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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2)尼罗河谋杀案 魔手黑麦奇案-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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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来不太保险。派蒂说:
“你走了以后——她从来没写信给你?”
“我没留地址。不过她无论如何不会写的。我们家人感情不深。”
“不。”
他连忙看她一眼。
“吓倒啦?为我家人?用不着。我们又不去跟他们同住。我们会找个小

地方。养马、养狗,你喜欢什么都行。”
“不过每天还是得在五点十八分下班回家。”
“我是如此。穿戴整齐,来往于市区。不过甜心,别担忧——伦敦四周

也有乡区僻壤。最近我忽然兴起搞金融的本能。这毕竟是天生的——从家族

两方面继承来的。”
“你不大记得你母亲吧?”
“我总觉得她老得不可思议。当然她是真老。。生爱兰的时候都快五十

岁了。她配戴许多叮叮当当的饰物,躺在沙发上,常读些骑士和淑女的故事
给我听,我简直烦透了。丁尼生的‘国王牧歌’。我大概喜欢她吧。。她非
常——没有特性,你知道。回忆起来我觉得如此。”

派蒂用不以为然的口吻说:“你好像从未特别喜欢某一个人。”兰


斯抓住她的手臂,捏了一把。“我喜欢你呀,”他说。


7


尼尔督察手上还抓着电报,忽然听到一辆车驶近前门,煞车嘎扎一响,

车子停了下来。
玛丽·窦夫说:“现在是佛特斯库太太回来了。”
尼尔督察向前门走去,眼角瞥见玛丽·窦夫谦谦虚虚退居幕后,不见了

人影。即将来临的场面她显然无意参加——表现得真圆滑、真谨慎——却也
太缺乏好奇心了。尼尔督察断定大多数女性都会留在现场。。
他走到前门,发现茶房总管克伦普正由门厅后面走上来。原来他听到了
车声。
这辆车是罗斯本特利跑车。两个人下车向大楼走过来,刚到门外,门就
开了。阿黛儿·佛特斯库吓一跳,瞪着尼尔督察。

他立刻发现她是非常美丽的女人,刚才他为玛丽·窦夫的评论感到震惊,
现在他体会出个中真义了。阿黛儿·佛特斯库的确是性感尤物。她的身材和
特征跟金发的葛罗斯佛诺小姐相似,但是葛罗斯佛诺小姐外貌迷人,心性端
庄;阿黛儿·佛特斯库却从里到外充满魔力。她的魅力是明显的,不是微妙
的,等于向每个男人说:“我在此。我是女人。”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口
气息都含着性感——但她的眼睛却有种精明的意味。他暗想:阿黛儿·佛特
斯库喜欢男人——不过她永远更爱钞票。

他接着打量她后面那个替她背球棍的身影。这种人他见识过。他们专门
迎合阔老头的少妻。他大概就是维维安·杜博斯吧,他具有相当不自然的雄
伟气势,事实上可能并不刚毅。他是那种“了解”女性的男人。

“佛特斯库太太?”
“是的。”她的蓝眸子睁得很大。“我不知道——”
“我是尼尔督察,恐怕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你意思是说——窃案之类的?”
“不,不是那种事情。跟你丈夫有关。他今天早上严重发病。”
“雷克斯?生病?”
“我们从早上十一点半就一直想跟你联络。”
“他在什么地方?这里?还是医院?”
“他被送到圣尤德医院。你大概得准备面对一个打击。”
“你该不是说——他该不是——死了吧。”
她身子微微向前倒,抓住他的手臂。尼尔督察自觉像一个参加舞台表演

的人,连忙扶她走进门厅。克伦普热心在附近徘徊。
“她需要白兰地。”他说。
杜博斯先生以低沉的嗓音说:
“对,克伦普。去拿白兰地。”又对督察说:“进来吧。”
他打开左边的一扇门,大伙儿列队走进去。先是督察和阿黛儿·佛特斯

库,然后是维维安·杜博斯,克伦普端着圆酒瓶和两个杯子殿后。

阿黛儿·佛特斯库跌坐在一张安乐椅上,一手蒙着眼睛。督察递上酒杯,
她啜了一小口就推开了。她说:“我不要喝。我没什么。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猜是中风吧?可怜的雷克斯。”

“不是中风,佛特斯库太太。”
“你说你是督察?”问话的是杜博斯先生。



尼尔转向他,怡然说道:“对。犯罪侦察部的尼尔督察。”他发现对方
的黑眼睛浮现一股警戒的光芒。杜博斯先生不喜欢犯罪侦察部的督察露面。
他一点都不喜欢。他说:“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呃?”

他不自觉向门口倒退一两步。尼尔督察注意到这个动作。他对佛特斯库

太太说;“恐怕得调查案情。”
“调查?你是说——你是什么意思?”
他说话的口吻很圆滑。“佛特斯库太太,你恐怕会觉得苦恼。我们要尽

快查明佛特斯库先生今天早晨上班前吃了或喝了什么。”
“你是说他可能是中毒?”
“是的,似乎如此。”
“我不相信。噢——你是指食物中毒。”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嗓子低了半音阶。尼尔督察面无表情,声音仍旧很

顺耳,他说:
“夫人,你以为我是指什么?”
她不理这个问题,匆匆往下说:
“可是我们都没出毛病啊——我们大家。”
“你能代表家里所有的人说话?”
“噢——不——当然——我不能确定。”
杜博斯特意看看手表说:
“阿黛儿,我得回去了。真抱歉。你大概不会有事吧?我意思是说,家

里有女仆和窦夫小姐,还有——”
“噢,维维安,别走。别走嘛。”
嗓音带着哭调,对壮博斯倒有了相反的效果,他加速退开。
“抱歉,乖女孩,重要的约会。对了,督察,我下榻高尔夫宾馆。如果

你——有事要找我。。”
尼尔督察点点头。他无意扣留杜博斯先生。但是他知道杜博斯先生告辞

的含义。杜博斯想躲开麻烦。
阿黛儿·佛特斯库尽量勇敢面对现实说:
“回来发现家里有警察,真叫人震惊。”
“我相信如此。不过你知道,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取得必要的食物、咖

啡、茶叶等样本。”
“茶和咖啡?不会有毒吧?我们有时候吃的咸肉不大对劲。有时候简直
不能吃。”
“我们会查出来的,佛特斯库太太,别担心。有些事情叫人惊讶。我们

办过一个指顶花中毒案。原来他们误摘了指顶花的叶子,以为是莱菔。”
“你以为此地也可能发生这种事?”
“佛特斯库太太,我们验过尸才知道。”
“验——噢,我明白了。”她打了个寒噤。
督察继续说:“夫人,你们家四周有很多紫杉,对不对?我想,可不可

能是紫杉果或叶子拌在什么东西里面了?”
他密切打量她。她瞪着他瞧。
“紫杉果?有没有毒?”
她的眼睛好像睁得太大了一点,问话也太天真了。
“曾经有小孩误食,导致不幸的结果。”


阿黛儿双手抱头。
“再谈下去我受不了。我非谈不可吗?我要去躺一躺。我
实在受不了啦。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先生会安排一切——我不能——我

不能——不该问我。”
“我们正尽快和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先生联络。他不巧到英格兰北部去

了。”
“噢,是的,我忘了。”
“只问一件事,佛特斯库太太。你丈夫的口袋里有一些谷粒。你能略作

说明吗?”
她摇摇头,似乎很困惑。
“会不会有谁开玩笑偷放进去?”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玩?”
尼尔督察也看不出。他说:
“我暂时不打扰你,佛特斯库太太。要不要我叫一个女仆去陪你?还是

窦夫小姐?”
“什么?”她说话心不在焉,他怀疑她在想什么。
她伸手摸皮包,掏出一条手帕,嗓门直发抖。
她颤声说:“真可怕。现在我才渐渐体会出来了。刚才我的感觉一直很

迟钝。可怜的雷克斯,可怜的雷克斯亲亲。”
她哭的样子几乎叫人相信是真的。
尼尔督察恭恭敬敬看了她一会儿。
他说:“来得太突然,我知道。我派个人来陪你。”
他走向房门口,开门出去,停了半晌才回头往里瞧。
阿黛儿·佛特斯库还用手帕遮着眼睛。手帕末端往下垂,但是没盖住她

的嘴角。她唇边正挂着一抹微笑。


8


海依巡佐报告说:“长官,找得到的东西我都找来了。橘子酱、一截火
腿、茶叶、咖啡和糖的样品。当然啦,原来的茶水已经倒掉了。不过有一点,
咖啡剩很多,由仆佣厅的人当做午前茶点喝掉——我看这一点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可见他若是喝咖啡中毒,毒药一定是偷放进杯子里。”

“由在场的人下手。我曾小心查问过紫杉素——浆果或叶子——的问
题,没有人在屋里屋外看到那种东西。也没有人知道他口袋怎么会有谷子。。
他们只觉得傻气。我也觉得傻气。他似乎不是那种食物奇癖狂——只要没煮
过的东西,他们通通吃。我妹夫就是那样,生胡萝卜、生豌豆、生大头菜。。
样样都好,可是连他也不吃生谷粒哩。咦,吃下去胃肠一定胀得难受。”

电话铃响了,督察点点头,海依巡佐跑过去接。尼尔跟在后面,发现是
总部打来的。他们已经和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先生联络上了,他马上赶回伦
敦。

督察放下电话的时候,一辆车驶近前门。克伦普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女人手上抱着一大堆包裹。克伦普伸手去接。
“多谢,克伦普。替我付计程车钱好吗?我现在要喝茶。佛特斯库太太

或爱兰小姐在不在家?”
茶房总管犹豫不决地回头望。
他说:“我们接到坏消息。跟男主人有关。”
“跟佛特斯库先生有关?”
尼尔走上前去。克伦普说:“大人,这位是柏西瓦尔少奶奶。”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意外灾祸吗?”
督察一面回答,一面打量她。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太太是一个嘴角带着

不满的胖妇人。他估计她年约三十岁左右。她问话热心极了。他忽然觉得她

一定很烦闷。
“我很遗憾,佛特斯库先生今天早晨重病送往圣尤德医院,已经死了。”
“死了?你说他死了?”这个消息显然比她期望中更耸人听闻。“老天

——真意外。我丈夫不在。你得跟他联络。他在北部的某一个地方。我敢说

办公室的人一定知道。他得照料一切。事情总是在最尴尬的时候发生,对吧。”
她停顿片刻,脑子里转着一些念头。
她说:“他们要在哪里办丧事,我想不一定。大概在这里吧。还是在伦

敦?”
“这要由家属决定。”
“当然。我只是想知道罢了。”她这才第一次注意跟她说话的人。
她问道:“你是公司办公室来的?你不是医生吧?”
“我是警官。佛特斯库先生死得很突然——”
她打断他的话。
“你是说他被人谋害?”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出这个字眼。尼尔仔细观察她那热切质疑的面孔。
“你为什么这样想呢,夫人?”
“噢,偶尔会有人被杀呀。你说死得突然。而且你是警察。
你见过她没有?她说什么?”
“我不大懂你指谁?”


“当然是阿黛儿嘛。我常常跟瓦尔说:他父亲娶一个年纪差这么多的太
太,简直发疯。世间最笨的莫过于老傻瓜。他被那个可怕的女人迷住了。看
现在出了什么结果。。我们大家遭遇这么大的麻烦。照片会上报,记者会跑
来。”

她暂时停嘴,显然正幻想着未来的一连串多彩多姿的画面。他暗想那种

景象未必不讨人喜欢哩。她回头对着他。
“是什么?砒霜吗?”
尼尔督察以厌恶的口吻说:
“死因尚未确定。要验尸和调查。”
“不过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否则你不会来这儿。”
她那张蠢蠢的胖脸突然显出一丝精明相。
“我猜你在打听他吃的和喝的东西吧?昨天的晚餐,今天的早餐,当然

还有一切饮料。”
他想象她正在脑子里列出各种可能性。他小心翼翼说:
“佛特斯库先生的病可能是早餐吃了某一样东西引起的。”
她似乎很意外。“早餐?这就难了。我看不出怎么会。。”
她闭嘴摇摇头。
“那我看不出她怎么下手。。除非她在咖啡里偷放什么——趁爱兰和我

不注意的时候。。”
有个安详的嗓音在他们身边说:
“瓦尔少奶奶,你的茶已经端进图书室了。”
瓦尔太太跳起来。
“噢,谢谢你,窦夫小姐。是的,我不妨喝一杯茶。我真的感觉很狼狈。

你呢——督察——先生——”
“谢谢你,我现在不喝。”
胖胖的身躯踌躇一会就慢慢走开了。
她由一道门口消失后,玛丽·窦夫柔声说:
“我想她一辈子没听过‘苗条’这字眼。”
尼尔督察没答腔。
玛丽·窦夫又说: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家务女仆艾伦?”
“我带你去找她。她刚刚上楼。”
艾伦表情阴森森的,但毫无惧色。她那尖酸的老脸得意洋洋望着督察。
“大人,这件事叫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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