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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天下第二-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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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杨大半晌才想起来,这满屋的破烂,谁来赔?
  杨二也是一般的疑惑。
  旁边跟随的人忙追出去,过了一会回来回报,说那孩子转眼就消失了踪影,众人追了出去,四下散了,谁都不愿回来,生怕赔了自己的赌银。
  那孩子在赌场赢走了不少,现在这里一团乱麻,怎么算,今日都是他们兄弟俩亏了。
  “娘的!这谁家的倒霉孩子——”杨二啐道。
  杨大没说话,只在心中深表赞同。
  “竹子,竹子。”
  外间的雨已经停了,地上犹自湿润,那围着银狐毛领的孩子站在一棵梧桐上,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叫唤。
  一只脏兮兮的虎崽忽然自草丛中蹿出,然后爬上了树,跳进他怀中。
  那漂亮的虎崽,竟然叫做竹子,这么不般配的名儿,他却叫得很顺口。
  “你脏死了。”那虎崽蹭得他一身的泥。
  跳下了树,他望望天,自言自语道:“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他提脚发力,立时施展俊俏的轻功,往目的地奔去。
  他跑了大约一个时辰,中间歇了三次,终于到了目的地。
  此时天已放晴,写着“集贤庄”三字的金漆招牌,十分耀眼。
  那孩子撇嘴,敲了两声门,无人应。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从来没人应过,没关系,他心里明白得很,于是退后三尺,抱着虎崽跳上了集贤庄的高墙。
  “啧……”不愧是集贤庄,杂草都乱得如此有风格,别处少见。
  跳进院中,草深路长,这少年将虎崽放下,道:“竹子,找路。”
  竹子嗅了嗅地面,开始跑了起来。
  一路紧跟着过去,不久之后,终于见到了回廊。
  他沿着回廊往里头走,果然看见了人。
  “我来了——”
  不过,迎接他的不是热烈的欢迎,而是一干人等青黑的脸色。
  “小师叔……”
  第一个被扑倒的是苏禾,众位师兄弟里,他武功轻微,仅胜过师妹,所以万年是集贤庄内打杂的第一人。
  那只叫竹子的虎崽,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直在他身边打转。
  呜呜……他可不可以很怕?大黄……你在哪?
  那虎崽极喜欢追逐着大黄,有大黄在,人就安全了。
  可是现在大黄也跟得了警报一般,远远瞧见竹子前来,便躲的老远。
  苏禾流下两滴清泪,朝屋内声嘶力竭地喊:“先生……栩尧来了。”
  这一声令大地为之震动。
  半晌之后,屋门还是紧闭。
  苏禾泪流满面,极想大喊先生你难道不顾弟子的死活了吗你这个混蛋——但还是忍住了。
  栩尧自发自动地站了起来,推了门进去。
  周肃正在看一本书,书举得很高,正巧挡住了他塞满了糖糕的嘴。
  他假装淡定地继续举着书,把糖糕咽了下去。
  这时候他才问:“小子,来做什么?”
  栩尧尚算有礼,恭恭敬敬地先给他请了安,乖乖巧巧地笑着,叫了一声:“师公。”
  隔夜饭也要喷出来了,周肃恨得牙痒。
  师公?有这么年轻这么帅的师公吗?
  这兔崽子,混账玩意,嘴里总无半句好话。
  栩尧装作什么都不知,天真烂漫地笑道:“来还你一本医书。”
  栩尧的住处,与集贤庄住得还算近,所以他就当了跑腿的,前来送还医书。
  说完,自他那宝贝口袋里掏了半天。
  周肃眼见那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与厚厚的银票,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栩尧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
  周肃忍不住皱眉:“书呢?”
  栩尧想了想:“啊。”说完还一拍手。
  拍你个头……周肃好想骂。
  栩尧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道:“书在家里,我就说,临走出门的时候忘了一件要紧的事儿。”
  周肃面上黑气盘旋。
  栩尧又道:“师公,我很想你,这次特意赶了路来瞧你……对了我想换件衣裳。”
  周肃在心中喊,兔崽子快滚,面上却笑了:“苏禾,过来带你师侄去换衣裳。”然后以眼神示意苏禾,快叫这兔崽子滚远些。
  苏禾领了命,泪流满面地带栩尧去了。
  栩尧换了衣裳,可不急着走,他想念集贤庄这里小师叔的手艺,必定要吃个三五顿饭,才值得回这一路奔波。
  吃完了之后,大家坐在一处品茶,大师叔苏名一这些年来在外头闯荡,少有回来;二师叔颜思靖面无表情不好招惹,三师叔不在这里,四师叔已经被欺负过了,唯有与周肃斗,其乐无穷。
  喝着茶的栩尧很快就起了话头:“师公,听闻前些日子朝廷又来人请您入朝为官?”
  周肃看他一眼,表情淡泊:“年年如此。”
  话虽如此,心中却在咆哮。
  原本自周家祖上起,朝廷年年有人前来,奉劝周家贤人出仕,然后周家的人也总会理所当然的拒绝,一年又一年,你来我往,好像猴戏。
  不过到了后来猴戏成了套路,朝廷也没什么耐心,每年眼瞅到了春困秋乏的好时节,便派个芝麻小官,还是少不谙事的那种,前来这集贤庄,说几句场面话,好显示朝廷对贤明之人确实重视,然后继续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年头的朝廷,实在缺乏诚意,从来都不顾及一个贤人的内心是何等的寂寞,再者,看着院子也不会说拨些钱下来修葺一番,反而说什么周大贤人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钦佩你个头,给我银子——
  周肃每次都是这么想的,可是不能说。
  面前的兔崽子分明是知道这些的,却故意提这话头。
  好不容易哄得他去睡了,周肃移了灯,往他睡脸上一照,忽然问在旁边为他盖被的苏禾:“这孩子哪里可爱?”还有旁边那只虎崽,好端端的万兽之王,被养得像只大猫,人睡了它也跟着睡得酣甜,全不管白天黑夜。
  苏禾吞了一口唾沫,支吾了一句,似乎是在说“很可爱啊……”
  周肃直叹气。
  “好久都不见师妹了……”
  “人懒起来,当真不得了。”掐指算算,四年间她出门的日子加起来,不足两月。
  想起永乐那漂亮的小脸,周肃越发觉得痛苦。
  想起漂亮姑娘就想听小曲,这毛病此生大约是改不掉了。
  眼前的栩尧睡得很熟,竹子也一样。
  “先生。”
  “怎么?”
  “栩尧当真是师妹的孩子?”
  永乐四年前带着这孩子回到集贤庄,众人都惊讶极了。
  她自己都还像是个孩子,却带着刚出生的栩尧到了这里。
  周肃移灯退出屋内,苏禾忙跟上。
  “先生……”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肃如是道。
  苏禾不敢再问。
  栩尧是第三天走的,临走之前泪水涟涟地抱着苏禾的大腿,说师叔不必客气,时常来我们那走动才好。
  苏禾流着泪说我知道,心里却想有日若我想华发早生,生不如死,我一定会去。
  临别的时候因栩尧还算乖巧,周肃也不是铁石心肠,于是叮嘱了他路上小心,下次再来。
  但是栩尧去后两日,便有人上门。
  “先生,有人说我们府上的小公子欠了赌债,追上门来了。”
  周肃望天。
  这情景,与当年那些大姑娘们找上门讨人何其相似?
  打发了这些人要紧,周肃磨着牙,道:“出去告诉那帮歹人,本公子还未成亲呢。”
  苏禾依言出去告诉了,半晌回来,恭敬地回话:“先生,人家说了,那人或是您的私生子也未可知。”
  周肃捏碎了一枚棋子。
  扯淡,他倒是想有,哪来的胆子生?
  周肃道:“那就不必废话,将那些人打出去便是。”
  苏禾只好又走一趟,心里嘀咕要是开始就将人打出去哪来那么多事儿?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周肃已经在喝茶。
  他随口道:“何如?你现在还觉得他可爱么?”言下之意,看你们这群人,将这孩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此时知道后悔也晚了!
  苏禾躬身回答:“先生此言差矣,弟子何时说过他可爱?”言下之意,关他屌事!

  美人

  若用轻功来回,自集贤庄回到住处只需一天的光景,可是栩尧却走得很慢,原因只有一个,他爱赌。
  一路上都是赌场,栩乔笑得脸上开了花。
  栩尧今年四岁,浑身上下散发富家少爷的气息,外貌清秀可人,十分纯良,一笑起来脑门上好似写着“我极好骗”四字。
  那也是只看上去罢了。
  从他出生起,还没被人骗过东西……栩乔年纪小,脾气很暴躁,谁骗他他揍谁,揍到人不敢骗他为止。
  栩小少爷喜欢气派,喜欢排场,喜欢众人都输他独赢,他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年仅四岁,功课与武艺却比大人还要出挑,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才。
  栩小少爷除了偶尔暴躁,性子也不坏,是个见了路边乞丐抱了他腿,也会留下三五铜板的好人。
  这一切都该归功于一个人。
  将那人暂且按下不表,且说栩尧住的地方,却是有些奇怪。
  平阳城的地界上,有一处地方名为烟雨楼,烟雨楼的主人是位姓柳的公子。
  他做得好刀剑,好暗器,江湖上第一剑客苏名一手上那把名为清风的短剑,便出自他手中。
  好刀剑配上好主人,做武器的人想不出名也难。
  只是这做武器的人,也是行踪不定,多少人想得一刀一剑也是千金难求。
  烟雨楼之前,还有一处江湖上无人不知道的地方。
  那地方名儿也古怪,叫做怡红别苑,倒也不怕人误会那是烟花柳巷。
  实际上,那是一处医馆,住在里头的,那是天下第一的名医。
  怡红别苑的主人姓甚名谁,无人知道,只知道那是个年轻的女子,模样儿说不出来是好是坏,极平常的一张脸,唯有那双眼睛生得很美。
  医者父母心,她却是没有的。
  她说的是治病救人,一为钱,二为名。
  世人都说她天下第一,管你是什么伤什么毒,总没有她救不了的。
  只不过此人也是心性古怪,要她救人一命,有时候极容易,有时候比登天还难。
  总而言之,这烟雨楼与怡红别苑的主人,住得极近,性子也是一样的奇怪任性。
  栩尧一路数着银票回来,眉头打了死结。
  去的路上赢得不少,回来路上也输了不少,果然这世间常情,有进有出才是正道。
  他粗粗一算,还剩了三十二两六钱银锭以及两吊铜钱,另有三五张面值大小不一的银票。
  勉强算是有些颜面,栩尧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自家门前。
  这门上的“怡红别苑”四字乃是某人亲笔,字形纤丽好看,只是略显不够雍容大气。
  竹子自他肩上跳了下去,然后挠门。
  这道门的材质奇怪,非金非银,暗沉沉的,像是石头造的,手摸上去却冰凉,竹子尖啸着挠了半天,门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有两道把手,一处圆孔。
  圆孔上又有一处长长的裂痕。
  栩尧用脚尖轻轻将竹子踢开,自颈项上掏出一串红绳,上面挂了个羊脂玉的貔貅,又坠着一条上面有奇怪刻痕的细棍。
  那便是开门的锁匙,栩尧插了进去,先想想今日是二月初二,便先闭上眼将这圆孔想着八卦的式样,然后将锁匙扭到坤门的方向,又再扭到离门的方向,然后使劲向下按。
  门应该立刻就会开的,可是却没有,栩尧暗叫不好,一把抄起竹子转身就逃;只听嗖嗖嗖的声音响个不停,果然有数不清的利剑自那门的四周射了出来,差点把他射成一支刺猬。
  他刚逃到安全的地方,门就自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年纪轻轻,穿着绿色小袄的漂亮姑娘抱着手,打着呵欠站在门口看看,转身就走。
  栩尧讪笑着望了望她,忙跟了上去,顺手关上了门。
  “凝香,我有个问题。”
  “小少爷,你的问题总是的多的。”凝香头都不转过来。
  栩尧也不以为意,反正这个家里是没规矩可言的。
  “今天这个不一样……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莫非今日不是初二?”
  “今天初四。”
  栩尧大惊失色。
  这日子竟然过得如此快?他一点都没察觉,那他初二初三在做什么?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大概就是在集贤庄混吃混合给蒙混了过去。
  栩尧垂头丧气。
  两天啊……可以抹多少牌九,可以摇多少次骰子,可以赢多少衰人,可以砸多少场子?
  他竟然,就这么恍恍然地都错过了。
  他摇头不再想,又问:“她呢?”此时两人已经走上了回廊,正往屋里去。
  凝香警觉:“小姐还在睡着。”现在还不到午时,她家小姐可没那么早起床的习惯。
  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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