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银--今朝玉-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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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婆娑又皱了眉,嫌这鸡汤太腥,长仪堆起了笑放低了姿态,好言好语哄着她喝下一口,婆娑便娇嗔:“那你喂我。”
“咳。”长仪的脸黑了一半,瞄了瞄在座的另外三个人,面色十分悲壮。
“喂不喂嘛。”婆娑粉拳往长仪身上捶了两捶,莺啼一般软糯的声音立刻将铁血汉子也化作绕指柔,立刻舀了一口小心地吹凉了,伺候皇太后似的。又忙着替婆娑布菜,这样好吃,那样有营养,婆娑碗里的菜叠了小山一般高,他自己却没吃过几口。
迟桑看得目瞪口呆:“格老子的,你们平日就这么吃饭的?太膈应人了!”
婆娑眼珠一转:“可不是嘛,夫妻间可不都这样?”说着,眼睛往今朝和泊玉身上溜了一圈。
迟桑傻乎乎地顺着婆娑的眼神看去,看到今朝也正愣愣地看着他们,眼中有一丝羡慕。而那独善其身的泊玉公子端着饭吃得优雅,目不斜视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迟桑心疼今朝,手忙脚乱地挟了一筷子什么菜放到她碗里,朝她讨好地笑:“今朝,你吃。”
唰唰唰,立刻有三道目光一齐盯牢了泊玉,看他作何反应。他总算是察觉了那几道灼热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放下碗,扫了周围一圈,问:“白泽呢?”
婆娑在心里扼腕,越发觉得这个不懂风情的泊玉公子白白长了一副好皮相,有气无力地答:“不知道。”
今朝也觉出不对来:“好像自女儿节那日后就没见过他了。迟桑,你总是和他玩在一处,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迟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抬起头口齿含糊地说:“老子怎么知道?他近来总是神神秘秘的,有几夜迟归,问他去干吗了他也不说,害臊地跟个娘们似的!”
还要说些什么,便被茶花的声音打断了:“今朝!”
茶花携了三郎,像是风尘仆仆匆忙赶到的样子,满脸焦急:“今朝,你们赶紧走吧。”
她越急越慌,说不出话来,三郎一边安抚她,一边说:“各个支持仙妖大战的妖族今晨发现他们的长老都暴毙了,与狐族长老一样的死法,他们觉得定是你们这些外人做的,蛇族已联合了狐族,誓要杀了你们给妖族报仇,趁着他们还在集结,你们赶紧走吧!”
迟桑一口饭噎在喉里吞不下去,伸颈瞪眼,半晌才缓过来:“格老子的!我们早晨谁都没出去过,怎么杀人?”
“有人看了尸身,并不是同一时间死的,有些已经死了好几天,可尸首一直没被发现,直到今日,妖族才找到了全部尸首。”
泊玉面色不变,当机立断站起身,一手扯过迟桑,一手牵了今朝:“狼王保重,所欠恩情,泊玉来日定当奉还。我们走。”
走出了狼族,妖界的大街上已是骚动起来了,胆小的妖纷纷关闭了门户,躲在窗后偷窥,蛇族与狐族的妖在街上四窜横行,双目赤红,已是妖化了,忽然有小妖发现他们,大叫:“在那里!”
泊玉一把将今朝推给迟桑:“带她走!”手摸上腰间,碧玉笛感应到了杀气,寒气凛冽,瞬间化成了一把薄剑,明晃如秋水一般。
迟桑收起了平日嬉皮笑脸的神情,一手去拉今朝,却拉空了。他诧异地回头:“今朝?”
今朝早在离他两丈外了,朝他摆手:“你去帮泊玉,我去找白泽。”
迟桑怒吼:“你给老子回来!”话音未落,她早没了身影。
满街都是四处奔走的山精水怪,要找到白泽仿佛大海捞针,她屏息凝神,慢慢地感受到了白泽的灵气,循着这若有似无的一丝灵气追去,灵气是越来越浓了,可这仙气中隐隐混杂着的妖气,却也是浓厚了起来。
“白泽,跟我走。”她落到一户民宅外,终于找到了白泽。
在堂内悠闲喝茶的白泽惊诧地抬起头:“今朝,你竟会来找我?”
“白泽,你……”今朝后退两步,心里一凉,眼前分明是白泽,却分明又不是,那温吞的书生怎么会有这满身幽幽的鳞片和两点赤红的双眸?
“今朝。”白泽瞅着今朝不可思议的样子,缓缓地笑了起来,“长老们都是我杀的。你还记得上次仙妖大战时紫灵珠差点被盗吗?那个内奸是我。”
“今朝,我是蛇族的妖。”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亲们还记得那个被迟桑抢了生煎包子的可怜的麻雀精吗?
PS:不要问我屎壳郎和茶花会生出什么物种来……
二十一
“今朝,你现在应该后悔了吧?如果当初你在发现我身上鳞片时就告诉泊玉,长老们就不会死,就不会有如今被我挑起的仙妖争端,今朝,你太心软。”白泽怜悯地看着她。
今朝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今朝,不如你留下来,和我一起留在妖界吧。”白泽笑着诱惑她,妖孽的气息更浓,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仙气还缠绕着,显得更加诡异。
“我在天庭时,有一次听到天奴们说起仙界史,说是万年前仙妖第一次大战时,妖界惨败,恰逢西王母留下清扫战场,于血泊中发现了一个刚刚成型的小妖,西王母心善,便带回了昆仑,交给了手下散仙养育,因彼时小妖已奄奄一息了,便注了五分仙气进去吊他那一口气,人是救回来了,却从此就成了半仙半妖了。又因为他的身份,将他化作了一个神兽的样子,不想这妖刻苦修炼,又因承了半身的仙气,几千年后便自己化作了一个人形,可天长日久的,旁人也就当他是一只不靠外力自己化作人形的厉害神兽,却早忘了他原先的身份其实是一只妖,蛇族的妖。”今朝盯着白泽,说得艰涩。
白泽的笑僵在唇边,很快又舒缓开来:“你早知道了啊。你的消息倒灵通,这么隐秘的忌讳也被你打听到了。”
“我是知道了,却只把他当自己人,我曾经对他说,如果有下一次,一定救他,所以我来了。”
白泽扑哧一声笑出来:“傻子!今朝哪,我不会跟你走的,事到如今,泊玉十有八九也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回去只有一死。”他眯起了眼睛,“你这么想带我走,如果是因为可怜我半仙半妖的遭遇,那就不必了。”话音刚落,钢鞭一般的蛇尾就扫了过来,今朝提一口气,轻飘飘地跃上半空,不料他血红的蛇信却早已窥伺着,她在空中以柔软的不可思议的身姿弯曲着侧躲过,脚尖轻轻一点紧追不放卷过来的舌,借力又在空中几个腾跃。
白泽见状,蛇身暴涨,小小的斗室内陡然狭窄了起来,逼得人躲无可躲,今朝只顾维持身形,又不愿出手伤人,一不留神便凝滞了一会儿,这电光火石间蛇尾就迎面击打而来,她勉强躲过,终是被余威甩到,从窗口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栽到了窗外墙角的一只瓦缸里。
栽在缸里的今朝一时间有些呆傻,下意识地试图起身,两手撑着缸沿挣扎了半晌,却被卡在缸内动弹不得。茫茫然中余光瞥到身旁似乎正有人疾走,被她这忽然的从天而降吓了一跳,脚步也顿了一顿。今朝头昏脑胀地抬起头,看到那被吓了一跳的来人也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今……朝?”
今朝唰的涨红了脸,挣扎得更厉害,瓦缸晃了几晃,不堪重负摔倒在地上,坚固的一丝裂痕都无,倒是带着卡在缸里的今朝在尘土里滚了几圈。
泊玉怔愣半晌,回过神来,忍不住扬起唇角,又很快用襟袖掩了唇,装着咳嗽几声,不忍心地别过头去。他一身白衣早已血迹斑斑,便是那碧玉笛化作的秋水剑也隐隐带了抹赤红,本是冲天凛冽的杀气,看到瓦缸里灰头土脸的今朝时,收敛柔和了不少。
“今朝!”白泽也从屋内追了出来,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垂了眼方才发现趴在地上的今朝,惊诧地呆了一会儿,揉了揉鼻子,也默默地别过头去。
今朝只觉得羞愤欲死,脸愈发红的要滴出血来,偏生这时远处又奔来一个看热闹的,飘扬着满头银发,大声叫着:“今朝!”
奔近了,才看到今朝,迟桑瞪大了银眸,指着今朝毫不掩饰地狂笑:“今、今朝!你怎么跟个王八似的背着个壳!”
待张狂地笑完了,才意识到如今的形势,立刻咒骂一声:“格老子的,差点忘了正事!”立刻奔到了泊玉身边,警惕地瞪着白泽。
紧绷的气氛如银瓶乍裂,风云又起,只待鏖战。白泽瞥了一眼今朝,转身在屋檐上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泊玉和迟桑立刻也追了上去,飞扬的尘土还未落地,方才还喧闹的小院,就只剩了今朝一人面朝黄土背顶缸。
今朝像是等了许久,又像是只等了片刻,沉沉暮色中终于有身影自远处走近,纤长指尖上一颗小石子,轻轻地一弹,撞到了缸上,极轻微的喀拉一声,自那一点上就蔓延开了无数裂纹,终于哗啦一声裂成碎片。
今朝窘迫地不敢看泊玉的眼睛,狼狈地从碎瓷片中爬起来,正要掸净衣衫,已被人抱了一个满怀。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的亲密,抱着她的人使了十分的力气,不像是拥抱,更像是要把她直溶入自己胸膛和骨血里去。今朝被泊玉勒得难受,不敢挣脱,只能轻轻问:“白泽和迟桑呢?”
“白泽不敌我和迟桑联手,逃了,迟桑去追了。”
泊玉放开了今朝,牵了她的手走了几步,忽然又将她的腰身搂了一搂,笑说:“你在狼族吃得倒好,腰身肥了几圈了,竟会被缸卡住。”
今朝有些生气,想反驳我比琅琊瘦,又想和泊玉置气,忽然感觉到他搂着自己腰身的双手轻微地颤抖着,心里颤了几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
昆仑山山顶终年积雪,皑皑白雪中立了一座木屋,周围一圈稀稀落落的竹篱笆,圈着几株老梅,清幽的香气在风雪中传了很远。
迟桑提着一只烤鸡上门来,一屁股挨着室内的暖炉坐了下来,朝今朝抱怨:“格老子的,你倒好,说是闭门思过,可你看看这景色这地段,我怎么瞧着你像是来享福的?”
几日前他们在妖界杀出重围,回了天庭,今朝不回罗华宫,却直奔昆仑西王母处请罪,说是自己将白泽带下了界,却没办法完完整整地带回来。西王母叹了口气,疲倦地挥了挥手,说是早料到了迟早有这一天,罪不在她,也就不用责罚了。消息传到罗华宫里,石头心肠的崇恩圣帝一脸淡漠,只说今朝当初不顾阻拦要下界,却没有保护好天界神兽,是一定要责罚的,就罚她在昆仑山山顶思过三百年吧。
“自妖界回来后,还未见上父君一面就来思过了,也不知父君这几年可好。”今朝说。
迟桑豪迈地撕下烤油鸡的一只腿来,大嚼着,口齿不清地说:“呸,还能怎样!不就那一张死人脸嘛!”忽然恶毒地笑起来,孩子气地诅咒,“活该九太岁青耕不喜欢他!”
“白泽呢?你们那日伤他重吗?”
这话像是触到了迟桑的痛脚,立刻窜得老高:“呸!哪伤得了他!就是伤也是一些皮外伤,他有那身蛇鳞护身,皮糙肉厚着呢!又仗着熟悉妖界的地形,比泥鳅还滑溜!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妖,难怪那夜他被傲因伤到的时候伤口恢复得这么快,难怪他对蛇族的事情这么熟悉!”
咒骂了很久,才复又平定下来,絮絮说起天界这几年来的动静,瑶姬给鬼帝神荼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儿;九太岁青耕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一位少年,面貌酷似崇恩圣帝,日日在太岁宫中厮缠着;月老座下那对金童玉女照样皮得讨打……说了半日,忽然叹了口气:“下界去了一趟,才知道天界真是无趣,倒是妖界有情有义,有血肉的多,老子就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成仙呢?”
说话间早把烤鸡啃了个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头,拍拍屁股正要走人,忽然转过头来:“老子差点忘了,那什么,泊玉啊,他近日没有空,仙妖大战是免不了的,他正帮着东王公练兵,你暂且忍一忍吧。”看到今朝安安静静的点头的样子,忍不住又咕哝,“你也忒老实了,心里想问就问出来,非要藏着掖着,闷死老子了!也幸好老子还知道你的心思,不用你问就替你说出来,否则你就憋着吧!”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今朝从窗口向外望,只瞧见他一头银发与积雪溶成了一色。
第二日又有人来访,九太岁携了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