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2)尼罗河谋杀案 魔手黑麦奇案-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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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如愿,可是我再闹下去才有鬼哩。坦白说,跟你在同一个房间里我觉得
恶心。你向来是肮脏卑鄙的下流胚:刺探、偷看、说谎、惹事。我还要告诉
你一句话。我无法证明,不过我始终相信引起大纠纷并害我被赶走的那张支
票是你假造的,伪造得真差劲,字体太高,引人注目。我自己记录太差,无
法辩白,但是我常常惊叹老头竟没想到:我若伪造他的签名,一定会伪造得
高明些。”
兰斯抬高嗓门,滔滔不绝往下说:“算了,柏西,我不再玩这种傻把戏。
我对英国和伦敦商业区感到厌烦。我讨厌你这种穿条纹裤和黑西装,嗓门吞
吞吐吐,玩金融诈术的小男人。我们照你的建议分财产,我要带派蒂回到一
个截然不同的国家——有空间呼吸和活动的国家。你可以自行分证券;保存
优良的和可靠的,保存利息百分之二、百分之三和百分之三点五的债券。把
你所谓爹最近的投机股权给我。其中大部分可能一文不值。但是我打赌有一
两件到头来会比你那可靠的百分之三信托股票更值钱。爹是精明老鬼。他的
冒险,冒大险。有些冒险获利百分之五,百分之六和百分之七。我支持他的
眼光和运气。至于你,小毛虫。。”兰斯向哥哥逼近,哥哥连忙往后退,绕
过桌角到尼尔督察身边。兰斯说:“好吧,我不碰你。你要我离开这儿,你
赶我出去。你应该满足了。”他大步走向门口说:“你若愿意,不妨把以前
的‘黑画眉矿场’丢给我。假如杀人狂麦克坎齐一家正在追踪我们,我会引
他们去非洲。”他穿过门口,又加上一句:“事隔这么多年了,复仇好像不
可思议。不过尼尔督察似乎看得很认真,对不对,督察?”
柏西瓦尔说:“胡扯,不可能有这种事!”
兰斯说:“问他呀。问他为什么一直调查黑画眉和爹口袋里的黑麦。”
尼尔督察轻轻摸着上唇说:
“佛特斯库先生,你记得夏天的黑画眉事件。调查自有理由。”
柏西瓦尔又说:“胡扯。多年没有人听见麦克坎齐一家的消息。”
兰斯说:“不过,我几乎敢发誓我们身边有麦克坎齐家的人。我想督察
也这么认为。”
兰斯·佛特斯库来到下面的街道,尼尔督察赶上他。
兰斯怯生生对他露齿一笑。
他说:“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我突然发起脾气来。噢!算了——不久总
得有类似的结果。我要在萨佛依跟派蒂见面——督察,你跟我同路吗?”
“不,我要回贝敦石南林,不过我还有话要问你,佛特斯库先生。”
“好的!”
“你走进里层办公室,看我在那儿——你大吃一惊。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没料到是你吧。我以为会在那儿找到柏西。”
“没人告诉你他出去了?”
兰斯好奇地望着他。
“没有。他们说他在办公室里。”
“我明白了——没有人知道他出去。里层办公室并没有第二道门——不
过小前厅倒有一扉门直接通到走廊——我猜你哥哥是由那边出去的——但是
我奇怪强堡太太竟没告诉你。”
兰斯笑一笑。
“当时她可能去拿她的茶了。”
“是的——是的——对。”
兰斯看看他。
“督察,有什么主意吗?”
“只是为几件小事疑惑罢了,佛特斯库先生——”
24
尼尔督察坐在前往“贝敦石南林”的火车上,玩《泰晤上报》的字谜,
老是不成功。他脑子里思索各种可能性,无法专心。他看新闻也同样心不在
焉。他看到日本有地震,坦干伊加发现铀矿,一位商船海员的尸体被冲到南
安普敦附近,码头工人即将罢工。他读到最近有人被警棍打死,有一种新药
能医严重肺病等等。
这些新闻在他的脑海中造成古怪的图案。不久他又重拾字谜,一连写出
三个题解。
等他到达“紫杉小筑”,他已下定某种决心。他对海依巡佐说:
“那位老太太呢?她是不是还在这儿?”
“玛波小姐?噢,是的,她还在这儿,跟楼上的老太太变成好朋友了。”
“我明白了,”尼尔停顿片刻才说:“此刻她在什么地方?我想见她。”
几分钟后玛波小姐来了,满面通红,呼吸很急促。“尼尔督察,你要见
我?但愿我没让你久等。起先海依巡佐找不到我。我在厨房跟克伦普太太说
话。我正在夸奖她的点心,说她的手艺好灵活,告诉她昨天晚上的蛋白牛奶
酥实在太好吃了。你知道,我常常觉得慢慢接近正题比较好,你不觉得吗?
我猜你不容易这样。你总得直接提出你要问的问题。但是像我这种时间多得
很的老太婆,说些不必要的闲话是预料中事。俗话说,要得到厨师的好感,
得透过她的点心。”
尼尔督察说:“其实你想跟她谈的是葛莱蒂·马丁?”
玛波小姐点点头。
“是的,葛莱蒂。你要明白,克伦普太太真的能告诉我不少她的资料,
不是跟谋杀案有关的事情,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她最近的精神状态和她谈的
怪话。我所谓‘怪’不是特别,只是零星的谈话。”
“你觉得有用吗?”尼尔督察问道。
玛波小姐说:“有。我真的觉得很管用。你知道,我认为事情变得明朗
多了,你不以为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尼尔督察说。
他发觉海依巡佐已走出房间,他深感庆幸,因为他现在要做的事有点不
合办案的传统。
他说:“听着,玛波小姐,我要认真跟你谈谈。”
“是的,尼尔督察。”
尼尔督察说:“你和我可以说代表不同的观点。玛波小姐,我承认以前
在苏格兰场听过你的事迹。”他露出笑容:“你在那边好像很有名。”
玛波小姐很不安:“怎么会呢?不过我好像常常卷入跟我不相干的事。
我是指刑案和古怪的事情。”
“你出名了,”尼尔督察说。
玛波小姐说:“当然啦,亨利·克里瑟林爵士是我的好朋友。”
尼尔又说:“我说过,你我代表相反的观点,不妨说是正常和不正常两
面。”
玛波小姐脑袋微斜。
“督察,不知道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玛波小姐,事情可以用一种正常的角度来观察。此命案使某些人获利
——有一个人获利尤其多。第二桩命案也对此人有好处。第三桩命案则不妨
说是为了安全而杀人。”
“不过,你说的第三桩命案是指那一桩呢?”玛波小姐问道。
她的眼睛呈鲜丽的瓷蓝色,正精明地望着督察,他点点头。
“是的,你问得有道理。你知道,前几天副局长跟我谈这几桩命案,我
总觉得他有一句话不大对劲。对了,我想的是那首儿歌。国王在帐房里,王
后在客厅,女佣正在晾衣服。”
玛波小姐说:“不错,前后文是按这个顺序排列,可是事实上葛莱蒂一
定比佛特斯库太太先遇害,对吧?”
尼尔说:“我想是的。我确定如此。她的尸体到深夜才被人发现,那时
候很难研判她死了多久。不过我个人认为她一定是在五点左右遇害,否则的
话。。”
玛波小姐插嘴了。“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把第二个托盘端进小客室吧?”
“对。她把茶盘端进去,又去端第二个托盘,走到门厅,事情就发生了。
她看见或听见了某一个现象。问题是那个现象究竟是什么。也许是杜博斯由
佛特斯库太太的房间走下楼。也许是爱兰·佛特斯库的男朋友吉拉德·莱特
由侧门进屋。无论来者是谁,总之他诱使她放下托盘,走到花园去。我想她
过不久就死了。外面很冷,她只穿薄薄的制服。”
玛波小姐说:“你说得很对。我意思是说,根本就不是‘女佣在花园里
晾衣服’这回事。她不会在傍晚晾衣服,也不会不加外套就走到晒衣绳那边
去。这件事和晒衣夹都是一种伪装,要使情况和儿歌相符。”
尼尔督察说:“不错,真疯狂。这就是我和你观点不同的地方。我无法
——我硬是无法接受儿歌这回事。”
“不过督察,命案和儿歌相符。你一定同意两者相符吧。”尼尔沉重地
说:“的确相符,然而顺序却错了。我意思是说,儿歌明明说女佣是第三位
死者。可是我们知道王后才是第三位。阿黛儿·佛特斯库在五点二十五分到
六点差五分之间遇害。当时葛莱蒂已经死了。”
玛波小姐说:“完全错了,不是吗?以儿歌来说完全错了——这一点意
味深长,对不对?”
尼尔督察耸耸肩。
“也许是我吹毛求疵。命案符合儿歌所写的情况,我猜这就够了。不过
我是站在你的观点来说话。现在我要列出我这一面的案情。我要去掉黑画眉
啦、黑麦啦。。等等枝节,我要从单纯的事实、常识和正常人凶杀的理由着
手。首先是雷克斯·佛特斯库的命案,谁因他死亡而获利呢?获利的人很多,
不过获利最多的是他儿子柏西瓦尔。那天早晨柏西瓦尔不在紫杉小筑,他不
可能在父亲的咖啡或早餐食品中下毒——至少起先我们是这么想的。”
玛波小姐的眼睛一亮:“啊,有办法的,是不是?你知道,我一直在想
这件事,有了好几个念头。不过当时找不到证据。”尼尔督察说:“让你知
道也无妨。‘塔西因’是加在一瓶新的橘子酱里。那瓶橘子酱放在早餐桌上,
上面一层被佛特斯库先生吃掉了。有人把那瓶橘子酱扔进灌木丛中,新拿一
瓶,挖掉同样的分量再放进食品室里。后来灌木丛中那瓶找到了,我刚刚得
知化验的结果,肯定含有‘塔西因’没错。”
玛波小姐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做起来太简单太容易了。”
尼尔又说:“统一投资公司的情况不佳。如果公司遵从老佛特斯库的遗
嘱付十万镑给阿黛儿·佛特斯库,公司大概就会破产。只要佛特斯库太太在
丈夫死后多活一个月,那笔钱非付给她不可。她不关心公司或者公司的困境。
可是她丈夫死后不到一个月她就死了,她一死受益者就是雷克斯·佛特斯库
的余产继承人。换言之,又是柏西瓦尔·佛特斯库。”
督察叫苦说:“总是柏西瓦尔·佛特斯库。然而,他虽可在橘子酱内动
手脚,却不可能毒死继母或勒毙葛莱蒂。据秘书说,那天下午五点钟他在市
区办公室里,直到将近七点才回到这儿。”
玛波小姐说:“这么一来就难办了,是不是?”
尼尔督察忧郁地说:“这一来简直不可能。换言之,柏西瓦尔的嫌疑去
除了。”他不再压抑和顾虑,说话带点辛酸,几乎没感觉听者的存在。“无
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转向何方,我总是撞到同一个人:柏西瓦尔·佛特斯
库!然而却又不可能是柏西瓦尔·佛特斯库。”他略微恢复常态说:“噢,
也有别的可能性,另外有人具有充分的动机。”
玛波小姐高声说:“当然,譬如杜博斯先生,还有年轻的莱特先生。督
察,我同意你的看法。只要扯上受益问题,我们就得多疑一点,必须避免信
赖别人。”
尼尔忍不住露出笑容。
“总是往最坏的地方想,呃?”他问道。
这位外表迷人又脆弱的老太太竟信仰这种学说,似乎很奇怪。
玛波小姐热诚地说:“噢,是的,我向来相信最坏的一面。说来可悲,
这样做往往证明是对的。”
尼尔说:“好吧,我们朝最坏的地方想。可能是杜博斯干的,可能是吉
拉德·莱特干的——也就是说他如果和爱兰·佛特斯库同谋,由她在橘子酱
里动手脚的话——我想柏西瓦尔少夫人也有可能。她在现场。不过我提到的
这些人却都不符合疯狂的观点。他们与黑画眉和口袋里的黑麦扯不上关系。
那是你的理论,而你可能是对的。若是如此,嫌犯就浓缩成一个人了,对不
对?麦克坎齐太太在精神病院,而且已待了许多年。她不会在橘子酱里动手
脚,或者在下午茶中放氰化物。她儿子在敦克尔克战死。那就只剩她女儿露
比·麦克坎齐了。你的理论如果正确,如果一连串命案都起于黑画眉矿场的
旧事,那么露比·麦克坎齐一定在这栋房子里,只有一个人可能是露比·麦
克坎齐。”
玛波小姐说:“我觉得你有点太武断了。”
尼尔督察不理她。
他恶狠狠地说:“只有一个人。”
他站起来走出房间。
玛丽·窦夫在她自用的起居室里。那是一间布置简朴的小房间,但是很
舒服,可以说是窦夫小姐本人给了它舒服的气氛。尼尔督察敲门的时候,玛
丽·窦夫正在看一堆零售商的帐册,她抬头以清晰的嗓门说:
“进来。”
督察走进屋内。
“请坐,督察。”窦夫小姐指指一张椅子。“你能不能等一下?鱼贩的
总帐好像不大对,我得核对一下。”
她合计帐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