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骑-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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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是天晴日朗,什么时候变了天,难道山中的天气,真是这么变幻无常。
李燕豪定过了神,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迈步往云雾中小心行去,他要先摸索出来路。
人入云雾中,更难看出三尺以外,李燕豪竭尽目力前望,同时缓步前行。
十几步过后,他突然心头剧跳,急忙停了步。
只因为他发觉,他走上的不是来路。
既然目力难望出三尺以外,何以能知道走上的不是来路?
来时,他记得清清楚楚,树林中央,是一条青石小径,按如今他走的方向,应该是踏着青石小径前进,而事实上,他脚下踩着,却是一片砂土。
难道他摸错方向,走进了树林中。
不可能,树林中也不是砂土地,而且,那片树林相当茂密,照他走的步数,也应该碰着一两株树了,而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一株也没有碰着。
照他的感觉,他现在简直像置身在一片无垠的沙漠里。
这是绝不可能,然而,这却是事实,退不得只好前进。
所谓前进,以现在来说,应该是后退,他缓缓的,一步、一步退向那座院落,退向那两扇朱门。
而,渐渐后退,他却义渐渐心惊,只因为他记得,适才前进不过十步,而如今已退了廿多步了,居然还没有退到那座院落的两扇朱门前。
他霍然转身前望,他看得一呆,也不禁心头一震。
看不见红墙,也看不见朱门,满眼只是云雾,尽管他艺高大胆大,此时也不禁为之心惊不已。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铃声。
铃声不怎么响亮,但是很清脆,而且很缓慢,一声声间有一段间隔,而且间隔都是一样,甚有节奏,似乎,铃声是敲打出来的。
李燕豪心头猛一阵剧跳,铃声传来处,应该有人,他霍然转身,先确定了铃声从云雾中传来的方向,然后迈步循声寻了过去。
才走十几步,他心神再猛震,立时停住脚步。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一圈红墙、两扇朱门、整座的院落。
而也就在这时候,铃声倏然而止,听不见了,又是寂静一片。
尽管人在云雾中,他依然很清醒,他清晰记得,这红墙、这朱门、这院落,的的确确应该在他身后方向,怎么却到了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整块地转动,让院落挪了方向,还是他置身睡梦中?
当然,地不可能转动,他也很清晰地知道,他不是在睡梦中,而是……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他陷身于人家摆布的奇门遁甲阵围之中了。
擅奇门遁甲者,必属高人奇士?
住在这种地方的,本就该是高人奇士。
只是,“离魂岛”上有这种奇人异士,为什么没听呼延烈说起呢?
难道,连呼延烈这位黑衣教的教主,也不知道他黑衣教的根据地里,有这么一处隐密所在,住有奇人异士。
这地方既然是这么一处隐密所在,那就应该是这样了!
李燕豪他不是不懂九宫八卦、奇门遁甲、河图洛书之类之学,但是他无法破眼前阵图,出不了此困。
再看两扇朱门,仍是虚掩着的,那么,现在眼前的情势,是只许进,不许退了。
而且,也就在这一刹那问,他突然悟出,那铃声,适才那铃声,分明是指引他回到此处来的。
也就是说,此间居停,已经知道有他这么一个外人侵入了。
既是如此,何妨大方一点。
一念及此,李燕豪双眉陡扬,伸手推开两扇朱门,毅然迈步行了进去。
一条青石路,将这雅致前院一分为二,直通往后。
李燕豪他在青石路上刚走两步,轻盈步履响动,从青石路的那一头,并肩袅袅行来两个绿衣少女。
这两名绿衣少女,除了面貌不同外,其他衣裙、服饰、发式,甚至连裙脚下绣花鞋,竟无不相似。
只是不知道,适才溪边洗衣那绿衣人儿,有没在其中?
李燕豪停了步。
两名绿衣少女很快到近前,浅浅一礼,齐声说道:“奉家主人之命,特来请贵客花厅相会。”
果然人家已知道他来了。
李燕豪忍住震动,答了—礼,道:“敢问两位姑娘,此处是……”
两名绿衣少女似是不愿回答,不等话完,齐声又道:“请贵客随婢子来。”
浅浅一礼,转身行去。
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也不得不安之。
李燕豪暗一咬牙,迈步跟上。
走完青石路,踏上画廊,转过画廊,进入花厅,花厅不大,但极精雅,摆设很简单,但都是精品,两边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似乎出自名家手笔,不是凡品。
李燕豪正打量间,两名绿衣少女又施一礼:“贵客请稍坐。”
李燕豪答一礼,尚未说话,两名绿衣少女已转身行出了花厅。
两名绿衣少女不见,李燕豪转身再打量花厅,越看越不俗,越看越雅,不由地对此间主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信步走到壁前一看字画,看得他一怔,仕女图出自唐寅手笔,那幅字落题的竟是祝允明,果然都是名家真迹。
正观赏间,忽听厅外画廊上步履响动,李燕豪转身望去,只见适才那两名绿衣少女走了进来,进花厅退立两侧,施下礼去。
紧接着,花厅里一前二后地走进三个人来。
这三位,俱都是绿衣少女,所不同的,是前面那位绿衣少女穿的是一身宫装,后头那两位,衣着服饰跟先进来那两位一样。
宫装少女,美艳如花,但那如花的娇靥上,却布着一层浓浓的寒霜,尤其一双明眸中,光芒闪动,冷厉若两把利刃,几几乎令人不敢正视。
她一进花厅,那利刃般一双冷厉目光便盯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可不在乎这双目光,直视不避,抱拳一礼道:“莫非此间居停当面?”
宫装少女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答礼,停了一下才道:“我以为婢女们已经告诉你了。”
话声,比她娇靥上的寒霜还冷三分。
李燕豪听得眉梢儿微扬道:“两位姑娘是已经告诉我了……”
“那你何必多此一问。”
“只因为我看芳驾不像个待客的主人。”
宫装少女脸色一变,明眸中冷厉光芒暴闪:“好犀利的词锋,你要知道,逞口舌之利,对你没什么好处?”
李燕豪淡然一笑:“那么容我请教,我若是一言不发,任由芳驾凌辱,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至少我会把你当个客人。”
“否则呢?”
“否则我就拿你当贼。”
“我误入此间,自知理曲,但是芳驾也应该知道一点,士可杀,不可辱。”
“这么说,你愿意死得像个英雄?”
“只要芳驾能说出我该死的理由,我可以死。”
“闯我居处,非奸即盗,你还要什么理由?”
“芳驾,据我所知,此地是离魂岛。”
“离魂岛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指的是什么王,哪个王?”
“大明先皇帝。”
宫装少女目中厉芒一闪:“你可知道,此地不是中原。”
“难道此地不服王化?”
“此地是座没人管的荒岛,自汉唐以至于今,哪一朝、哪一代也没经过王化。”
“那么,先明一帮遗民志士迁来此地,此地就该是他们的。”
“无知,你可知道,我家在此地已住了三代。”
“这么说,此地应该是府上的?”
“本来就是。”
“芳驾,风月无古今,林泉孰宾主——”
宫装少女厉声道:“我就是此地的主人。”
“这么说,我是死定了。”
“你本有一线生机,可惜让你自己断送了。”
李燕豪扬眉一笑;“既是如此,芳驾还等什么?”
宫装少女变色厉叱:“我等的是你的性命,给我拿下。”
身后两名绿衣少女躬身答应,衣裙微动,一闪便到了李燕豪面前,快得令人咋舌,她两个身形还没有停住,两只欺雪赛霜的柔荑已递到李燕豪双肩之前,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火气,简直是一流高手。
李燕豪淡然一笑:“芳驾欺错人了。”
他脚下未动,上身不移,右掌疾抬,突出一指,向着绿衣二女的掌心点了过去。
绿衣二女脸色一变,脚下微退,沉腕收手,就要变招。
宫装少女一声冷喝:“回来!”
绿衣二女恭应一声,飘身而退。
宫装少女凝目望李燕豪:“怪不得你这么骄狂,原来你有这么两下子。”
李燕豪道:“芳驾小看人了,我何止只有两下子。”
“我看看你有几下子。”
宫装少女一个娇躯随活飘起,未见作势已飞射而至。
她来得极快,但发招却极慢,缓抬玉手,缓缓一掌拍向了李燕豪。
只这缓慢的一掌,已将李燕豪身前诸要穴完全罩住,果然比绿衣二女又不知高明几许。
而李燕豪,他却纹风不动,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只有一双目光,凝注在那只柔荑之上。
宫装少女出掌虽慢,但由于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此刻一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已递到李燕豪胸前,眼看就要沾衣。
这时候她却发现李燕豪周身无懈可击,她心神震动,脸色一寒,跟着变招,在一转眼间,向着李燕豪攻出了八掌。
李燕豪上半身突然闪动,疾快无比,连闪八闪,宫装少女一连攻出的八掌,全部都落了空,只听他道:“芳驾,该我了。”他作势欲抬右掌。
宫装少女飘身疾退,一双明眸中暴闪杀机,右手缩入衣袖之中。
就在这时候,一连三声铃响传了过来。
正是适才指点李燕豪回到两扇门之前的铃声,只不过此刻响动较适才快了一倍。
铃声甫起,宫装少女微一怔,三声铃响过后,她双目之中的杀机收敛得无影无踪,道:
“将客人送入雅舍歇息。”
这是什么意思?
李燕豪忍不住道:“两位——”
只听两名绿衣少女道:“容婢子为贵客带路。”转身出厅而去。
显然,她俩仍不愿做任何回答。
李燕豪忍了忍,迈步跟了出去。
出花厅踏上画廊,跟在两名绿衣少女之后,一路留心察看,四下里都是房舍,一色宫殿式的建筑,条条画廊交错纵横于各幢房舍之间,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正察看间,两名绿衣少女已将他导入一间精舍之中,这间精舍,外面是个小客厅,靠里有个门,垂着珠帘,里头似乎还有个套间。
一名绿衣少女道:“贵客请在此间暂做歇息,此间应用什物一应俱全,倘若缺少什么,请出声招呼,婢子们自会前来侍候。”说完了话,她两个施礼要走。
李燕豪横身一拦道:“两位姑娘请留一步。”
两名绿衣少女停步不动,也不说话,两对眼睛只盯着李燕豪。
李燕豪道;“也许两位不便跟我交谈,可是总该能让我知道此地是什么所在吧?”
刚才说话那名绿衣少女道:“翡翠谷。”
竟不多一个字。
“那么贵居停既拿我当客,又拿我当阶下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贵客究竟是客,抑或是阶下囚,目下尚未可知。”
“呃,那么——”
“只等贵客被确定为敝居停的座上佳宾后,一切自当分晓,如今又何必多问。”
这话听得李燕豪一怔,就在他微一怔神间,两名绿衣少女双双掠过他身边要走。
李燕豪伸手一拦道;“两位——”
那名绿衣少女道:“贵客就是强把婢子们留下,也是没有用的,未得敝居停许可,婢子们就是斧钺加身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贵客又何必跟婢子们这等下人为难。”
说得也是。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垂下了手。
两名绿衣少女低头行了出去。
望着两名绿衣少女踏上画廊,转弯过去,走得不见了,李燕豪这才收回目光,打量置身处的小客厅,
小客厅里,摆设很简单,但是一几一椅都透着雅致。
李燕豪一眼瞥见了垂着珠帘的那一间,心中一动,走过去掀起了珠帘,不错,一间小卧房,也是简单雅致的一间卧房,很舒适的一间卧房。
李燕豪投往里走,垂手放下珠帘又退了回来,他明白,现在的情形,等于是让那位冷艳翡翠谷主把他软禁了。
他之所以闯到此地来,是为了希望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