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角-第2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然,我很乐意去,”他说。“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说我在场很必要——”
此刻他们已走出巷子的阴暗处。菲尔博士的手杖打在沙地上,说:“这就是重点所在。整个案子关键就在此了。我要你来指认一个人。你可以提供一些线索。我怀疑,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知道多少哩。此外除非你完全照我的吩咐去做,否则我们永远无法解开这个谜。听到了吗?”
他炯炯有神地环视大家。班杰明爵士拚命空踩油门发车,面无表情,睑始终朝向另一边。他语气冷淡地提议他们该上路了。后座的主任牧师正努力使他臃肿的大脸上保持神态自若状。桃若丝双手置于腿上坐着,直视前方……
蓝坡感觉恍如隔世,自从十天前抵达,一直没再来过火车站。这辆戴姆勒直直切过路上弯道,警笛大作以便开路。查特罕监狱远远地落在后头。他们好像一步步在接近真相。一波波禾田麦浪上方露出那砖砌的小小车站,而铁轨在黄澄澄,西斜的朦胧夕阳下闪闪发光。阴暗月台上的一排灯还未点亮,但车站票口倒有一盏绿色的灯。正如第一次来这儿的那晚,狗在吠。
班杰明爵士一停车,大伙刚好听到遥远的铁路线上火车尖锐的汽笛声。
蓝坡楞了一下。菲尔博士摇摇晃晃地拄着拐杖下了车。他戴了他那顶帽沿低垂的黑色老软帽,及并排打了厚褶的斗篷,看来像个胖土匪。一阵微风吹动他眼镜上系着的黑缎带。
“现在听我说,”他说;“大家紧跟在我旁边。我唯一的指令是针对你的。”他目光犀利地看着班杰明爵士;“我警告你哟,你会情不自禁地参与意见,可是不论你看见什么或听到什么,看在老天爷份上别开口!懂吗?”此时他眼神已锐不可当。
“身为本郡的警察局长——”班杰明爵士正要不甘示弱地发言就被博士打断了。
“火车来了。跟我一起走到月台上去。”
他们听得见车身那单薄、隐约、锵啷锵啷的咆啸声。这声响正在蓝坡全身神经里流窜。他自觉像只鸡,跟着整个鸡群被菲尔博士赶进鸡舍去。火车头在林间转过一个弯来,头灯眨了两下。铁轨亮晶晶的,开始喀拉喀拉地震动起来。
站长打开行李保管室,制造出长长的“吱嘎”一声噪音,再把灯打上月台的看板。蓝坡朝那方向瞧了一眼。他看到车站附近有个人影,背对着气氛诡异的昏黄天空,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之后心里暗暗一震,他看到好几个类似的人影分布在月台各角落,手全都插在大衣侧边口袋里。
他猛地转身。桃若丝在他身旁,望着铁路线尽头看。主任牧师眯起他的蓝眼睛,拿了条手帕使劲儿擦拭自己额头,好像正要开口说话的样子。班杰明爵士则一脸不高兴地看着票
小火车辗轧过铁轨嘎然停下,猛地卷来一片煤灰。引擎长叹了一声,吐出一团团蒸汽。一盏白灯在进站处直闪。车上人们怱隐怱现地行经肮脏泛黄的车窗往外走。除了运行李的拖车辘辘的车轮声之外,唯一的杂音是含蓄的“空隆”一声。
“在那边……”菲尔博士说。
有位乘客正在下车。碍于凌乱的光影,加上蒸汽回流,蓝坡看不清他的脸。随后那名乘客走在白色的月台灯下,蓝坡遂瞪着他看。
这人他从未见过。此时他察觉月台周围纹风不动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位的手插在口袋里,正朝这儿靠近。而蓝坡则在观察从火车上下来的这个神秘人物:他个子很高,头戴一顶老式的方形窄边礼帽,轮廓粗犷的棕色下巴上灰色胡子修得很俐落。这陌生人迟疑了一下,把右手里的皮箱换到左手……
“在那边,”菲尔博士又说。他紧抓着主任牧师的手臂;“你看到他了没有?他是谁?”
主任牧师一脸困惑。他说:“你难道疯了不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究竟——”
“啊,”菲尔博士说。他的嗓门突然提高,好像洪钟一样响彻月台;“你不认识他。可是,桑德士牧师,你该认得的呀。他是你叔叔。”
一片慑人的静寂中,那批纹风不动的人员之一走上前,来到主任牧师背后,一手放在牧师肩膀上。他说:“汤玛士·桑德士,我以谋杀马汀·史塔伯斯之罪名逮捕你。我必须警告你,你所说的任何话都会纪录下来,作为指控你的证据。”他从口袋里伸出另一只手来,拿着一支左轮手枪。蓝坡虽然感到天旋地转震惊得无以复加,仍未漏看,那些纹风不动的人全都从月台四周挨近,静静地包围上来。
第十七章
主任牧师没妄动,他连表情都未曾稍作改变。他持续拿手帕擦拭前额,那是他的老把戏了。他颇高大,一身黑,穿着舒适自在,金色的表链晃来晃去。然而他的蓝眼珠似乎萎缩了,不是眯起来而已,是收缩彷佛眼睛真的变小了。他尽量摆出残余的一点温文儒雅的气质来。蓝坡觉得,主任牧师像一个人要下水游泳之前大吸一口气那样,在做最后的一搏。
他说:“这太离谱了呀。但,”他很有风度地挥着手帕说,“我们好像——啊——引来好多人围观。我看,各位先生们都是侦探吧。就算你们丧失理智到要逮捕我的地步,也用不着出动这么多人马呀……有一大群人众过来了唉!”他压低声音,口吻愈加生气,又说;“假如你非得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才放心,那让我们到班杰明爵士的车上再说。”
逮捕他的那个人看来沉默寡言,脸上皱纹满布,望着菲尔博士。
“是这个人没错吗?”他问。
“巡官,没关系,”博士回答;“就是此人。你尽管照他要求的去做——班杰明爵士,你看月台上那个人。你认得他吗?”
“老天,我认得!”警察局长惊叹道;“是罗伯特·桑德士。没错。他比以前我见过他时衰老了些,可是我怎么说都认得出他呀……咦,菲尔!”他像烧开的三亚水一样口沫横飞;“你不会是说——主任牧师——桑德士!”
“他的名字并非桑德士,”博士镇定地说;“我也几乎可以确定他不是个神职人员。反正你认得那位叔父。我就怕你赶在我问话之前脱口而出,说不定冒牌桑德士刚好与正牌主任牧师神似,也不无可能……詹宁斯巡官,我建议你把人犯带到路边那辆灰色的车上去。班杰明爵士,你可以先去跟你的老朋友打个招呼。要对他透露多少实情都行,讲完了再回来与我们会合。”
桑德士摘下帽子:“难道说,这是你一手主使的吗,博士?”他耐着性子,简直是和颜悦色地问着;“我;呃——我很感意外。甚至是震惊。菲尔博士,我真看你不顺眼。各位先生,走吧。巡官,你不必握着我的手臂膀。我保证没有要开溜的意思。”
渐暗的光线中,这一撮人朝戴姆勒房车走去。詹宁斯巡官像个老旧的转轴一样,迟钝地扭过头来:“我想我该带几个人手一起去,”他对菲尔博士说;“您说过他是个杀手。”
这狰狞的字眼如此不动声色地冒出来,突然敦大家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这静谧才被重重的踏步声给打散。蓝坡挨在桃若丝身旁走在大伙后方,盯着背脊宽厚的主任牧师,自信地跨着大步走着。桑德士头上秃了的那块皮肤,在黄黄细发环绕下一目了然。蓝坡听见桑德士在笑……
他们让人犯坐进车子后座。主任牧师舒适地将四肢伸展开来,深吸了一口气。“杀手”这两个字仍隐隐在大家耳际回响。桑德士对此似乎也心里有数。他的眼光缓缓绕着大家流转,同时一丝不苟地把手帕摊开再折回去,好像一件一件套上盔甲般慎重。
“好啦,各位,现在呢,”他表示,“拜托让我们在这房车后座轻松地聊聊天……我受到的究竟是什么具体控诉呢?”
“天哪!”菲尔博士叹服地拍打车身,“可精采了,桑德士——你听到巡官说了。你的正式指控只有马汀·史塔伯斯的谋杀案。不是吗?”
“的确,”主任牧师慢条斯理点着头同意;“我很高兴身边有这么多证人在场……巡官,在我说任何话之前,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确定你要继续这项逮捕行动吗?”
“我必须听命行事。”
对方又得意地点点头:“这样下去,我倒认为你会后悔的。因为三位证人——不好意思,是四位——刚好能证明我绝无可能杀害我的年轻朋友马汀。事实上,或是杀了任何人。”
——他在拖延。
“现在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菲尔博士,好像是你促成这个多少有点——不要见怪喔,令人开了眼界的逮捕行动。我的年轻朋友马汀—呃——死的那天,我在你家,就坐在你旁边唉,没有吗?我几时抵达的?”
菲尔博士,依然像个胖土匪,正倚在车门边上,好像挺自得其乐的样子:“第一步棋,”他说,“你用了卒子,而非骑士。巡官,接招喽。好玩好玩——你是十点半来到我家附近的。十点半左右。就算是十点半吧。”
“我可要提醒你,”——主任牧师的声音变得有一丁点儿凶,但他立即不落痕迹地改口,“啊,不要紧。史塔伯靳小姐,你可不可以告诉各位先生们,你哥哥是几点离开宅邸的?”
“你也知道,那些钟所指的时间有些错乱,”菲尔博士接腔,“大厅的钟快了十分钟……”
“的确如此,”桑德士说,“好啦,不管他是几点离开宅邸的,我都已经在菲尔博士家了。你承认这是个事实吧?”
桃若丝不解地看了他很久,点了点头:“嗄……是啊,是啊,没错。”
“再来是你,蓝坡先生。你很清楚我在博士家一直没走开过。你看见马汀拿着灯走向监狱的时候,我在座。你看见他的灯在典狱长室亮起时,我也在座吧?简单地说,我毫无机会杀他呀,是吧?”
蓝坡只能答:“是。”无可否认。事发当晚,那整段时间桑德士都端坐在他眼前,菲尔博士也在场。他很不满桑德士那副表情。他那张红光满面、带着笑意的大脸背后暗藏太多急于游说的成份。然而……
“博士,不能不承认这一切吧?”主任牧师问。
“我承认。”
“而且我也没装任何机关,不像这次调查中,大家纷纷揣测的那样呀。也没有什么死亡陷阱可以帮助不在现场的我杀死马汀·史塔伯斯嘛?”
“没有,”博士回答。他眨来眨去的眼睛也镇定下来了,“你说你全程与我们为伍的那个时段,的确你没走开。你跟蓝坡先生开始分头跑向监狱的短短刹那,你也什么都没做——因为那时马汀·史塔伯斯已经死了。你的行为举止很清白。纵然如此,我断定你还是亲手杀了马汀·史塔伯斯,再把他的尸体给丢到女巫角去。”
主任牧师又一次摊开手帕擦汗。眼睛机灵地看着,严防自己中了什么圈套。他开始恼羞成怒了。
“巡官,你最好放我走,”他突然说,“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胡闹够了吗?这个家伙要就是在恶作剧,不然就是……”
“班杰明爵士把你号称是你叔叔的人给带来了,”菲尔博士表示,“我看你们最好都到我家去,我再告诉你们他是怎么办到的。同时呢——巡官!”
“有!”
“搜捕令在你那儿吗?”
“是。”
“派你的人去搜牧师公馆,你呢,跟我们走。”
桑德士略微换了一下姿势。他眼睑泛红,面色就如大理石般死灰,但仍带着那抹泰然自若的笑容。
“挪过去,”非尔博士从容不迫地下命令,“我坐你旁边。喔,还有——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一直把玩那条手帕。你是出了名的手帕不离手。我们在水井里的藏身处发现一条喔。我猜想上面锈的姓名缩写“T。S。”代表的根本不是提摩西·史塔伯斯的“提·史”,而是你呀,汤玛士·桑德士的“汤·桑”。老提摩西临死抛下的最后两个字就是气手帕。他甚至连那份手稿旁都留下了线索。”
桑德士果真挪过去空出位子来,冷静地将手帕平铺在膝上,整个摊开来给人看。菲尔博士偷笑了起来。
“你现在恨不得能否认你名叫汤玛士·桑德士了,是不是?”他盘问。他手杖挥了挥,示意要班杰明爵士把那位棕色皮肤、手拿大皮箱的可敬叔叔请过来。这位叔父又高又唠叨的抱怨声划过空中而来,“——真该死,这是什么意思。我有几个朋友要拜访,也写信叫汤玛士星期四以前不必见面。结果他拍电报到我船上叫我直接来这儿,说事关生死,还指明搭这一班车,又——”
“电报是我发的,”菲尔博士说,“幸好我发了。若是等到礼拜四,我们这位仁兄早就逃之天天了。他几乎已经说服班杰明爵士,让他今天不必出面。”
个子高高的叔父把帽沿往后一推抢着说:“听着,”他忍无可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