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2)尼罗河谋杀案 魔手黑麦奇案-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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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阻止她,我若逮到她,我会阻止她的!想想看!男主人死了,兰斯少爷
好多年没回家,现在要回来,我对克伦普说:‘管它休假不休假,我知道自
己的责任。今天晚上不能像平常的礼拜四一样吃冷餐,要吃体面的正餐。一
位绅士从外国带妻子回来——而她以前是嫁过贵族人家的——我们样样都得
做得中规中矩。’小姐,你知道我的个性,你知道我以工作为荣。”
玛丽·窦夫正在听她吐露心声,轻轻点头。
克伦普太太气冲冲抬高嗓门。“克伦普说什么来着?他说:‘今天我放
假,我要出去。贵族有什么了不起。’克伦普,他不以工作为荣。所以他走
了,我告诉葛莱蒂今天晚上必须独自应付。她只说:‘好吧,克伦普太太。’
没想到我一转身她就溜了。今天不是她的假日。星期五才是。现在我们要怎
么办,我可不知道!幸亏兰斯少爷今天没带他太太回来。”
玛丽的口吻含着安慰意味,但又颇具权威:“我们会有办法的,克伦普
太太,只要把菜单简化些就行了。”她提出几点建议,克伦普太太勉强顺从。
最后玛丽说:“那样我可以轻轻松松上菜和服务。”
克伦普太太似乎有点怀疑:“小姐,你是说你要亲自伺候用餐?”
“如果葛莱蒂到时候没赶回来的话。”
克伦普太太说:“她不会回来的。陪男孩子游荡,到某一处店铺花钱去
了。小姐,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喔,看她那样子真想不到。他名叫亚伯特。
明年春天结婚,她告诉我的。这些女孩子不晓得婚姻的滋味,不知道我跟克
伦普经历过什么。”她叹口气,然后改用正常口吻说:“小姐,茶点呢?谁
来收拾和洗涤?”
玛丽说:“我来吧。我现在就去。”
阿黛儿·佛特斯库还坐在茶碟后面的沙发上,但小客室的电灯并没有打
开。
玛丽问道:“佛特斯库太太,我开灯好吗?”阿黛儿没答腔。
玛丽扭开电灯,走到对面的窗口把窗帘拉开。这时候她回头,看见软软
垂在沙发上的妇人那张面孔。死者身边有一块涂了蜂蜜,吃到一半的面包,
茶杯也是半满的。阿黛儿·佛特斯库已突然暴毙了。
尼尔督察焦急地问道:“怎么?”
医生立即说:
“茶里有氰化物——可能是氰化钾。”
尼尔咕哝道:“氰化物。”
医生有点好奇地望着他。
“你不大相信——有没有特殊的理由——”
“我们原先怀疑她是凶手,”尼尔说。
“结果她却成了受害人。嗯。你得重新考虑,对不对?”
尼尔点点头。他的表情苦涩,下巴绷得很紧。
下毒!没把他放在眼里。在雷克斯·佛特斯库的早餐咖啡里放“塔西因”,
阿黛儿·佛特斯库的茶里放氰化物。仍是内在的家庭事件,至少看来如此。
阿黛儿·佛特斯库、珍妮佛·佛特斯库、爱兰·佛特斯库和刚回来的兰
斯·佛特斯库一起在图书室喝茶。兰斯曾上楼去看兰姆士伯顿小姐,珍妮佛
到自己的起居室去写信,爱兰最后走出图书室。照她的说法,当时阿黛儿身
体好好的,刚为自己倒了最后一杯茶。
最后一杯茶!是的,那真是她有生最后的一杯茶。
事隔二十分钟左右,玛丽·窦夫走进房间,发现了尸体。
那二十分钟——
尼尔督察暗自诅咒一声,走进厨房。
克伦普太太的肥躯坐在烹饪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敌意甚浓,他进来,
她一动也不动。
“那丫头呢?她回来没有?”
“葛莱蒂?不——她没回来——我猜要到十一点以后才会回来。”
“你说茶是她泡好端进去的。”
“苍天为证,我没有碰茶水。我也不相信葛莱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不会做那种事的——葛莱蒂不会。大人,她是好女孩——有点蠢罢了——
本性不坏。”
不,尼尔不认为葛莱蒂是坏人。他不认为下毒者是葛莱蒂。何况茶壶里
并没有氰化物。
“不过,她为什么突然走掉呢?你说今天不是她的假日。”
“不,大人,明天才是她的假日。”
“克伦普——”
克伦普太太的敌意突然复苏了。她气冲冲地提高嗓门。
“别把罪名套在克伦普身上。克伦普没有嫌疑。他三点就出去了——现
在我倒庆幸他这么做。他和柏西瓦尔少爷一样没有嫌疑。”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刚由伦敦回来——一进门就听到惊人的第二件命
案。
尼尔柔声说:“我不是指控克伦普。我只是怀疑他知不知道葛莱蒂的计
划。”
克伦普太太说:“她穿着最好的尼龙丝袜。她有计划。没告诉我!也没
切茶点用的三明治。噢,是的,她有计划。等她回来,我要训她一顿。”
等她回来——
尼尔略微感到不安。为了甩开疑虑,他上楼到阿黛儿·佛特斯库的卧房。
好奢华的住所——满屋子玫瑰锦缎帷帐,外加一张镀金大床。房间一侧有门
通进镶了镜子的浴室,里面设有兰花色的瓷质浴缸。浴室另一头是雷克斯·佛
特斯库的更衣室,以内门相通。尼尔走回阿黛儿的卧房,由房间另一侧的内
门走进她的起居室。
这个房间陈设如帝国,铺着玫瑰堆花地毯。昨天尼尔已细查过这个房间
——尤其注意优雅的小书桌,现在只草草看一眼。
可是,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全身发僵。玫瑰堆花地毯中间有一小块泥
巴哩。
尼尔走过去捡起来。泥土还是湿的。
他环顾四周——没看见脚印——只有这一小块湿泥。
尼尔督察打量葛莱蒂·马丁的卧室。十一点多了——克伦普已在半个钟
头前回来——葛莱蒂却不见人影。尼尔督察看看四周。无论葛莱蒂受过什么
训练,她天生的本质是懒懒散散的。尼尔督察判断她的床铺很少整理,窗户
很少打开。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葛莱蒂个人的习惯。反之,他仔细检查她的东
西。
大抵是便宜寒酸的服饰,耐久或高品质的东西很少。他曾叫老艾伦来帮
忙,可惜她没有多大的用处。她不知道葛莱蒂有哪些衣服;也就说不出有没
有少了什么。他看完衣服和内衣裤,转而翻五斗柜。葛莱蒂的宝贝都放在那
个地方:有风景明信片和剪报、编织图案、美容提示、制衣和打扮的忠告等
等。
尼尔督察把这些东西分成几类。图片明信片大抵是几处地方的风景,他
猜葛莱蒂曾到那些地点度过假。其中三张签有“伯特”的昵名。他猜“伯特”
就是克伦普太太提到的“男朋友”。第一张明信片以文盲般的字体写道:“一
切安好。很想你。伯特上。”第二张说:“这边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可是
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很快就能跟你见面了。别忘记我们约定的日期。记住,
那天之后——棒极了,永远幸福过日子。”第三封只说:“别忘了。我信任
你。爱你的伯特。”
接着尼尔翻阅剪报,把它分成三堆:有制衣和美容提示,有葛莱蒂似乎
很欣赏的电影明星花絮,她对最新的科学奇迹好像也很感兴趣。剪报中有飞
碟、秘密武器、俄国人用真言药叫人吐实和美国医生发现奇幻药等资料。尼
尔认为这全是二十世纪的巫术。可是由屋里的东西看不出她失踪的理由。她
不写日记,他也不指望她写。可能性太低了。没有未完成的信,没有任何记
录显示雷克斯·佛特斯库死前她曾在屋里看到什么。无论葛莱蒂看到什么,
无论葛莱蒂知道什么,完全没有记录。第二个茶盘为什么留在门厅里,葛莱
蒂为什么突然失踪,只能凭猜测。
尼尔叹口气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他正准备走下小回旋梯,听到有人沿着下面的梯台跑过来。
海依巡佐在楼梯底下激动地抬头看他,有点气喘。
他慌慌忙忙说:“长官,长官!我们找到她了——”
“找到她?”
“长官,是女仆——艾伦——想起衣服在晒衣绳上还没有收进来——就
在后门转角。于是她拿着火把去收,绊到尸体,差一点摔跤——是那个女孩
的尸体——她是被人勒死的,一只丝袜缠在喉咙口——我看死掉好几个钟头
了。长官,玩笑开得真邪门——她鼻子上夹着一根晒衣夹子——”
13
有一位搭火车的老太太买了三份晨报,每一份看完就折好放在旁边,露
出来的都是同一标题。现在那条新闻不只是一小段,不只是躲在报纸的角落
里了。头条新闻,加上醒目的“紫杉小筑三重命案”等公告。
老太太坐得很直,两眼眺望车窗外面,噘着嘴巴,白里透红的皱纹老脸
显出悲哀和不以为然的神色。玛波小姐乘早车离开圣玛丽牧场,在接驳站换
车到伦敦,然后乘循环车到伦敦的另一个终点站前往贝敦石南林。
到站后,她叫了一辆计程车,要求司机载她到“紫杉小筑”。玛波小姐
天真可爱,是白肤酡颜细发的老太太,所以她轻轻松松就获准进入围城般的
要塞,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虽然一大队记者和摄影师被警方挡驾,玛波小姐
倒未受盘查就进去了,人人都相信她只是这家人的亲戚,不可能有别的身分。
玛波小姐仔细用大大小小的零钱付了车资,按前门的电铃。克伦普来开
门,玛波小姐用老练的目光打量他一眼。她自忖道:“眼睛不老实,而且吓
得半死。”
克伦普看见一位高高的老太太穿着旧款的苏格兰呢外套和裙子,围着两
条领巾,头戴一顶插有羽毛的小毛毡帽。她手拿一个容量很大的提包,另外
一个古旧而质料甚佳的衣箱放在身畔。克伦普一看就知道她是淑女,他说:
“怎么,女士?”语气恭恭敬敬的。
玛波小姐说:“请问我能不能见见女主人?”
克伦普退后一步,让她进门。他提起衣箱,小心翼翼放在门厅里。
他犹豫不决说:“噢,女士,我不知道谁——”
玛波小姐帮她解围。
她说:“我是来谈那个被杀的女孩子——葛莱蒂·马丁。”
“噢,我明白了,女士。那样的话——”他突然停嘴,看看图书室的房
门,有个高高的少妇由那边走出来。他说:“女士,这位是兰斯·佛特斯库
少奶奶。”
派蒂走过来,和玛波小姐四目交投。玛波小姐有点吃惊。她没料到会在
这间房子里看见派蒂西亚·佛特斯库这种人。房子内部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可是派蒂与这里的景观不相配。
“是为葛莱蒂的事,少奶奶。”克伦普帮忙说。
派蒂以犹豫的口吻说:
“你进来这边好吗?不会有旁人打扰。”
她带头走进图书室,玛波小姐跟在后头。
派蒂说:“你不是特别想见谁吧?我大概帮不上忙。你知道外子和我前
几天才从非洲回国。我们对家里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找外子的
妹妹或嫂嫂来。”
玛波小姐看看对方,深有好感。她喜欢严肃又单纯的气质。不知道为什
么,她替少女难过。玛波小姐依稀觉得:旧印花衣裳和马儿、狗儿等背景比
这些富丽的装潢更适合她。玛波小姐曾在圣玛丽牧场村的小马展览会和运动
会上见过许多派蒂这一类型的女孩子,对她们认识很深。她自觉跟这位表情
闷闷不乐的女孩子很投缘。
玛波小姐仔细脱下手套,拉平指尖说:“其实很简单。你知道,我在报
上看到葛莱蒂·马丁被杀的消息。我知道她的一切。她是我们那一带的人。
事实上,她当女佣就是我训练的。既然她出了这件可怕的事,我觉得——噢,
我觉得我该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派蒂说:“是的,当然,我明白了。”
她真的明白。玛波小姐的行动在她看来很自然,理当如此。
派蒂说:“我想你来是一件好事。好像没有人清楚她的身世。我是指亲
戚之类的。”
玛波小姐说:“没有,当然没有。她根本没有亲戚。她由孤儿院来我家
——是圣信孤儿院,管理甚佳,却缺少财源。我们尽量帮助那边的女孩子,
设法训练她们之类的。葛莱蒂十七岁来我家,我教她侍候用餐,保养银器等
等。她当然待不久,她们都这样,她有了一点经验,马上到咖啡馆任职。女
孩子几乎都喜欢这样。你知道,她们认为那种生活比较自由和愉快。也许吧,
我真的不知道。”
派蒂说:“我甚至没见过她哩。她是不是漂亮的姑娘?”
玛波小姐说:“噢,不,一点都不漂亮。有腺肿病,脸上还有很多斑点。
而且她也笨得可悲。”玛波小姐若有所思地继续说:“我想她在任何地方都
交不到多少朋友。她对男人很热衷,可怜的孩子。不过男人不大注意她,别
的女孩子常常利用她。”
派蒂说:“听起来相当残酷。”
玛波小姐说:“是的,人生恐怕很残酷喔。我们对葛莱蒂这种女孩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