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竹与剑-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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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全死了?”
车青倒退了一步,喘息着点点头,慑儒的道:
“二位前辈……在我们前去施救时业已断了气,两双眼闭全都圆睁着不闭,浑身上下都是血迹,黄前辈身受十几剑,屠前辈中了二十三剑,那些剑痕纵横布满在他们身上,出是一样的长短,一样的宽窄——”
话未说完,曹少成已脸色大变,汗水津津,一仰头,他悲烈的狂吼道:
“住口!不要再说下去了!”
身躯痉挛着,曹少成猛然回身奔向坝子内,一面飞奔,他一边沥血泣心般哽咽着凄厉的叫:
“兄弟啊,我的兄弟们啊……”
望着曹少成奔人坝子里的背影,白眼婆狠狠地瞪了车青一眼,低促的破口大骂:
“你今天是吃错了药啦?混你妈的球!人死了已经不是桩滋味,可恨你还在津津有味的形容描述!车青,你还身为大爷,呸,我都为你丢脸,活了他妈几十年,连一点眼色全不会看!”
车青一脸的横肉不由黑中泛白,他尴尬不安的低下头去,嗫嗫嚅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眼婆重重的一哼回身走去,刚走了两步地又停步转过身来,焦切的道:
“进袭傲节山的人马可有消息回报?”
摇着头,车青忙道:
“还没有,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有关前辈与玄震三子诸人领着头,大半是吃稳的了……”
一翻白眼,莫玉怒道:
“少做些如意梦,吃稳了?孤竹帮就那般好吃么?他们又不似你们这样混帐,全是一批废物,就那么容易吃稳了?你马上给我加强联系,打探确实消息,如今,或只看这一着棋了!”
车青不敢再多说什么,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白眼婆疲倦而沉重的吐了口气,方待离去却又再度站定下来,她摇摇头道:
“车青,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搔搔头皮,车青惶然道:
“回禀当家的,我还没有去详查……”
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白眼婆恨声道:
“大约呢?”
又吞了口唾液,车青思索着道:
“损了八个大爷,十七个二爷,七个三爷,其他的兄弟们,伤亡大概……大概也在百人左右……”
一口老牙咬磨着,白眼婆痛心的道:
“还有我的大兄也伤得不轻,天杀紫千豪,有一天你若犯在我的手里,你就看看我莫玉怎生来整治你!”
凑上两步,车青奉承的道:
“大当家,这小子逃不掉的,别说我们,大尊派又怎会轻易饶过他?你老看着吧,早晚紫千豪要栽在我们手里!”
怔怔的看着远处的烟霞,白眼婆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挪开步子缓缓行去,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而艰辛,泥地的脚印子,也似是更沉陷了几分……
空中,阳光已经过午了,和煦的光线洒在地下,晃动着一张张忧戚的面孔,反映着银坝子里尚未干涸的滩滩血迹,空气飘荡着杀伐后的凄凉意味,够落寞,也够哀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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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与剑十一、二头陀 盗亦遵义
十一、二头陀 盗亦遵义
一条黄土大道婉蜒地向西边伸去,隐没在凄艳的秋日落霞中,而嫣染着淡紫、沉沉的浅蓝色暮霭浮荡在天与地的四周,浮在绚丽的层云间,是那般宁静,那般安谧,有一股近乎悲伦的美,好一个黄昏。
黄土大道的那边,甲犀自远处奔来,鞍上驼着衰弱而摇晃不稳的紫千豪.紫千豪的身上染满了血,甲犀的毛皮上也染满了血,这些斑斑的血迹,都是紫千豪的。
没有再继续沿着大道驰下去,紫千豪睁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骑马行向路边的一条小径上,这条小径穿过路旁的疏林,穿过林草迷离的荒野,一直转入那边的起伏岗陵中去了。
甲犀缓缓的,小心的慢跑着,它也像知道了主人的创伤,也像知道了主人受不起颠簸,用小碎步跑着,甚至连喷一声鼻都是那般的低沉。
紫千豪目光呼喘的往周遭打量着,眼前,就宛似浮着一层隐隐的雾,自这层薄薄的雾中看去,万物都是这般模糊,都是这般浮沉,他喘息着,间或夹杂着带血的呛咳,肉体上刺骨的痛楚噬咬着他,但他却忍受着,振作着,他知道他不能打现在倒下去,只要一倒下上,只怕便永远也醒不来了。
沉闷的蹄声传荡在林梢岗陵之间,单调的响出去,又乏味的飘过来,听着蹄声.紫千豪轻轻会上双眼。
猛然,甲犀昂嘶着停住了前行之势.前蹄在不住的敲击着地面,宛似在咆哮,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心头一震,紫千豪的左手本能的接在在腰的皮鞘上,皮鞘的环扣里还有两柄弯刀短刀,他强自打起精神,聚拢目力,艰然的往前面看去。
一声狂厉如雷的人笑响自前边的一丛林子里,随着笑声,一个胖大的人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这人手上,还倒提着一柄酒杯组细,闪泛着灿灿银光的“金钢杖”!
抿抿唇,紫千豪暗中叹了口气,他勒住了马儿,尚未待开口,那位胖大兄已经行近,喝,却是好一副尊容,肿胀泡裹着两颗细小的眼仁。一双淡黄的眉毛衬着一只蒜头酒糟鼻,大嘴巴还缺了颗门牙,耳朵肥得几乎坠到了肩头上.再加上他那肥胖却粗壮的身体,令人一见到便会联想起供神时摆架在香案上的那头褪了毛的猪。
胖大汉子穿着一身黑袍,腰上扎了根大红宽边丝带,丝带上还吊着一枚玉如意,玉如意正晃呀晃的,这位先生暴吼一声,有音有节的道;
“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留财买路.献主赎命。好朋友,好肥羊,今天你算是遇对了人啦.却害得咱家好等!”
在鞍上冷冷的望着他。紫千豪一动也不动,胖大汉子两眼倏睁,怒火上升:
“咦?你他妈是哑巴么?不懂得开口回话?我操你的二舅子,三天以来没有买卖上门,正好,先发个利市,开堂红彩!”
低沉的,呛哑的,紫千豪道:
“朋友,你是剪径的?”
胖大汉子一摸他发光的秃头,呵呵笑道:
“莫不成咱家还是来与你说媒的?”
点点头,紫千豪徐缓的道:
“你是哪个码头的?”
有些纳罕的瞧着紫千豪,胖大汉子怪叫道:
“哈,看不出你也是道上同源,不过么,好几天没有生意,便是同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友,把你身上的金银财宝乖乖献出,我拿了,也不伤你,咱们一拍屁股,两下走路!”
吁了口气,紫千豪淡涩的道:
“也不亮个万儿,攀攀旗号么?”
嘿了一声,胖大汉子道:
“咱家么,姓蓝名扬善,有个匪号叫‘二头陀’,不在帮也不在派,更没有码头,呃,唱独脚戏的,老友,够了不够?”
紫千豪沉沉的道:
“你只要金银财宝?”
哈哈一笑,这位蓝扬善道:
“正是!”
紫千豪身子大大的摇晃了一下,跟着呛咳了两声,蓝扬善退了一步,抽抽鼻子,叫道:
“你可是喝醉了酒?”
微弱的笑了笑,紫千豪疲惫的道:
“二头陀,我身上有的是金银财宝,你要取,我全给你,但是.我也有个小小的条件。”
愣了愣,蓝扬善道:
“什么条件?”
用手摩挲着悬于马首之侧的四眩剑,紫千豪沙哑的道:
“只要你胜了我!”
又呆了一呆,二头陀蓝扬善随即大笑起来,他一身肥肉乱哆嗦着道:
“想你也是个练家子。不过么,咱亦不是省油之灯。没有三分三.还放他妈的上梁山?来吧,老友,如你胜了咱.咱二话不说.开步就走。”
艰辛的下了马.紫千豪低沉的道:
“此话可是当真?”
哇哇怪叫一声,蓝扬善道:
“咱还有这个心情和你做耍子么?真是笑话!如若咱家说过不算,便他妈算是你的儿子!”
紫千豪僵硬的道:
“一言为定!”
蓝扬善一挺胸脯,道:
“当然!”
这时,两边的距离约莫隔着七八步,四野的光度已经晦黯了下去,阴沉沉的,黑压压的,间或有阵轻风,自林梢子呼哨而过。
轻哑的,紫千豪道:
“朋友,你准备了!”
蓝扬善重重一哼,手上的金钢杖斜斜举起,他道:
“少罗嗦,你放马过来吧!”
两柄弯刃短刀倏闪而去,像煞两颗以千百年为一瞬横越苍穹的流星,就那么一闪,已经到了这位二头陀的胸口!
连喝吼也来不及了,蓝扬善手中倒提了金钢杖一抖之下呼的翻起,快逾电闪,黑暗中银光突幻,“叮当”两响,那两柄弯刃短对已被震飞入荒野之中!
一声得意的狂笑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寒芒一抹,就像鬼眼般定定指在蓝扬善的咽喉上,而这时,他的金钢杖才收回了一半,正高举在头顶.换句话说,如果紫千豪要取他的命,不待蓝扬善的兵器够上位置.早已血溅三步,呜呼哀哉了。
像一下子僵了似的呆立着,这位二头陀苦着脸,瞪着眼。嘴巴大张.那表情是尴尬而可笑的,他的金钢杖还高举在头顶上,但他十分明白,对方剑刺的速度必将较他挥杖的速度来得快。人家已是手下留情了,无可置疑,他今天算是撞上了硬板子,输定了!
心中一慌、一急、一怒、一愧,蓝扬善缺了门牙的嘴巴就关不住风了,他大声吼叫着:
“要杀就杀,不要卖他妈的交情,咱向来不吃这一套,奶奶的,算咱家招子不亮,栽了筋斗便是!”
在阴沉的暗影中,紫千豪的双眸闪灿的看着他,有如一对时隐时现的豹眸,只是,眸中的光芒虽利,却已极度孱弱倦乏了。
蓝扬善瞅着牙,干咽着唾沫,气急败坏的叫道:
“喂,喂,老友,你到底想干什么?杀剐由便,咱可不是与你做耍子的,这么僵在此地,算是怎么回事?真是他奶奶的!”
暗哑地,紫千豪道:
“我不杀你,父母养你这么大,也颇不容易,是么?”
说着话,紫千豪全身裹然强烈的抽搐起来,巨大的痛苦使他弯下腰去,拄着剑,缓缓的,缓缓的坐向地面。
蓝扬善几乎有些傻了,他愣愣的注视着地上坐着的人,喃喃的道:
“咦?这是怎么回事?奇怪……”
急急的向前移近了几步,这位二头陀聚集目光,细细端详着那方才险些要了他老命的怪人,于是,不由得他大吃一惊,咋着舌跳了起来:
“咱的乖乖,老友,你你你,你是怎么了?看看你身上的伤!你竟还能活到现在?又能将咱打败?老天爷,你是铁铸的不成?”
沉重的抬起头来,紫千豪仰视着站在面前的蓝扬善,从下面如此望上去,蓝扬善的体魄便显得越发肥胖粗壮了,有若一座半大小山峙立在那里,他正张着缺了门牙的大嘴,脸上的油光隐浮。
徐徐吐了口气,紫千豪语声低弱:
“朋友,你如守信,你可以去了。”
蓝扬善摇摇头,道:
“你伤得这么重,咱怎能不顾而去,这不是成了见死不救了么?也幸好你是遇上了咱家!”
说着,他用力将手上的金钢杖插进泥土中,又把双手在衣衫上一擦,大步走了过来,三不管的将紫千豪扶正,动作熟练而利落的为紫千豪检视起创伤来。
一边看,这位二头陀一边低呼大叫,口中“喷”“喷”不停,半晌,他的两手染满血迹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搀起了紫千豪,拔回金钢杖,一步一步的往前面行去。
紫千豪的体重几乎全依在蓝扬善的臂弯上,他的身躯依旧不停的痉挛着冷汗滚滚,但是,肉体上的折磨虽已是如此沉重,但他的神智却仍未迷乱,呛哑的,他呐呐的道:
“朋友……你想做什么?”
蓝扬善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甲犀,咧咧嘴道:
“咱?咱要救你的命哇。”
沉沉一笑,紫千豪道:
“你行么?”
哼一声,蓝扬善冒火道:
“咱不行?小子,你休要狗眼看人低,打不过你,别的却不一定也全不如你,老实说吧,哼哼,只要有一口气,到了咱手上没有治不活的!”
顿了顿,他又得意扬扬的道:
“别看你小子一身功夫吓人,自己受了伤却只有喊天的份了,休瞧咱把式比不上你那两下子,治跌打损伤的窍门可又较你高明得多,所以说……哦,说什么来着?三个人走路,哦,总有一个可以做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