至半途,急急撒剑暴闪。
杜三郎面若死灰,道:“丑鬼,我要你站住。”
丑汉长啸一声道:“今夜我要你们通通血溅在这里……”
杜三郎身形飘闪,退问问,长剑已转颤出数道痕波,诡秘辛辣地照着丑汉上身七处穴道刺来。丑汉嘴中发着数声怪异的哼叫,对那攻刺而至的剑式置若未睹,他那伸举的爪指,并不逊于锋利的剑刃,但见他疾快的一闪,居然穿过了杜三郎那诡奇的剑浪,未容杜三郎的长剑泻落,已将社三郎当胸打了一掌。
“呀”杜三郎呀地一声大叫,人似滚落的陨石,“叭”地摔倒地上;沿着他那苍白的唇缝间不停的流下鲜红的血……
叶麻子一震,道:“杜三郎——”
杜三郎寂寂无声,瞪着叶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麻子目光是何等尖锐,在杜三郎胸前一瞄,登时发现有五道彷佛被烈焰烧炙过的指痕,他大惊失色,蓦地退了好几步,沈声道:“退开——”
杜三郎坠地倒去,他那群手下已撤剑涌上,叶麻子沈声一喝,立刻又各自退下,抱剑而立。
叶麻子那张点点麻子的面脸上,泛起一丝丝抽搐,他沉凝的踏上前去,面上豆大的麻子似乎是更多了,长长的吸了口气,声音略颤的道:“阁下施的是——‘烈焰指’!”
丑汉面上毫无表情,道:“今夜你休想活着离开……”
转过头,朝西门洪施礼,道:“爹,这班赌门老鼠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叶麻子不容他说下去,已吼声大叫道:“西门老爷子,你可得评评理呀,‘烈焰指’凶狠毒辣,天域之外绝技,可与你们西门祖传绝学牛马不相及,今日在老爷子的一亩三分地上,今郎居然使出化外之技,传出江湖,只怕会令江湖同道有所不谅解……”
西门洪冷冷地一哼,道:“我儿子离开我十几年,他在外乡异域学了功夫,做老子的岂能干涉,叶朋友,老夫还没请教呢……”
叶麻子连忙接口说道:“老爷子,请指教……”
西门洪道:“我儿子的睑是不是你们下的手……”
叶麻子道:“令部双目虽瞎,嘴舌尚在,老爷子何不问问他……”
丑汉冷厉的道:“他们都是凶恶之徒,今日不要留下一个……”
叶麻子变色道:“丑鬼,你不要逼人大甚……”
丑汉道:“爹,你和小薇站远点,今日我要他们知道我丑鬼的厉害……”他冷厉的朝前跨着,面上罩满杀机……
休看他的耳目俱失,却与耳目俱全之人无甚差别,杀机一动,挥手一掌,将一个欲施暗算的汉子打翻地上。
那汉子不过是乘他说话分神之际,偷偷地欺进了数步,满以为这个瞎子不会发觉,那晓得早落对方算中,他的身形方动,已被打得倒地不起。
这种快捷的身手立刻震慑住全场,没有一个人敢再轻举妄动,显然丑汉表露的武功大令他们吃惊了。
叶麻子怪叫一声道:“丑鬼,你真要赶尽杀绝……”
丑汉怒声道:“我发过誓,谁说我丑,谁就死……”
叶麻子“哦”了一声道:“这个我倒没有想到,丑鬼,我叶某人倒不甚了解,以阁下的武功,令弟绝无法制住你,你为何由他押来本人之处……”
丑汉冷冷地道:“自有原因……”
叶麻子一震,道:“什么原因?”
丑汉冷笑道:“寻找那个教唆舍弟不仁不孝的赌棍,再说我这个样子实在无颜回来见家父,只好说武功已失,暂借贵处多盘桓数日,以启导舍弟改邪归正……”
叶麻子闻言大骇,道:“咱们这是引火自焚……”
他狠厉的瞪了西门大鹏一眼,又继续说道:“令兄与我过不去,你看,该怎么解决……”
西门大鹏惺悚道:“叶老大,别生气,由我对付他……”
西门洪目皆欲裂,沈吼道:“畜生,老夫先毙了你——”
西门大鹏一听他的老子动了真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颤,立刻转身而奔,道:“叶老大,在下失陪了。”
丑汉沈声道:“二弟,你真是自甘堕落……”
叶麻子“哼”了一声道:“丑鬼,我叶某人并不含糊你……”
一招手,四下持剑的汉子俱朝丑汉涌了过去。
石仁中突然抓起一把剑叫道:“谁要敢打群架,谁就别想活命——”
这一着还真灵,这群赌场老鼠平常狐假虎威惯了,欺凌的尽是豆善百姓,手底下虽有两下子,却称不上高手,今日一见丑汉那几手快招,顿时被震慑住了,谁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