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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鬼趣图(出书版) 作者:迦楼罗火翼-第18节

小说: 鬼趣图(出书版) 作者:迦楼罗火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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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死定了!绝望的念头控制不住的浮出脑海。无路可逃的阿鸾做好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准备,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绿叶相碰的疾雨似的音响由近到远地涌过耳边,随即变成错综的纠缠之声。
  阿鸾迷惑地睁开眼,却发现袭击自己的芦苇早已掉转了方向,因为此刻它们捕捉到了更加美味的猎物——前方不远处,几条粗壮的蔓藻互不相让地盘结拉扯着,将一团纤细的灰影拽出水面,苇叶刀则摆出蓄势待发的姿态,准备随时将这倒霉的家伙切得粉碎。
  而那牺牲品,竟是一位长发纷乱的妙龄少女!
  阿鸾忍无可忍的高喊起来,不顾一切的双手划水驾着木箱冲上前去,可植物妖怪们哪里肯让半路杀出来的家伙夺走猎物,水藻化为绞索拖住阿鸾的手脚,尖锐的苇叶织成了锋利的列阵,割得他遍体鳞伤,然而少年全然不顾地硬冲进苇丛深处。然而赤手空拳根本无法驱散这些贪婪的妖怪,他灵机一动拽出箱底的嫁衣,一边大喊着“姑娘!别害怕!”一边狠命地四下挥动。苇叶被抽打得片片飞散,阿鸾这才得以靠近少女面前。
  “滚开!臭男人!才不要你猫哭老鼠假慈悲!”身陷危境的少女猛地转过尚能自由活动的头颅,狠狠地啐了阿鸾一口。虽然一瞬间无法细细看清,虽然她的态度实在是凶狠无礼,但那罕见的美貌却还是霎时在视网膜上映下了鲜明的绮丽印象。
  “我是在救你啊!”阿鸾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这种反应。他一面不停抽打着逼近的苇叶,一面委曲的辩驳着。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你们臭男人,个个都没安好心!”少女正激烈的斥骂着,却在看清阿鸾乘坐的乌木箱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三郎的箱子!”
  这么巧她认识三郎!阿鸾好生诧异,可少女哪容他开口:“穿的衣服也是三郎的……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也是三郎的吗?”
  “是啊……”阿鸾反射性的停下手,举起那早已破破烂烂的红嫁衣。
  苇叶和水藻瞅准他停手的空当,猛然发力想把猎物拖进水底。阿鸾惊呼着:“危险!”连忙出手去拉那少女,没想到那女孩反手一把揪住草蔓,厉声斥道:“我现在不想死了!快点放开我,不识相的家伙们!”
  那些不可一世的水藻套索备不住少女狠命的一阵猛扯,竟纷纷应声而断,连苇叶刀也被她凶神恶煞的气势震慑,瑟瑟摇曳着不敢靠近。阿鸾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果然是人怕狠的,鬼怕恶的!
  此刻失去水藻支撑的少女身子一歪,阿鸾还想去扶,没想到对方却先行一步,轻盈地踩着他的头顶,稳稳当当地跳到乌木箱盖上,返身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你这家伙,怎么踩人脑袋啊!”阿鸾又羞又怒涨红了脸,都不敢看少女那明艳的脸庞。对方却满不在乎的嗤笑起来:“踩你是给你面子,上次来崔学政捧着大把银子请我踩他,我还没赏这个脸呢!”
  少女的话让阿鸾一愣,迷惑的朝她看去。这女孩玲珑的瓜子脸上生着一双灵动的杏仁眼,眼角微微上挑,呼应着描画一般的黛眉。这略带古风的小山眉生在别人脸上就粗疏了,偏她生的别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柔嫩唇角的艳丽氛围,呈现出一种交织了野丫头般明朗倔强和恶女般妩媚娇艳的复杂气质。
  少女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盯着自己看,只是随意的整了整衣领,她披着一件朴素的藕灰色无纹长马甲,只有下摆点缀着铁色海波图案,可袄裙却是织满羽毛花样的孔雀蓝缎子,宽镶密绣着玫瑰紫的大滚边儿,一对精巧的八宝象牙球在耳畔轻轻摇荡。一身别出心裁地打扮模仿了鸽子的翎毛花色,趣致倒是趣致,就是不太像平常人家的姑娘。
  看到这里阿鸾恍然大悟,脱口道:“你说学政大人拿银子见你……难道,难道你是青楼的……”
  少女勃然变色,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什么青楼不青楼的!我可是书寓的先生!”
  书寓不过是高级的青楼,先生也就是高级的倡女,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干什么!阿鸾按住火辣辣作痛的面孔,拼命告诫自己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他悻悻然的低下头:“没见过还有这么凶暴的先生……”
  “今天就让你见识了!”自称先生的少女坐姿优雅,语气却意外的凶蛮:“我是锦城书寓的山鸠先生!”
  “锦城的山鸠花魁!你就是三郎大哥说的‘一斛珠’,今年最上花魁的热门人选山鸠花魁?”阿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香川七大花魁中,他只惊鸿一瞥的望见过清晓身边的虎妃,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花魁若不是这般妖艳摄人,至少也该是柔媚入骨,没想到被三郎夸成一枝花的山鸠花魁,居然是这样一副蛮不讲理的做派!
  “三郎大哥?你同那个骗子熟得很嘛!”山鸠花魁再度扬起巴掌作势欲打。阿鸾扭头避过,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的追过来,狭窄的乌木箱顷刻间摇晃起来,两人随时都有翻进黄泉河里的危险。阿鸾忍无可忍的一把架住山鸠的手:“适可而止吧!我哪里得罪你了?既然是‘文禽’就学点琴棋书画什么的正经技艺,学了动不动就打人算什么?真不成样子!”
  山鸠的动作一下子滞住了,随着长长的睫毛抽搐似的闪动,泪珠从她的杏眼里崩溃似的掉落下来。阿鸾顿时慌了神,连忙松开五指,可刚放手脸上却又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打了人的山鸠反而号啕大哭:“我学什么技艺?又不是我想进青楼的,又不是我要当花魁的!我干吗学那些劳什子!”
  她哭得着实可怜,可阿鸾却完全不懂安慰女孩子,一时间手忙脚乱,只会结结巴巴的反复说着:“别……别哭了……”
  “你也别装蒜了,别以为人长得老实、好言好语的就能骗得过我去!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爹爹在娘临死之前答应她说好好照顾我,却把我卖到香川换了酒钱!那些客人口口声声怜惜我,稍不留神就动手动脚!我原来以为只有三郎不一样,只有三郎不会骗我,没想到他却是最大最大的骗子!”
  莫名其妙挨了顿抢白的阿鸾实在想不通,这丫头除了难得一见的漂亮脸蛋之外还有什么好,是谁捧高身价让她当上花魁的?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三郎穷人一个,连书寓的门边都挨不着,又怎么得罪你了……”
  “三郎跟从小我一起长大,我被卖掉的时候,他追着船跑,对我喊别害怕,他年年七夕都会来看我,就像牛郎织女那样。他还说一定会存够钱给我赎身!可是头三年还见到三郎的面,渐渐的他就不来了。前年也是、去年也是、今年也是!”山鸠抹着眼泪,劈手扯过那破烂的红嫁衣,狠狠丢进河里,“牛郎织女的说得好听,到头来呢?到头来他还是不要我了,他宁可和好人家的丑八怪成亲也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阿鸾无力地靠在箱壁上。可为什么此刻看起来,山鸠胡搅蛮缠的泪颜竟说不出的可爱呢——这么着急上火的,是因为山鸠一直辛辛苦苦的等着三郎吧。三郎一直在找、一心想救、一时一刻念念不忘的,一定就是这有着花魁名头却全然没有倡家做派的少女。
  想到这里阿鸾连忙说道:“三郎大哥是在找鸠花魁你的!他本来就该到了,只是半路上耽搁了……”他是为了帮我才碰上麻烦的,少年在心里嗫嚅着,到底敢没说给她听。
  “三郎……来找我了?”山鸠濡湿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却被无边的阴翳遮盖了,“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啊……”
  “怎么这么说啊,三郎大哥吃尽苦头找了你三年呢!”
  “已经晚了。”泪水再度涌出山鸠明净的双眼,她无奈地微笑起来,“因为……因为我已经死了!”
  “死……死了!你说谁死了?”阿鸾张口结舌,一时无法将字面的意思与现实联系起来。
  “我啊!”山鸠故意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掠了掠被水藻扯乱的乌云秀发,朝呆若木鸡的少年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这么吃惊干什么?你自己不也是鬼魂一个吗?”
  “胡说什么!谁是鬼魂啊!”阿鸾慌忙大声抗议,却只换来对方一声不屑的冷笑:“后生哥儿,不承认现实可是不行的哦——看看这些妖怪水草吧,这里可是黄泉河,你以为活人能到得了吗?”
  黄泉河?阿鸾陡然反应过来:“你别骗人了!三郎大哥说过这里可是九百九众情鬼们的通路,必须双双对对才能进入,孤身一人,不,一鬼根本是进不来的!”
  “我死就死在这里,干吗走情鬼的路?我早就打定主意,今年七夕三郎再不来就死给他看。他果然还是没个踪影,所以船刚泊在砚池,我就趁大家没注意跳河了。”山鸠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别人一样,“况且既然说什么情鬼通道要成双成对走,你不也是独自过来了吗?”
  “不是一个人,我是和三郎……”阿鸾刚说到一半就发现不对,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活得好好的……”
  “傻瓜!你定是新死鬼,还没碰上无常使者们,所以魂魄和命数还没有分离,看起来像是活人生魂。但是说到底还不是和我一样离了肉身,走到鬼门关前了吗!”这一刻,山鸠轻蔑的语声给了阿鸾无情的最后一击——难怪一直不离身的犀角不见了,原来现在的自己已经离开了躯壳,根本就是灵体!
  所以清晓看见自己的时候才大惊失色,他早已知道自己处境危境,居然拔腿就跑只字不提!这混蛋到底在搞什么啊!阿鸾没来由的恼恨起来,他下意识地咬着袖口,苦涩的声音控制不住地从喉间逸出:“我可不想死啊……”
  “事到如今想不想死都没办法了,况且活着也没意思!”山鸠努力想让语调显得坦然,却始终掩饰不住那份无可奈何。
  虽然嘴犟不说,可是山鸠心里也一定不想死的,尤其是得知三郎寻来之后。都是自己不好,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的从半路上插进来,让他认错人卷入麻烦,说不定三郎已经赶在山鸠投河之前与她团聚了。想到这里阿鸾一阵内疚,再也无法隐瞒下去:“是我不好,三郎大哥是为了救我才来迟的……”
  “你也别替三郎说好话了!他若真的心里有我,怎会让我巴巴儿的在那火坑里苦等三年?就算是早一天,早一个时辰,我也不至于沦落到投河自尽的下场!”山鸠厉声打断话头,赌气似的一把扯住阿鸾的衣角,“好得很,他无情,我无义!咱们两个正好凑足一对儿,就殉情给他看!”
  伴着话音,四周突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就如一大群肉食兽在咂嘴舔舌一样——芦苇和水藻竟像是听懂山鸠的话,黑压压的团团聚拢过来。阿鸾一下子意识到状况不妙:自己和山鸠两个不妨看做是一对情鬼,这小小的乌木箱便成了“同心船”。这下可好,鹊桥关前九百九众的条件可都齐全了!
  阿鸾慌忙站起身来,口不择言的拒绝道:“我和别人有约,不能和你殉情!”
  一听这话山鸠顿时火了:“你这穷小子敢小看我!倒说说和谁有约!难道还能漂亮得过我去?”
  “是清晓!清晓说一定会带我回去的……”阿鸾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挣扎退到箱子边上,想离山鸠远点。没想到对方力气倒很大,揪住他袖口就是不放。两厢较着力,只听哧的一声,阿鸾的旧布衣登时撕裂。他一个踉跄,身不由己的朝后仰到。苇叶刀和水藻索早就等着这一刻似的,急不可耐的层层卷了过来。
  然而那些垂涎欲滴的植物妖怪连猎物的边儿都没有沾到,半空中的阿鸾只觉得有人用难以想象的巧劲儿猛拍自己的腰身,整个人竟原路反弹,一下子砸回木箱里,山鸠的惊呼和四溅的水响随即灌入耳中。
  揉着被撞痛的脑袋,少年好不容易回过头来,却见身后的水面上,那些凶残霸道的水藻芦苇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远远避开,在池面上让出一片空落的清澜,而这片水域的中央,一个黑衣童子居然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盈盈站在波心。
  看那伶俐的五官、慧黠的眼梢,这孩子分明是在龙尾关水码头上,把自己推进河里的黑衣童子小墨嘛!阿鸾一时恨得连舌头都打结了,小墨却踩出一串清圆的涟漪,施施然走了过来:“真是天助我也——这下连小素的那一份儿都给我逮到了!”
  “又是你这小讨债的!”看到这孩子得意洋洋的样子,阿鸾心头火起——清晓到底在干什么啊!说是去找那对奇怪的小孩救自己离开这里,可先是小素追得三郎不能来和山鸠团聚,现在连小墨也出现了。他信誓旦旦的,到头来说的都是空话!
  “黑小子,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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