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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飞花溅玉录-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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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胸口中最后一丝力量耗尽,我才收声,缓缓直起脊背,傲然投过视线望去。
  “家?不知陛下说的家是哪里?是当年皇世子的紫宸府,还是如今陛下的皇宫?陛下错了,我没有家,我从头至尾都是孤身一人。”
  “一个……人?”他把玩着拇指上戴的碧玉扳指,手指一圈圈地抚弄在上面,玉色碧绿如洗,在他的手中莹华璀璨,“你喜欢这戒指吗?”
  我点头,说道:“它很美,和陛下很般配。”
  “我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件玩物,碧绿的颜色,很漂亮,很讨喜。可惜玩物就是玩物,总归是件用不上的东西,原先它丢了,我也不上心,丢就丢吧,去了一件,总还能再弄来一件新的。不过如今我把原先丢的那只找回来了……”他淡淡地扫我一眼,继道,“丫头,如果你是我,怎么选呢?”
  “哪个更合手,陛下自然该选哪个,我不是陛下,无法替陛下决断。”
  他的眸光灿若辰星,几乎与手中的碧玉不相上下。
  “这世间,好东西只留一件就够了,既然是已经丢了的东西,不如彻底毁了干净。”
  净字音落,从阁外走进一道身影,黑衣劲装,正是白日里拦在忘途川脚下的高手。他缓步徐行,手中拖地拉拽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那人被他握住头发一路拉进殿中,头颈低垂,一点声息也无。
  黑衣人松开手,那人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侧仰的脸正撞入我的视线,遍布在淋漓血渍中的脸孔上,纵横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一瞬间,心口仿佛被人用利刃穿透,无法抑制的恨意锉断了理智,我浑身颤抖起来,瞪圆双眼,蓦地看向恭身站立在玉阶下的黑衣男子。
  “封丹,对付一个身无武功之人,用得着下如此狠手吗?”
  牙根隐隐作痛,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我才发觉竟是咬得太过用力。心中的锐痛凌驾在身体之上,我已经不再有痛觉。
  “你枉称高手,却用下三滥的手段刑囚一个伶人,你好威风!”
  转头望向简荻,他看戏似的目光和笑靥,让我恨不得立时扑过去撕个稀烂。
  “碧华不过是爷们手里的玩物,高兴的时候拿来取个乐,不喜欢了,一脚踹开就是。陛下为个伶人大动干戈,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他波澜不惊地坐在华宇深处,睥睨看着玉阶之下的这场闹剧。我就像跳梁小丑唱着一出独角戏,在他的掌心上挣扎跳脱。
  他看累了,终于开口说道:“玩物就是玩物,不喜欢了,毁了它又如何?”说着,他从拇指上摘下碧玉扳指,指间陡张,扳指从他的手中掉落,摔在殿石上碎成数截。
  我的目光随着那圈碧玉落地,碎渣飞溅,散落在他的脚前。
  “不语也知道碧华不过是孤手里的玩物,当年他背叛在先,此刻孤留下他的性命,已属开恩。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伶人指责于孤,就不怕孤杀了他吗?”
  “陛下视天下人为掌中玩物,我与碧华本没有分别,我不敢自高身份,求陛下放过他。”双膝砰然跪地,我直挺挺地矮下身去,对他匍匐叩首。
  额头抵在冰冷的殿砖上,我将尊严双手奉上。
  雪阁中一片寂静,直到一双锻面锦靴出现在身边,比玉石更为冰凉的指尖挑在我的下颌上,逼迫我抬头与他对视。
  屈辱的泪从眼中涌出,落在他的衣袖边,他将手抽了回去,将手指上滴落的泪水含进嘴里。
  “花不语,为什么你对一个伶人,比对孤还要重情重义?为什么在你的心里,孤还比不上个丑脸废人?你的心,被铁水浇了吗?”
  我任凭脸上爬满泪水,倔强地看着他。
  “想知道理由?好!我说,但我只说给阿荻,不是东皋的王上。”
  他颔首以示,我一字一字说道:“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肯为我以命抵命的人!”
  静默充斥在我和简荻之间,夜阑如水,长窗外的月轮渐沉。
  他的眉缓缓淡了下去,眼眸中一抹孤绝,唇角微弱地扯动了下,脸上的神色依稀便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丫头,你恨我?”
  我没有说话,心中翻腾咆哮几欲破胸而出的波澜,在寻找着宣泄的地方,如果这感觉就叫做恨,他说对了。
  但我不恨他,我只恨自己,生而为人的悲哀。
  他看我半晌无言,突然拉起我的双手,握进掌心,急切地说道:“丫头,别恨阿荻,好不好?阿荻有苦衷,有不得已的苦衷,求你别恨……”
  他猛地将我揽进怀里,一手挑起几缕白发,贴到胸口。
  “和我回家,我给你找大夫,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把你身上的毒解了,咱们一起去放荷灯,我给你绣小鸡吃米的荷包,我亲手绣,好不好?求你别恨我……”
  他的话消失在无声的哽咽中,脸上满是从所未见的迷乱。
  我默默推开他的手臂,抽身退步。
  “不,求你放过碧华。”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十指逐渐握紧成拳。
  “丫头,我是阿荻啊,你答应过会永远帮着我护着我,为什么你要食言?阿荻没有变,我没有变。”
  “对不起,是我变了,求你放过碧华。”我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此刻的简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求我一起回家,他说了那个字,将满身骄傲卸下,只为了一段早已逝去的情缘折腰。
  我不忍再看下去,将脸别到一边。他的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面对他。他的视线望进我的眼中,他的眼眸里交错着深藏的痛楚。
  他为我而痛了吗?
  就像当年,我为他的种种作为而痛……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我细嚼着这首梳头歌,垂目看向嫁衣上残破的襟口,“阿荻,你如今手握天下,还有什么得不到?放手吧,我不值得你执着至此。”
  “赢了天下,却输了她……” 他望着我喃喃自语,双手越来越紧,将我的脸握到变形。
  蓦地,他撤回手掌,我的脸上一阵刺痛,失去了他掌心的温度,随即又是一片冰凉。
  “丫头,阿荻最后问你一次,和我回家好吗?”
  他的衣袂在身侧轻颤,目光如炬地盯在我的脸上,我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了声'不'。
  玄黑大袖漫扬在眼前,将他的身影遮去,他拂袖转身,一步步踏回玉阶之上。
  “花不语,你当知晓,三年之约转眼及期,届时孤将率军踏平醒月国土,连你一起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他渐行渐远,终于坐回椅中,“孤言出必行,你尽可以将这番话转告给醒月蓥帝。”
  他端坐在重楼玉宇深处,我立在阶下抬眼望去,恍如隔世。
  “军国大事,我不懂,如若真有那日,我甘愿引颈就戮,今日我只求陛下放过伶人碧华。”
  他的脸上凝起狠戾,唇边绽出一丝艳若桃李的笑容:“孤可以放过他,但他身中剧毒,无药可解。除非用你手中的凝晶雪喂给他吃,否则过不多时,他自然毒发身亡。”
  “你不是一向只将自己性命看重吗?今日有他没你,有你没他,再耽搁下去,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孤倒要看看,你对他的情义,又能重到哪去……”
  他的话未说完,我几步走到无尘身边,伸手掐在他的颌骨上,他咳咳几声想要咬紧牙关,我手上用力,直掐得他不得不张开嘴,我将袖袋中的凝晶雪一股脑儿塞进他的口中。
  “给我咽下去,否则我立刻死在这里。”我以死相胁,无尘一双碧眸怔怔地看着我,眼角落下破碎的泪水,滑过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渍,滚进耳畔的长发间。
  看他乖乖将凝晶雪咀嚼咽下,我站起身,转头冷然望向简荻。
  他唇边的笑意不减,点头叹息道:“你果然对他一往情深,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了。”
  “不,我只是将从前亏欠他的,都还给他。他为我毁去容貌,我用凝晶雪换他性命,从此我活在这世间谁也不欠。”
  “……谁也不欠?呵,呵呵,花不语,你可真是让孤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你有情有意,他以命抵命,倒是孤在枉作小人。好,孤给你一次机会。孤身后的长窗下是千年寒潭,如果你肯从这里跳下去,孤便将碧华毫发不伤地放下山去。”
  “不……”
  我还没有回答,无尘躺在地上哑声喊道,挣动着身子想要起来。我看着他,他慢慢不再挣扎,碧眸中的泪水如珠玉断线,越流越多。
  “无尘,不许哭,我不喜欢。”
  我轻声说道,他咬牙憋住悲鸣,颤着手将眼泪擦去,用力瞪着眼睛看我。
  “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我更不行。”
  抬脚踏上玉阶,向着简荻走去,他笑着等我走过去。我从他的身边走过,将他脸上的笑容抛到脑后。
  站到窗前,回头看他,他惊愕地唤了声:“丫……头?”
  阿荻,你一定以为我不敢跳吧?
  你一定以为我是为了走到你的身边,才踏上玉阶吧?
  你一定以为我今日重披嫁衣,只为了捡回曾经被我扔在脚下的那顶后冠吧?
  呵呵……
  月影挡在我的身后,我的眼角闪过简荻惊慌失措的脸庞,他的手探过来,抓到我的面前,我回他一丝决绝笑颜,跃窗而出。
  风扑面打在身上,冰绡红衣遮住视线,我的满头白发,朔扬在夜空月轮中。

  水月浣镜花

  第六十章 水月浣镜花
  镜花水月空悲戚,
  无心去来悟尘缘。
  简荻,江山和情爱,在你的心里哪个更重?
  下坠之势极剧,云封雾绕中千年寒潭陡然现在眼前。风中隐约传来简荻的一声呼唤,我还未及听清,已经噗嗵一头扎进寒潭中。
  潭水极寒入骨,意识在刹那工夫被冻得麻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念头,我不想死……
  潭水震荡波动中,直觉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拦腰抱住拖出了水面。入水出水,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我睁开眼,呕地一声将噎在嘴里的潭水咳了出去。
  手脚僵硬冰凉,我没有力气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勉强看向面前,入眼是封丹焦虑的脸色,他的满头湿发早已经披散,沾在脸颊两侧挂下滴滴答答的水珠,嘴里呼出的气也是浓白一片。
  他一身狼狈地将我拽到潭边,我翻身滚上岸,他半卧到我的身边。山风一带而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关开始咯咯作响。封丹的发梢上很快结出层薄霜,他说了声得罪,伸手又将我紧护进胸怀,奋力跃身纵回雪阁。
  刚入长窗,封丹已经无力再支撑,我和他双双滚倒在玉阶上,他贴地滚了几下停了,随即起身退到一边。
  我趴在地上,赫赫喘着粗气,刚从寒潭里被人涝上来,又被阁中的暖香裹住,我全身一下冷一下热,四肢抽搐地厉害。
  靴底触地的声音刺进鼓膜,简荻走到我的身边,俯下身蹲在我的面前。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盯着我此刻狼狈的样子,仿佛在耐心地等我开口求他,我极力仰起头,让他看清我的坚持。
  牙齿上下撞击的声音轻轻回响在偌大的雪阁中,他终于叹了口气,伸出双臂将我抱了起来。
  他一步步地走向九龙椅,搂着我坐入椅中。我浑身颤抖一直看着他,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我的脸,他的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和当年一样。
  我和他的视线浇铸纠缠,他脱下身上的锦裘将我裹住,我靠在他的胸口,一声漫过一声的心跳从那里传出。
  “丫头,闹够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他的胸膛温暖宽阔,我渐渐不再打颤,身上回复了一些热度。
  “你负气走了,这么长时间,我虽然派人到处找你,却又怕真的找到你时,你依旧不愿意原谅我。有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勤政殿里,看着窗外的那角天,我会忍不住自问,是否愿意探知到你的下落。”
  “一日复一日,我就这么每天都在问自己。知道了又有何用呢?你性子这么烈,肯定是不愿意再和我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一份执着,丫头,这东皋的万里江山万千黎民就是我的执着。我想做明君,想要东皋的百姓家家户户都过得平安富足,我这样算是错了吗?”
  他对着我笑了笑,他的眼角边浮出一丝日积月累的浅纹。我盯着他的靥畔,一根白发夹杂在鬓发间,原来他竟也早生华发了。
  我怨恨过他的薄情,仇视过他的利用,也曾亲手将他推上皇位。但我从没有去深思过在这张椅子上面,压着千斤的重担。
  东皋的百代基业,黎民的富足安康,都靠他一肩承担。他终究已不再是嫣嫣笑语的少年,他身而为一个男人,有满腔的执着和鹏程抱负。
  而这些,都曾是被我刻意忽视的东西。
  我该继续怨下去吗?
  是谁负过谁,谁又欠了谁的债,算得清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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