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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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炮台)。八柱是:扫清柱(总催)、狠心柱(秧子房当家的)、佛门柱(水香)、白玉柱(马号)、青天柱(稽查)、通信柱(传号)、引全柱(粮台)、扶保柱(一是崽子、二是皮子),还设有九龙十八须……
轰轰烈烈规规矩矩挂柱仪式直到东方现出曙色才接近尾声,太阳大红的裸脸带着一种暧昧神情,复杂的目光投向这些即将成为胡子的庄稼汉们,一只藏在院外大榆树枝桠间的猫头鹰,怪叫两声飞过,没人去想它预示着什么。
大柜天下响按惯例用黑道的套话讲起了成立绺子的要义和要求:“弟兄们,我们起局开山,龙兄虎弟大家要同心协力,绺子要替天行道,杀富济贫,除赃官恶霸……有钱同花,有福同享,有马同骑!”
三十多年后,三江县志对这个绺子做了扼要地记载:宋船口富户贾今声、贾鸣声兄弟二人,被逼弃耕为匪,置枪百棵,马百匹,啸聚乡民百余,起局拉绺,确立山头报号:天下响。然,起局之夜,得此消息的驻军出击致使全绺夭折而殇。
故事26:凶年暴月
脆炸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子弹嗖嗖地飞,喊杀、怪叫声镂刻在苍凉的夜空里。
嘭!一颗燃烧弹在湍急的河里亮起片火光,被剿匪部队追得走投无路的胡子,扑通跳入河去,企图泅水到对岸逃命。呼啸的机关枪和汹涌的河水就对这些溃逃者的命运做出决定:无情地吞噬他们。
顷刻,茶色河面上漂浮一层尸体。曾经为非作歹十几年的张大下巴绺子,在这个皓月高悬的夜晚覆灭了。
也有极少数胡子侥幸逃脱,二柜平东洋便是其中一个,豕突狼奔中,他跳河即刻划拉到手一块炮弹炸飞木船的舢板,靠它游到对岸,踉踉跄跄扎进树林子,幸而剿匪部队没发现他,跑呀跑,朝树林深处钻。
不久,散发血腥的河流,被血浆抹糊寒光的骑兵战刀远远抛在身后,林间空气寒冷、潮湿,树干支撑着摇晃的身躯,喘息,充斥耳鼓的恐怖的厮杀声渐息,战栗驱出心底,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脚、腿、胳膊多处便有了痛觉,直到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丝无挂。
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短短一刹那间,事先没一点迹象,同往常一样,小河汊子的匪巢夜里有固定的岗哨和流动岗哨,因此都放心脱衣大睡,睡梦中被端了老窝,仓皇逃命中没来得及穿上裤子,手枪、马都丢下。他凄楚地自语道:
“完啦,绺子灭啦。”
星光已经暗淡下去,树梢在渐亮的天色里醒来,舒展着筋骨——微微摇曳。平东洋很清楚自己处境,单枪匹马,确切说身无寸铁,更难堪的是赤身裸体,因此在树林不能久留。他折把带叶子的柳枝左缠右拧,捆绑成个罗圈样的东西,胡乱地遮住男人的隐秘处。
林带蛇一样在荒坨间缠了缠、盘了盘,没有多长和多宽,他沿着蛇道闯出树林,脚下是一道陡陡的坨壁,往前看坨洼处矗着黑黝黝几座土房。这么快地遇到屯子令他兴奋不已,屯落对于杀人越货的胡子就是家,来去自由,拿啥用啥随便,进屯就意味着走出窘境。
《玩命》H卷(7)
屯头两间土房仍在沉睡,半人高土围墙,挺紧称的小院儿。平东洋走太空步一样移近外屋门,顺门缝伸进手去摸,半天未找到门闩,却触到根顶门的圆木头。他窃喜道:“妈的,爷爷我真有命!”
关东农村使用顶门杠夜里顶门的是寡妇人家。
“谁,你是?”黑屋黑暗中,女人手持剪子,对突然钻进屋的人影喝道。
“大嫂莫怕,遇劫道的把我的衣服扒光了,求你给件衣服穿。”二柜平东洋手里没枪没刀就豪横不起来,于是撒谎,编造出让人同情可怜的情节。
“我老爷们死时衣服都烧了,你走吧!”
“能穿就中……”
箱柜响动,胡乱翻腾,一套女人气味极浓的衣服扔过来。他往身上套,女人的勉腰裤14太肥,觉得裤裆里空荡荡,立马想到这女人屁股一定很大,由此推断很白很胖……淫邪的念头顿生,他朝女人凑过去。
“滚!”
“听话语声,你岁数不大,一个人睡被窝多空!”平东洋死皮赖脸,向女人扑去。
那把剪刀刺过来,被他钳住夺下扔到炕沿下,趁势搂住女人,毛茸茸嘴巴牛犊子吃奶似地拱她的奶子、脖子,哼起淫调儿:
二人协手欲作为,
含羞带笑把灯吹。
银针刺透透花镜,
不敢高声直皱眉……
那女人力气满大,挣扎腾出只手实实在在扇了平东洋一个嘴巴,很响。他一仄楞,双眼冒金星,差点栽倒。他被激怒了,凶狠地喊:“我是胡子,不老实叫爷爷干,就杀了你。”
胡子?听到这两个字她心一哆嗦,腿打颤险些瘫倒,眼前立刻浮现上次胡子进屯那一幕:刘老尿子刚过门的小媳妇不肯就范,结果太惨啦!胡子扒光她的衣服绑在歪脖树上示众,大柜用两块银元干她一次的悬赏,四十多个胡子配马一样轮奸她,那鲜血、污物顺着雪白大腿流淌的情景,皮冻一样凝在记忆里。
“脱裤子,赶快脱!”二柜平东洋声音有些凶横。
脱!男人猴急地催促逼迫如锥子猛扎猛戳她的心,一个来自遥远的令她恶心的声音,勾起深埋心底里的悲酸往事回想,十多年前,她十三岁时爹娘为还债,把花骨朵儿似的小姑娘折成大洋五十四块,抵债给地主王大眼的傻儿子做童养媳。这对死拉硬扯到一起的鸳鸯,她羽毛越长越美丽;他越长越抽抽,一个棺材瓤子。圆房两个多月,傻子晚上睡觉竟没脱过衣服。她除了用眼泪浸润悲苦命运的坎坷外,还能做什么?
一天夜里,王大眼趁傻子到亲戚家串门,公爹扯下正人君子的面皮,站在她面前是一个色迷迷、半头白发赤身裸体的公动物,他说:“傻子对不住你,可他是我们王家唯一打种的……你得给我们王家留个后……”
“爹?”公爹要替自己儿子给王家留根儿,她像见到一只饿红眼的狼,吓得双腿抽筋,木雕在插门的声响里。
“脱!”丧尽天良的王大眼上前搂住儿媳的腰部,干瘦的爪子把应属于他儿子的东西都夺过来。
或许苍天有眼,惩罚了这个世人唾骂的扒灰老家伙。霍然一声狗叫,惊吓欲出的污物蛇一样缩回,乡下人称为“回马毒”,王大眼口吐鲜血死在儿媳身上。
丑事不胫而走,铺天盖地指指戳戳道:“王大眼扒灰,那玩意没射出,堵死啦。”
“说不定是小臊狐狸使的坏呢!”
……
她把羞辱化作恨,勒死傻丈夫逃离故乡,落脚荒僻的小河沿村,隐姓埋名……多次孤灯冷清的夜晚,时而搂紧枕头,时而揉搓自己胸脯子咬牙切齿地恨男人、恨王大眼、恨傻子、恨亲爹……唯有一个英俊的小男孩子她不恨,投入地想他,稚嫩的脸蛋和常挂在鼻尖上那滴亮亮的鼻涕——小弟二榔头。来接她的王家毛驴被主人拴在窗外,它当当踢着槽帮子,在家最后一个夜晚,她最留恋和割舍不了的是一直睡在她被窝里的小弟,她搂紧他,告诉他明天她去王大眼家。
《玩命》H卷(8)
“姐,我和你去,咱俩好睡一个被窝。”二榔头央求道。
“姐是给人家当媳妇,咋带你呀?”
“在家玩多好,当啥媳妇?”二榔头才八岁小脑袋瓜咋也想不明白做媳妇干啥?
“找汉子!”她只能用娘告诉她的话来回答,娘说做媳妇就是到男人家去住,做饭喂猪生孩子,也说了她一时还难懂的圆房、同房一类的话。
“姐!”二榔头一骨碌爬起来,褪下小红裤衩,手拽嫩嫩的阳物,很骄傲地说,“爹说长它就是汉子……”
“你,真虎!”她被小弟孩子行为弄得啼笑皆非,她把他那长着颗黑痣的小鸡鸡送回裤裆里,提上裤衩拉回被窝,说,“听姐话,往后可别当着人面掏出这玩意,小鸡要生气的。”
懂得圆房真正含意两年后他们才圆的房,那夜她剥蒜皮一样把贴身小褂自己动手扒了,光光的蒜瓣躁动在麻花被里,脸一阵阵发烧发烫,感到某些部位空荡得很,渴望充填。盼丈夫也像当年小弟那样掏,掏……然而,傻子只嘿嘿朝她莫名其妙地笑笑,合衣独睡鼾声到天亮。
“脱,还他妈的磨蹭什么?”胡子二柜平东洋嚷着,迫不及待。
男人的胁迫使她蓦然清醒,先前剪子落地的声音很沉闷,她断定掉在炕沿下一只鞋窠儿里,一道灵光在她心头闪过。她说:“身子不大干净,我下炕找条手巾擦擦。”
“破大盆还捧个住!”平东洋没法再直截了当,耐着性子等待。
她先摸到那把剪子后,端起烟笸箩,将满满一笸箩旱烟扣在平东洋眼睛上,辣得他嗷嗷叫,骂道:“臊娘们,爷爷今个儿整死你!”
张开的剪子两刃锋利,她朝二柜平东洋猛扎猛刺猛捅猛戳,像是重复公爹王大眼在她身上的动作,很快,赤光光身子便僵直炕上。
扯掉窗帘,她想把尸体裹好弄出屋,拖到房后壕沟埋了,翻动尸体时她手停目凝,扎透窗纸射进的一缕霞光,晃照得阳物上那颗黑痣特别醒目真切……
时隔数年,小河沿村人拆除寡妇家土房,在炕洞里发现一堆熏黑的人骨,引起人们种种猜测,归终没人说清楚骨头是寡妇的什么人。因为,寡妇和那个年代的人都已不在世上了。
《玩命》I卷(1)
过年放鞭赶鬼跑,
胡子典鞭请鬼到。
——关东歌谣
故事27:八爷
八爷孤身一人到死没娶女人也没后人,宗族后辈根据他的遗愿土葬在远离村落的月盟坨子。其实我们有块栽满白榆的祖坟茔地,埋着几辈人,八爷辈分高,又人老而终,完全有资格入祖坟地的,可以挨着已故的同胞兄们——我的祖父、二祖父、四祖父坟边安息。
“可他老人家坚决不肯,不答应就不咽气,眼也不闭。”爹说,他见我仍然对八爷非要把他死后埋在月盟坨子的索解,私塾先生的作派就表现得充分,文绉绉道:“狐死首丘,狐死首丘也。”
八爷并非排行老八,一奶同胞亲哥兄弟四人。(老八是当胡子时按绺子四梁八柱排列的)。因当了多年的粮台,加之那绺子八柱中年龄他最小,大当家的叫他八弟,众胡子就称他八爷,直至他升到大柜位置,索性报号:黑八爷。生着荞麦皮颜色黑皮肤,也名符其实。
绿林响马既定俗成的规矩很严,各个绺子都有自己活动的范围——地盘,或者区域,八爷的地盘是柳条镇四周边缘几十个村屯。镇内驻扎关东军一个供给军需的骆驼队,处于安全考虑,清除镇郊隐患而实行“集家归屯”,一夜之间环城靠镇的村屯取消或合并,八爷活动的区域人烟几乎断绝,绺子人嚼马喂无处着落。胯下有马,手上有枪,八爷胆子就膨大,盯上了柳条镇,所需的商埠古镇样样都有,买卖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狠命抢一家伙可够享用数月。
夜晚,化装成赶集庄稼汉的八爷带上五个精干的胡子,离开老巢月盟坨子,趁夜色漆黑钻进柳条镇,这次目标主要是弄鞋。
镇上鞋店四五家,八爷选择深巷中的“足下福”鞋店,越墙潜入后院,把胖墩墩的老板从被窝拽出来,利刃逼他打开店铺门,胡子装了两麻袋鞋。八爷也有一点疏忽,店小二房里幔帐杆悬吊的艾蒿绳火燃着床铺却空着,人不知去向。因此,在八爷即要扛着麻袋离去时,数十支枪对准他们,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八爷说:
“黑八爷,马高镫短对兄弟说一声嘛,何必冒此大险。”
“里码人(自己人),”八爷命令随来的胡子收起枪,走到镇自卫团团长钟花善面前抱拳施礼,说,“钟团座,兄弟来得匆忙未到府上拜访,多有得罪。”
“哪里,哪里。”钟花善表情无恶意,客客气气如同老朋友见面。他原是镇警察所一名普通警察,被八爷绺子绑了票,吝啬鬼爹不肯出五百块大洋赎他。请进的“财神(票)”勒索的目的没达到,怎能轻易地放走他。负责看管他的八爷,见他被折磨得脱了相走了人样,甚是可怜,常常偷偷塞给他一些好东西吃。在一次绺子遭日军讨伐时,慌乱之中八爷割断捆绑钟花善的绳子放走他……救命之恩钟花善没忘,总想找个机会报答报答黑八爷。先前店小二慌忙报告强盗打劫鞋店,说领头的是黑大个儿,左撇子使枪,说话嗓门很大,他断定是黑八爷贸然进城。因此,只带十几个亲信前来。
“那年你放兄弟一马,才有今天这般光景。”钟花善说,“黑八爷,方便的话就带弟兄们到我那儿喝几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