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 作者:安谨容(晋江2012-07-07完结)-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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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
阿布扭过头来失望地望着我，许久才道：“虽然我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娶你当老婆，但你若不愿意，我一定不会教你为难。我只想你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像你今天一样，总是在笑。你笑起来比阿尔古丽都要好看。”
这小子真会哄人开心，一句话又把我说得笑起来。
阿布想了想，认真地发问：“阿九，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想嫁人了，一定要第一个来告诉我，给我当老婆。好不好？”
我微笑，俯身注视着他的眼睛，温和道：“好，我答应你，如那时你还没有心爱的人，没有娶别的女子，我就来找你。”
阿布的眼睛发出异样的神采，他忽然露出大人一样的微笑，平静地看着我，道：“那时我一定有心爱的人，她同现在一样，不会变。我等她来找我。所以我不会要别人做老婆，哪怕是天上的仙女我也不会娶。这是我给你的承诺。阿九，你要记住，你在我这里也有一个承诺。”
我向他伸出一只手掌，道：“嗯，我们击掌为约，这是阿布给阿九的承诺，我收到了，也记住了。我也会记得我给你的许诺，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会第一个去找你。”
啪！阿布污脏粗糙的手掌击过来，覆在我掌心上，竟不比我手掌更小。他也算半个大人了呢。
我收回手掌，继续给他梳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哎，当年跟在我屁股后头学艺的小屁孩，一晃都正儿八经向我求婚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每一箭每一梭，都带走了我最宝贵的年华。一个女子的青春韶华，还有多少可以空付？想到这里，我不由十分感伤。十年之后再回想起来，阿布定是当做一场笑谈，而我又会多么怀念今日今时呢。还是跟阿扎伊那个“老家伙”在一起时好，我永远都不会害怕自己变老。
☆、第 24 章
亦都护城是他们北疆人的话，就是“王城”的意思，也就是中原人说的高昌城，距迪坎儿约摸有七十多里路；阿扎伊就是背着阿尔古丽去那里看眼睛。
今日是他们去的第三日，按照以往的惯例，此时还没有人带来他们要在城中留宿的消息，他们便要是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心里暗自揣测，回得这样早，只怕是无功而返。哎，阿姐的眼睛……为什么好人都没有福报呢？
阿布在帮我做饭。这里的人平素吃饭很简单，就是素日风干的白肉挂在那里，吃饭前割一大块下来，丢进锅里加水煮熟，再整块搬上桌来；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坐下，各自拿把餐刀，切下一片蘸着粗盐辣子，就着馕，咽着羊酪，粗陋之极，全无色香味之说。但到了他们盛大的节日时就会有我极爱的烤全羊呢。
今天因为我的缘故，阿布特意去温泉里捞了几尾鲫鱼上来给我煮汤，他曾听我说起过一些中原的烹饪，很是好奇，遂每到我下厨必定会跟着看。
这种温泉水养大的鲫鱼与中原品种大有不同，肉质细腻鲜滑，入口即化，连骨刺都是软的，不必挑刺。我本来不大会吃鱼，又怕麻烦，所以在中原时极少沾鱼腥，但到了此地则一定要亲手煮上一锅鱼汤，大饱口福。
我叫阿布刮去鱼背一层鳞片，便接过来剖开肚子，去除内脏抠掉腮，再冲干净，便打了大半锅水，将鱼尽数放入，为着要等阿扎伊和阿姐回来，只点了很小的火慢慢炖。
汤面飘着浅浅一层白胡椒和几粒孜然。
孜然是北疆独有的香料，在烤羊肉时抹上，入口奇香，完全压住了羊肉之膻，反而增添了肉味的浓郁，我自三年多前在大漠里阿扎伊带的那包佐料里尝到过，一发不可收拾，深深喜爱上这种味道。
阿布这厮手太快了，我才摸了几颗白胡椒丢进锅里去压压淡淡的鱼腥，他大概是记起我钟爱孜然，也照葫芦画瓢，抓了一撮孜然就对汤里丢。幸亏被我转身时瞄到，赶紧拦住，还是漏了几粒进去。
阿布还疑惑地追问我为何不喜孜然了。我哭笑不得，只能耐心给他解释在中原炖汤讲究原汁原味和清淡为上，何况放不放佐料、放什么佐料、何时放哪一样佐料，都是有学问的。比如烤肉时离不得的孜然，在炖汤里就不宜了。
阿布听得似懂非懂，见汤面微微泛起水泡，似乎开始翻滚，先抄起勺来舀了一勺汤喝了，却皱起眉头，道：“阿九，真亏你在中原过！喝汤却是这样寡淡，真不是人遭的罪！”
他说着便瞧着我深深叹口气，一副深切同情的样子，倒仿佛是亲眼见过了我在中原这些年受苦受难。看得我忍俊不禁，伸手去捏他鼓鼓的腮帮。他自然不肯，我却也不愿罢休，眨眼工夫手底下过了数招，我道，“咦，看不出小猴子练功倒勤快，这一招一式挺像那么回事啊。”
阿布不满道：“什么是像那么回事？我根本就练得挺好的嘛。”
我大笑，刮他的脸：“羞羞羞，吹大牛。哪有你这样王婆卖瓜的。”
两人正在嬉闹，我手下一顿，笑道：“阿布，你自己脱下裤子到那边趴好。”
阿布愣愣问道：“为什么？”
我道：“你二哥回来，我等着看他揍你呢。”
阿布欢呼一声，一跃而起，打开门冲出去迎他们去了。
我倒出三碗羊酪，取了一块托喀西馕，慢慢的掰着吃。我听到的脚步声还在村口呢。
不过片刻就有夺夺靴声到了门口，我回头一望，正好望见照例毫无表情的傻大个儿阿扎伊，这一年多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呢。我嘴里含着一块馕，不便说话，便笑吟吟地歪着头对他扬扬手中的馕。
阿扎伊一贯沉稳的眼中闪过一线光芒，大步走到我面前，前前后后将我着实看了一遍，方捧起一碗羊酪一饮而尽。
我此时匆匆咽下口中干馕，看了，喝了一声彩道：“豪气~！——果然是牛饮！”
阿扎伊只当没听见，搁下碗，意犹未尽，眼光又盯向下一碗。我连忙护住余下两碗，笑道：“这可不是给你的。一个留给阿尔古丽，一个给阿布。”
他浓眉一跳，还未开口，阿布在门外听见，扬声喊道：“我的我的！都是我的！阿扎伊，给你可怜的小弟弟留一口！”
阿扎伊看我一眼，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我掩口偷笑。阿布果然背着阿尔古丽踉踉跄跄赶进来，一双眼睛迅速找他的碗，见并不在阿扎伊手中，松了口气。我赶紧放下手中的馕，跑过去帮他接下阿尔古丽。
阿扎伊脸一沉，道：“为了一碗羊酪，差点摔了你的姐姐。阿布，你这是弟弟该有的样么？”
阿布将阿尔古丽放下来交给我，正要跑过去，听他这一问，顿时止住脚步不敢再向前。他偷偷瞟了我一眼，对我使个眼色。
阿尔古丽自然看不到，给我深深一拥，柔声道：“欢迎回来，我的妹妹。”
我也紧紧抱住她，眼眶突然发热，只好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笑道：“嗯，我回来了，阿姐。”
阿扎伊这时怒道：“阿布！我在问你话，你看的哪里？”
阿布听出他话里的怒意，心里发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咽了一口口水，道：“我看看阿尔古丽。”
阿扎伊道：“你现在记得你姐姐了？刚才急急忙忙赶进来，差点把她摔下来！”
阿布也怒了，梗着脖子道：“我没有！只要阿尔古丽还在我背上，就算你砍断我的双腿，我也不会让她摔跤！”
阿扎伊还要发作，我赶紧笑着抢道：“阿扎伊，快把羊酪端过来给阿姐喝。你们这一路辛苦了！”
阿扎伊瞪我一眼，只得端了碗送过来，却对我一递。
我偏偏不接，侧过身子避开他，笑道：“阿姐，我们的大英雄阿扎伊亲自端酪给你喝呢。”
阿尔古丽也微笑，她的笑容比百合花还要美。
她伸出手，阿扎伊只好把碗放到她手上。她另一只手却在此时也伸过来，握住阿扎伊的手，温柔地道：“阿扎伊是大英雄，更是热依木家的顶梁柱。”
阿扎伊大窘，常年学僵尸的冷面孔上浮出一团可疑的红云。阿尔古丽也感觉到了弟弟的窘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就松开了。
阿扎伊如释重负，却忽然回头又瞪我一眼。
我莫名其妙，不甘示弱，也瞪他一眼；见阿布还杵在屋子中间生闷气，便招呼他：“阿布，来帮我摆炕桌，吃饭了。”
阿布偏着脑壳不理我。我好笑又好气，走过去推他一把，道：“喂，你干嘛？你二哥骂你你怎么不理我？我又不是跟他一头的。他刚才还凶我了呢！”
阿布这才跟着我走。
阿尔古丽听见，笑道：“哦，还有这事？阿扎伊，你刚才为什么要凶阿九妹妹？”
阿扎伊道：“我没有。”一双大眼睛又瞪过来。
我道：“啊哟，阿姐，阿扎伊又在凶我。他的眼睛瞪得像老虎一样，像要吃人了。哎哟，可吓死我了！不信你问阿布。”
阿布赶紧说：“我不知道。”
我气道：“阿布！你为了怕你二哥，连真话都不敢说了么？”
阿尔古丽把脸转向阿扎伊，问道：“阿扎伊？”
阿扎伊望了望我，又望望阿尔古丽，百口莫辩，闷了片刻，瓮声瓮气道：“我先去羊圈看看。”闷头走出去。
看他吃瘪，阿布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我更是幸灾乐祸，两人挤眉弄眼的好不开心，干起活来也似乎手脚轻快了许多。
阿布把馕和肉摆好，又去端羊酪。我割了一小片肉，蘸了佐料，送到阿尔古丽手里，笑道：“阿姐，多谢你帮我出了口恶气。”
阿尔古丽笑道：“你们这两个孩子……阿扎伊十岁就帮我扛起了这个家，更没有玩伴。我一直都很愧疚，想把他的童年还给他。阿九，是我要谢谢你，这些年有你的日子，我们家笑声特别多，阿扎伊也才能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生气着急发窘，体验到那些他这个年纪本就该有的体会。”
我笑不出来了，在她跟前蹲下，把头轻轻枕到她手上，羡慕地道：“有你这个姐姐可真好。”
阿尔古丽摸摸我的头，又摸到我的脸上，轻轻拍了拍，道：“傻孩子，我不也是你的姐姐。这回你可要在家里多住阵子，要不阿姐可要生气。你常年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渴了可有碗酪？饿了可有顿热饭吃？外头的人对你好不好？我常常一想到这些，就难过得咽不下饭。”
我听了心里酸得要命，热泪抑制不住地溢出来。流到阿尔古丽手心里，她叹了声气，一手摸索着给我擦泪，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背，道：“回家就好了……回了家就好。”
阿布也不说话了，默默放下几把餐刀就走到一旁去了。
☆、第 25 章
哎，我从来没有这样嫉妒过一个人，还是个小孩儿，更加离谱的是那是我弟弟，阿布。
阿尔古丽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的心比泉水还要清亮，什么都瞒不过她。阿扎伊虽然常常板着脸装面瘫又喜欢发脾气，但他的心最是柔软，只要他认定你是他的朋友，粮食吃光了大家都饿死之前，他会把他的肉割下来塞进你的嘴里。而且他们都把阿布当做最重要最宝贵最心疼的人。就像我一样。
阿布，他有个阿尔古丽这么温柔善良的姐姐，还有阿扎伊这样英雄了得的二哥，已经够幸福啦。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还有我这么个文武双全的师傅，啧啧，这小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你说有他这样的好运气，是不是连我都不能不嫉妒？
阿尔古丽毕竟身子弱，又赶了大半天的路，吃过饭已经倦意重重，勉强与我话了几句家常就去睡了。
阿布照例同虎儿豹儿睡到羊圈里去守夜，这夜夜同睡的情分的确不同一般。难怪一提起它们，阿布就滔滔不绝，而且骄傲得不得了，一副引以为豪的模样，那口吻倒比说到自己亲生儿子都要亲。只不过，阿扎伊是它们嫡亲的爷爷（还记得他抱回的那几只小狼崽子么？我就是说阿扎伊是它们的祖宗也不为过吧……），论起辈分来，我却不能说他们是情同父子。唔，这个问题明日要专门跟阿布聊一聊。
我收拾好厨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房外走去，一眼就看见阿扎伊。他正大马金刀地跨坐在那个专属他的大树桩上，气势威严，像个刚坐上王位的猴王，专心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我眼力一向很好，定睛一瞧，便已看清那是我送他的紫竹萧，不由好笑。
这都好几年了，北疆气候干燥炎热，整日风沙，早晚温差又悬殊，那支紫竹萧经了这么一千多天的风霜旱冻，摧残得枯裂开岔，龟纹处处，我记得早吹不出声儿了啊。
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来瞧了瞧，果然是那支无用的旧箫；失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