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沙-法老王1-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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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为什么要杀琳?”
“我一直在想,路玛。”眼睛微微眯起:“你还记不记得西奈那场战争?”
“记得。”眼神轻轻一闪:“王是指当时……”
点头:“如果当时不是她一把武器把全局镇住,我们可能……”
“路玛记得很清楚。”
“之后她就失踪了,如果不是在叙利亚港口再次碰到她。”说到这里,王神色一敛,回过头:“我问你,如果当时带走她的不是我们而是别国的某些人,而那些人碰巧又是我们的敌人……你认为会怎样?”
沉默。片刻,路玛抬起头:“会想办法找到她,争取她,或者……毁了她。”
“就是这样。”轻轻一甩发,嘴角微扬:“知道这场战争的人,知道她的人,想法必然都会一样的。”
“没错。路玛至今忘不了,那东西在她手中时是怎样轻易让一整排亚述兵顷刻间倒地的。”说到这里,眉梢轻挑:“虽然它在我们手里,只是块无用的金属。”
“如果一支敌国的军队配备上这样的武器会怎样?”
“……那是灾难,王。”
“就是这样。”
“看来她在这场袭击中死去,远比活着被敌国的人带走,损失要小很多。”
“我不会让她死!”目光蓦地一凌。
随即瞥见路玛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奥拉西斯怔了怔,侧眸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一转,淡淡道:“两天了,你说,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路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片刻,微微一笑:“要杀这样一个女人,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但依目前的搜索情形来看,不外乎两种可能。”
“说来听听?”
“一种,她确实不在宫里,或者说,很有可能,她甚至不在底比斯。因为搜遍了宫里每个角落,底比斯的每寸土地,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可能的踪迹。”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可能已被抓?”
不语,路玛低头垂下眼帘。
“那么,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另一种,她可能还在宫里。”
“理由?”
“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那片废弃的园子方向。之后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从那里出来,而那个园子的出口只有一个,在她追着那些刺客进去后,我们随即有重兵把那里包围了,几乎所有的刺客都落网,惟独不见琳的踪迹。如果不是被用某种巧妙的方式带走,那么她应该没有离开那里。”
“如果是这样,那么人究竟会在哪里?我们甚至连废墟都没有放过。”
“确实……”微微思忖,路玛浅笑:“不过请王放心,路玛已经派人监视在所有的路口和码头,只要琳还活着……”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话味道有些不对,他随即改口:“只要琳出现,我们一定……”
“知道了。”点点头,似乎有些疲倦,奥拉西斯抬起手,对他摆了摆:“时间不早,你退下吧。”
“是。”起身倒退着离开。走到门口处,忽然想起了什么,路玛犹豫了一下,站定身子:“王,听说……琳的那头黑狼昨晚开始无故嚎叫了一夜,今早被昆莎锁在屋子里时还在闹。”
“阿努?”
“是的。”
“很有灵性的一头畜生……”紧绷的唇扬起一抹浅笑,正要挥手让路玛离开,冷不防,目光一闪:“路玛!”
“王?”
“去,把阿努带出来!”
“什么?”
“带阿努去废墟,快!”
“……是!”
如果命运掐断了回去的路,该怎么办?
那就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走在这条不知道延伸到何方,亦不知道为了什么,费了多长时间才挖凿而成的通道里。
在她刚刚爬出阻挡在石室门口的乱石堆,进入到那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天然岩洞内四处张望时,背后一阵巨响。伴着扑面而来浓烈的烟尘,身后那小小的石室坍塌了,前后相隔不到两秒的时间。
迟一步就成了那堆乱石下的碎肉。
碎肉……想起这两个字,她忍不住想咽口唾沫。但并不成功,牵了牵嗓子,随之而来一阵干咳,舌苔把仅存的那点唾液贪婪地回收殆尽。
或者,成了碎肉至少比现在的处境好很多。手撑着干燥的甬道墙壁,这不知道开凿于什么年代的古老甬道,是天然岩洞袒露在自己眼前的惟一出口。当年被斧子粗暴凿刻出的痕迹,此刻利齿般啃噬着她一次又一次滑过的手心。
手臂有些刺痒,一缕腥稠的液体顺着割破的掌心滑落到臂膀,眼见就要滴落到那干得发白的土地里,她迅速收手,抬起胳膊将那些液体含进嘴里。吸,舔,很仔细,没有放过一滴。然后继续扶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朝着前不见尽头,后没有退路的甬道里一瘸一拐地走去。
这样走了到底有多久,一天?两天?从饥渴的感觉已经逐渐无法用意志力去克制的那一刻起,她基本已经放弃了对时间的计算。她只想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能不能在彻底脱水之前走到有水分的地带;她只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大的机会可以存活下去。
这古老的甬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层干燥得连细菌都无法繁殖的土质关系,那么长时间走下来,竟连一只老鼠、一只虫子都看不到。并且路开始变得难走,有时候会出现分叉,不再是一条路直到底。
她不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只是一直地朝前走着,只要前面还有路。但她同样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耐性和希望在逐渐崩溃,当她吸吮着自己手掌被岩石割出的血液,而差点控制不住啃下自己掌心一块肉来的时候。
“呵……呵呵……”风又一次送来那阵似笑非笑的声音,如同沉睡在古老地室中幽灵的呻吟,隐隐缭绕于走势变得有些曲折的甬道内,弯弯绕绕,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又似乎在后……
展琳的指一紧。
停步滞留了半晌,她低下头,拖着那条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的断腿继续朝前走去。
突然她的脚步再次停住。有些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起一点光,四下环顾,然后犹疑着,把头贴向那嶙峋的墙面。
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近似耳鸣,又仿佛极远的奔雷,在石壁内疯狂攒动着,轰鸣着,然后汇聚于头顶某个遥远的角落,逐渐蔓延、扩张……
那是什么声音?
奥拉西斯远远望着废墟堆中不停刨啃着的那条小小黑影。
一天一夜,它始终在那堆坍塌成碎石场的空地上嗅着,刨着,即使它小小的爪子根本掀不动那些倾倒的石柱和墙砖。谁若看不过去想拉开它,它就不停地在嚎叫,挣扎,直到被人放开,一溜烟返回原先嗅的地方,一边继续用爪子挖刨,一边监督着边上的人用铲子把堆积如山的碎石除去。
阿努,这只平时除了吃的眼睛里什么都不放的小动物,整整一天一夜即使用最上等的羊排都无法诱使它离开这废墟一步。
忠诚,他喜欢这两个字。
“王,”一名浑身蒙尘的督工气喘吁吁地从废墟处跑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路:“挖掘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怎么?”
“按照那头狼指的地方往下挖,底下有个洞窟,但似乎承重柱塌了,地面完全塌陷,上面坍塌的碎石完全堵塞了建筑下面那个洞窟,如果要继续的话,两三天内是清不出来的。”
“废墟底下有洞窟?”
“是的,王。”
眉头轻轻一蹙,抬眼看了看那个已经由中间挖出一个深坑的废墟。原先负责清理的人都三三两两住手了,握着铲子围在坑旁,窃窃低语着,似乎已经对眼前的障碍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打算。他将目光重新转向跪在地上的督工:“你可知道这废墟原先是什么?”
“是……”抬头匆匆扫了奥拉西斯一眼,那督工低下头,不语。
“莫非……那可笑的传言还成真了?”微微一笑,拍了拍督工的肩,他反剪双手,朝那吞没了阿努的身影,只留一条尾巴还若隐若现于外的大坑走去。
那尾巴一上一下固执地晃动着,时不时地,从坑里飞出一点碎屑……
“阿努。”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对它的召唤,阿努使劲用自己的脑袋顶着块碎石,试图将这横挡在自己眼前的障碍推开。看来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一张脸绷着,同它竖在坑外那条大尾巴一样的固执。
“阿努。”随手揪住脖子把它提了起来,不出所料,那只性格同它主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黑狼立刻被踩着了尾巴般,龇牙低吼着,伸直爪子在奥拉西斯的手中挣扎起来。
没有理会它的愤怒,手掌一撸,两只张牙舞爪的前爪已被他抓到手心,再将它不停扭动的身体往怀里一送,片刻间,这只烦躁的小狼全身除了嘴巴,统统被压制得服服帖帖。
下意识张嘴朝奥拉西斯的胳膊上咬去,却在牙齿碰到他肌肉的瞬间,迟疑了一下。继而抬起头低声咆哮着,冷冷朝他瞪去。
“你肯定她在这里?”没有理会它的目光,奥拉西斯在坑旁坐了下来。示意周围人散去,只留下路玛,默不作声在一旁守候着。
阿努不屑地咧了咧嘴,目光重新回到乱石堆上。
“你肯定她还活着?”
再次努力挣扎一下,未果,阿努气馁地伏在他怀里,报复性地往他胸膛上蹭了一道口水。
人与兽的对话,往往最后只能发展为肢体上的交流。
“如果真的被埋在这下面,没有食物,没有水,人撑不过七天。”突然而来的声音,轻轻打破了一人一狼间无声的僵窒。
抬起头,奥拉西斯淡淡一笑:“路玛,你总是那么实际。”
“路玛只是不喜欢对不清不楚的事抱有太多幻想。”
“实际嘛,”松手,看着阿努一得自由立刻重新跳回原地开始用爪子刨挖,奥拉西斯轻轻吸了口气,“实际就是,如果琳真的在这下面,未必没有水,因此,未必撑不过七天。”
“王?”眼神一闪,路玛侧眸,朝他看了一眼:“王的意思……”
“已经多久没有这么称呼它了,阿努比斯神殿……”阳光有些刺眼,眯起眸子,奥拉西斯在身下这片废墟上踏了踏:“关于它的一些传言,你这么好奇的一个人,相信不会一无所知。”
沉默,路玛的嘴角牵了牵。片刻,低声道:“王不是亲口辟谣……”
“说它闹鬼,那确实谣言。”
“那么……”
“说它在建造的初期暗设了一条密道,却并非空穴来风。”
头蓦地抬起:“王……”
“当初政局一直不稳,内部暴乱,外部压力。先王于是在这里建造了一座以阿努比斯神的名字命名的神殿。名义上,出于对神的敬仰,而实际是因为有人测算出这地方在地底的窑洞内,藏着一条连通尼罗河西岸的甬道。路玛,想想,经由尼罗河底部而过的通道,怎会没有水?”
“这怎么可能……”
“在亲眼见到这个洞窟之前,我也一直没把这个传言当真过,虽然父王在世时,曾几次对我提起,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眼底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脸色却隐隐渗出丝苍白:“很令人怀念的日子呢……路玛……”
低下头,避开奥拉西斯的视线,路玛将这话题轻轻带开:“也就是说,琳有极大的可能,已经通过那条甬道逃出来了。”
“未必。”
愣了愣:“为什么?”
没有回答,奥拉西斯俯身将阿努一把抱起,径自朝废墟外走去:“吩咐备船,随我去帝王谷。” 风扫在脸上,冷冷的,就像身下这冰冷的石板。
展琳趴在石板上。离头不超过一米的距离便是顶端,而两侧手臂的可伸展度甚至不超过半米。
活脱脱一口棺材。
她没有想到沿着甬道一直走,最后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越来越窄的通道,越来越崎岖的路面,一直到这里,她想,是不是该对这段漫长到几乎感觉走了一个世纪的路程,做个终结了?
还记得那时候,随着头顶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她的手指碰触到了一片湿润的土壤。那一瞬,她几乎想要尖叫。
她想她可能遇到了一条地下河。
但走了半天没有见到河水的影子,除了潮湿的墙壁和风。通道是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岔路,她甚至没有路线的选择余地。无奈,最后只能在水汽的吸引下急切地扑在地面上用指挖抠。
可惜挖了半天,没能刨出一滴成形的水,而手指却连指甲都快磨光了。于是只能从裙子上撕下条布贴在那些湿润的土壤上,用力拍湿了,再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吮吸。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带着泥土的水滓把她的胃撑满,然后一把抓住正巧在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