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骑-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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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翔身躯泛起轻颤:“你叫我这一声,我就有义务伸出手把你拉回身边,拉进家门,只要你肯迈步走过来,永远不迟。”
霍若男娇靥也泛起子轻颤,贝齿一咬,牙缝里迸出一个字:“不!”
“若男……”
霍若男突然悲呼:“爹,娘,恕女儿不孝。”
她皓腕疾抬,寒光暴闪,只见一把银亮匕首刺向她的心窝,谁也没来得及救援。
霍天翔心胆俱裂,双目涌泪。只有李燕豪,早就防着她会出此下策了,就在霍若男皓腕疾抬的当儿,他已经闪身扑了过去,匕首近心口,他已经扑到了霍若男身前,五指一曲猛弹,“铮!”地一声,匕首飞出,“笃”地一声扎进船板中,同时,李燕豪的左手已抓住了霍若男的右腕脉。
霍若男美目圆睁,悲愤地望李燕豪:“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李燕豪道:“若男,只因为我叫你一声表妹。”
霍若男身躯暴颤,人影一闪,霍天翔已来到近前。
李燕豪把霍若男交给了霍天翔,转身望向秦玉岚,秦玉岚已吓呆了。
李燕豪并没有动,只说:“秦玉岚,交出我的‘虎符剑令’。”
秦玉岚倏然而醒,惊骇疾退:“别杀我,别杀我。”
“你是德怡格格的人,我不愿决定你的生死;我只要你交出‘虎符剑令’。”
“‘虎符剑令’?”
“是的,‘虎符剑令’。”
“谁说‘虎符剑令’在我身上?”
“哈三,哈三说的。”
“不,不,他想害我,‘虎符剑令’不在我身上。”
“秦玉岚——”
“真的,真的;我可以让你搜身,我可以发誓,这时候,我,我还要‘虎符剑令’干什么?”
“那么,‘虎符剑令’在谁身上?”
“哈三,在他身上。”
李燕豪转望艾姑娘,艾姑娘道;“总舵到现在还在找哈三,他跑不了的。”
李燕豪回望秦玉岚:“我总会问出‘虎符剑令’在谁身上的,到德怡格格面前去吧。”
秦玉岚机伶一颤,转身要跑。
李燕豪跨前一步,一把抓住秦玉岚的后领,一扯一送,秦玉岚一个旋身,踉踉跄跄冲到了艾姑娘面前。
单超沉喝:“跪下!”
秦玉岚砰然跪倒在艾姑娘面前。
艾姑娘抬眼望李燕豪:“谢谢你。”转身踏上木梯。
单超一脚踢出,闭了秦玉岚的穴道,提起他随后跟了上去。
霍天翔拉着霍若男,缓缓行向木梯。
李燕豪、金无垢、傅梅影、申大娘、骆天娇走在最后,李燕豪替骆天娇抱着骆宏勋的尸体。
码头上,站着沉玉山、蒲天义,还有冷超、魏君仁、尉迟峰。
沉玉山疾迎金无垢,躬身为礼:“属下恭迎姑娘。”
金无垢摆手示意,眼望总舵,热泪盈眶。
尉迟峰迎上傅姑娘跟申大娘;“老婆子,你还挺能活的啊。”
“你这个老东西,竟撇下我跟姑娘一个人溜了,看我待会儿不跟你算帐。”
尉迟峰哈哈大笑,他多少日子没有开怀大笑过了,蒲天义等则迎向了李燕豪。
蒲天义道:“少侠,‘虎符剑令’……”
李燕豪道:“恐怕还在哈三身上。”
蒲天义脸色一变。
李燕豪道:“听说哈三还没落网?”
“是的,四面是水,兔崽子他跑不掉的。”
冷超上前:“少侠,这位是……”
“骆宏勋老人家,这位是骆姑娘。”
蒲天义等听李燕豪提过京中事,心中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冷超立即招呼一名穷家帮弟子接过骆宏勋的尸体。
骆天娇含泪道:“少侠,能不能给我一条小船,我想带着先父的遗体回家去。”
蒲天义道:“姑娘恐怕要等一等,如今搜捕哈三正急,任何船只禁止出入。”
骆天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金无垢带着沉玉山走了过来:“请少侠里头歇息去吧。”
李燕豪道:“谢谢姑娘,我要马上参与搜捕哈三。”
转望蒲天义道:“蒲帮主,谁主持搜捕哈三事宜?”
蒲天义道:“金老帮主,现在总舵北面。”
金无垢望着蒲天义道:“这位老人家是……”
李燕豪道:“穷家帮蒲帮主。”
“呃,原来是蒲伯伯,恕侄女儿眼拙,侄女儿见过蒲伯伯。”金无垢要行大礼。
蒲天义急忙拦住:“姑娘,此时此地免了吧,你蒲伯伯也不喜欢这一套。”
冷超抱拳道:“冷超见过金姑娘。”
“冷叔叔这是折煞侄女儿。”金无垢忙答礼。
冷超道:“你冷叔是怪你没有理冷叔。”
大伙儿禁不住笑了。
艾姑娘带着姬凝翠过来了,没见单超,想必押着秦玉岚往里去了,也没见霍天翔跟霍若男,想必也往里去了,艾姑娘道:“要不要参与搜捕哈三?”
“当然要。”李燕豪说。
“那么咱们分头搜捕,不论谁擒住哈三,你要东西,我要人。”
“一句话。”艾姑娘带着姬凝翠走了。
金无垢道:“少侠,这儿怎么会有个满虏的皇族亲贵?”
蒲天义道:“咱们往北去吧,路上我再告诉你。”
李燕豪道:“骆姑娘……”
骆天娇咬牙道:“我也去,我要吃哈三的肉。”
大家要走,李燕豪忽然想起了傅姑娘,抬眼四看,码头上人都走光了,傅姑娘、申大娘、尉迟峰也不见了。
沉玉山道:“少侠是找尉迟老三位?”
李燕豪道:“正是。”
“他们三位已经往里去了。”
李燕豪放心了,当即与蒲天义赶往北去,绕着总舵往北去,一路但见举火把的举火把,提灯的提灯,到处在搜捕哈三。
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金家船帮的人,一见金无垢,无不赶紧过来行礼拜见。
金无垢像碰见了亲人,泪水始终在美目中打转。
约摸盏茶工夫之后,到了总舵北面,只见光同白昼的一片气死风灯照射下,金太极、无奇老儿正等着几位护法、巡察,指挥着搜捕事宜。
金无垢热泪夺眶,老远便颤声叫道:“爹。”
这一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几名护法、巡察首先叫出了声:“姑娘,是姑娘.”
金太极须发为之贲张,金无垢飞一般地扑了过去,拜倒在金太板及无奇老儿之前.金太极扶起了爱女,李燕豪等已然来到,金太板一声:“少侠,金太极永不忘大恩大德。”
他撩袍要拜。
李燕豪伸手扶住,道:“老帮主,搜捕哈三要紧。”
金太极道:“正好请少侠指示。”
“不,还是老帮主发号司令吧,我对贵总舵的形势不熟。”
无奇老儿道:“这倒也是,就还是老帮主吧。”
蒲天义道:“可有哈三踪影?”
“恐怕没有。”金太极道:“到现在还没听见有什么信号。”
冷超道:“老帮主可是让人分头搜捕?”
“正是。”
“这儿离陆地远,我不信那贼能泅水逃走,咱们且严禁船只出入,继续找下去,只等天大亮,看兔崽子往哪儿躲。”
蒲天义道:“别说什么了,咱们分头找寻吧。”
李燕豪说道:“说得是,咱们分头找寻吧。”
当即分了几组,李燕豪由于跟骆天娇熟,就带着骆天娇为—姐。
大家散开了,李燕豪带着骆天娇往西绕去,走着,两个人一直沉默着。
最后还是李燕豪先说了话:“姑娘打算回家去?”
“是的!”
“家里还有人么?”
“恐怕没有了,可是那总是家啊。”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
“不回家,我又能上哪儿去呢?”
李燕豪更难说话了。
“像我这么个女人,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姑娘……”
“我不会寻短见的,死并不能洗刷什么,是不是?”
李燕豪暗暗吁了一口气。
“真要说起来,我并不能怪别人,有一大半也怪我自己,要是我自己好,也不至于有今天了。”
“姑娘……”
“别安慰我,这是实情。”
李燕豪道:“姑娘,人非圣贤,都会犯些错的。”
骆天娇道:“话是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我犯的这些过错,不比别的过错,只限一次,这一辈子就完了,何况我已经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李燕豪不由默然,他明白,骆天娇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实情,一个女孩子家,这种过错是犯不得的,虽说江湖儿女可以不拘小节,但是像骆天娇这种情形,毕竟是传统道德与世风所难容的。
骆天娇接着说道:“有时候想想,真不如死了好。”
李燕豪忙道:“姑娘……”
“我只是说有时候会这样想,我自己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死了,要是就这么死了,不但不能赎我自己的罪,反而会让人笑话。”
“姑娘的意思是…”
“我让他们害惨了,是不是,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而且还落了个家破人亡,我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会不甘心的。”
“那么姑娘是打算?”
骆天娇凄楚地笑了笑,没说话,李燕豪叫了她一声:“姑娘……”
“你别问了,我没办法告诉你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打算。”
李燕豪明白,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打算,而是不愿意说,他也只好默然了。
两个人原是这么一边走,一边聊着,可是打从这里开始,两个人都沉默了,一时间,显得空气好生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天娇犹豫着打破了沉寂:“少侠……”
“姑娘……”
“此间事了,你就要走了么?”
“是的。”
“到哪儿去?”
“不一定,不过总是离不开江湖就是了。”
“想一想,人生有些事的确很奇妙。”
“呃。”
“你跟我,在京里是那么样认识的,经过一番离合之后,又要在这种情形下分别了,难道说人生就是这样的么?”
“是的,姑娘,人生就是这样的。”
“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呢?”
“那谁也不敢说,谁也无法预料。”
“要是还能见到你,若干年后见到你,彼此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要是不能见到你,彼此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还是我刚才说的,谁也不敢说,谁也无法知道。”
“那么,你以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那要看我是不是能顺利找到哈三了。”
“能顺利找到他如何,不能顺利找到他又如何?”
“倘若能顺利找到哈三,今后我自然是继续我该做的,倘若不能顺利找到哈三,我自然是要先找到他,索回‘虎符剑令’来,否则,我就没有办法继续我该做的,而且我若是不先找到哈三,索回‘虎符剑令’,那对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会是个莫大的威胁,对我的工作,也是莫大的不利。”
“我明白,我明白这种利害,的确要赶快找到哈三,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放心,哈三他绝对跑不掉的,这儿四面环水,所有船只又一律禁止进出,他又能往哪儿跑去?”
“可是要是哈三没跑出去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他了。”
“那贼狡猾机警,他一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不要紧,大家已经分头在找了,除非他能升天遁地,要不然他绝跑不掉。”
“但愿如此了,我希望这件事就在这座金家船帮总舵里做了断,要不然的话,节外生枝事小,我只担心‘虎符剑令’!”
“你放心吧,那贼绝跑不了的。”
“谢谢你。”
说到这儿,骆天娇突然换了话题;“这件事了断以后,你跟这儿的其他人,也会一一的分别么?”
“姑娘是指……”
“像那位什么格格——”
李燕豪淡然道:“姑娘,她跟咱们这些人不同,她非我族类,她总要回到她属于、也属于她的地方去的。”
“我看她跟你处得很不错嘛。”骆天娇的话,带着些异样的东西。
“在私下里,她跟我是朋友,就像我跟这儿的每一个人一样,可是论公,她跟我是敌人。”
“那么,那位金无垢姑娘呢?”
“金姑娘是属于金家船帮的。”
“那位梅姑娘呢?”
“她也有她的事。”
“这么看来,你跟她们都要分手了?”
“人生就是这样,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