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8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公公敛容称是,告了恼,“毛百户回事处还等着回音”便又弓着身子往外退。
蒋明英笑眯了眼,隔着桃花纸瞧了瞧窗棂外,瓦檐边已经没了连成一串珠帘了,耳朵边也没了淅淅沥沥雨声,边笑着撑出身子去将窗棂撑起,边软了声调说着话儿。
“主子得偿所愿,今儿个晚膳要不要加一盏杨梅酒?膳房才起出来今春酿杨梅酒,将才偷偷尝了尝,酸津津,没什么酒味儿。温阳县主好甜,顶多再放些蜂ì进去,好像也喝得。”
行昭抿嘴一笑,将书卷搁案上,笑着摇摇头,温声温气:“阿妩喝不得,母孝身呢。”
蒋明英笑容微滞,心里忐忑起来,大约这几日事事顺遂,竟让她忘了凡事要往心中过三遍规矩!蒋明英警醒起来,这是凤仪殿,能够容许她出错,可出了凤仪殿呢?有些人眼睛透着血光,直愣愣地盯着瞧,就怕你不出错!
“蒋姑姑今儿个欢喜坏了,等晚膳时候姨母记得罚蒋姑姑三杯杨梅酒。”行昭捂着嘴笑,话里透着善意和温和。
行昭解了围,方皇后自然乐得卖面子,笑着将眼放蒋明英身上片刻,又移开:“罚她三盏杨梅酒,整日不学好,竟然还学会偷喝酒了,管事姑姑没个管事姑姑模样,可别叫下头小宫女有样学样。”
没提蒋明英忘记方福丧期事儿,避重就轻地将此事算是揭过了。
蒋明英低了低头,心头暗自警醒,宫里头日子是慢慢熬出来,她至今都还记得方皇后被这座富丽堂皇宫殿磨得头破血流模样——顾氏出身不高,可方皇后却母族强势,多年媳妇熬成婆,就该折磨下面年轻媳妇了,这放寻常人家都是够用,何况是皇家。顾氏折磨就像把软刀子慢慢地割,到底是皇家,她不叫你整日整日地立规矩伺候,手里头却掌着六司人脉和账本不放,硬生生地甩了方皇后一个耳光。
什么重要,钱重要。
什么顶用,自然是将自己人放显要位子,才放心。
手里头掌着钱,关键处安插着自己人,才算是真正成为了这座皇城主人。顾氏不放手,方皇后是将门虎女,心气儿高,得亏还与皇上琴瑟和鸣,否则腹背受敌,日子过得会过得艰难。
慢慢熬,一步一步站稳了脚跟,可只要凤仪殿有一个人,行差踏错一步,整个局面就会变得摇摇欲坠——尤其这个时候,方皇后攥紧了拳头,要与慈和宫宣战时候。
蒋明英恭谨地将腰弯得低了,朝着方皇后也是朝着行昭,温朗缓语:“是,奴婢牢牢记着,再不敢犯。”
方皇后一笑,过犹不及,对别人适用,对心腹适用,将话头转到了行昭身上,探过身去瞧了瞧搁案上那本已经泛黄书卷,口里将书名念出了声儿:“百年异遇志”
边轻声一笑,边将行昭揽身侧:“怎么想起来看这些鬼怪奇异故事了?仔细晚上吓得睡不着觉,挨着我睡又嫌热”
行昭脸一红,面带赧色,方皇后将她当做七八岁小娘子看,她却不能将自己当成那样幼稚小人儿看,方皇后喜欢将她放眼皮子底下,她到底是活过两世人,哪里就真习惯挨着长辈睡啊心里头发赧,话便只捡了前头回:“以前听人说这本书好看,上回便随口欢宜公主面前提了一次。谁曾想,她就记了心里头了,将才给阿妩送了过来。阿妩一瞧,才发现书页上头有崇文馆标识,心里头感念着欢宜公主记挂之情,便让人送了些白玉sū去”
宫里头相互往来一般不送吃食,就怕引火烧身。
可重华宫和凤仪殿情分一向不浅,莫说淑妃与方皇后情谊,就冲着欢宜从崇文馆借了一本书出来给她,她都心里头万分感动——崇文馆书可不好借,往前宫里头皇子都只能阁楼里头翻看,不许将书拿出去,如今皇帝膝下皇子少,几个皇子和公主就得看重一些,这才将条例松了松。
方皇后没意白玉sū,心全放了崇文馆标识上,伸手将书页翻了翻,果然上头青底蓝印是崇文馆印迹。
方皇后一笑,将封页阖了过去,捏了捏行昭脸,撵她去里间描红:“常先生问起来,我可是让蒋明英实话实说啊,没写就是没写,写了一张就是写了一张,到时候常先生愿意打你板子就打你手板子,愿意让你罚站你就到墙根下去站着,我是不会心软。”
行昭脸又是一烫,常先生谁面子都不给,说打手板就打手板,二皇子还学时候,整日被他打得“嗷嗷”叫,几个皇子领了差事不学了,常先生就将一双绿豆眼全搁了她与欢宜身上了这么大个人还被人打板子,行昭想一想都觉得羞得慌,拉着莲玉就往里间去。
方皇后眸中含笑地看着小娘子背影,直到背影隐没直直坠下琉璃珠帘后,又将眼神放了案上那本书卷上,心头不晓得是该悲还是该喜。
崇文馆里头书是珍藏是古籍,皇城里头古玩珍宝数不胜数,大周太祖皇帝却珍重那崇文馆,立下条例,想翻阅便认认真真地坐崇文馆阁楼里头,一概不许借出去,今朝条例是松了许多,可也没松到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公主就能将里头书借出来!
神来之笔那封信,这本印了标识书卷,让方皇后脑海里浮现出了星眸剑眉六皇子。
是一时好奇和怜悯,是逢场相应讨好与奉承,还是少年郎贸贸然情窦初开,方皇后边摩挲着腕间翡翠镯子,边细细想着,想来想去,突然发觉自己果真是老了,遇到事情便以利益与迎合当做切入口,完全摒除了人原始本能——那就是情感。
仪态万方坐上首紫檀木雕花皇后,神情晦暗不明,眼里光却静静,好像陷入了旧时故梦里。
是,故梦。
她与皇帝旧事,方福与贺琰旧事,贺琰与应邑旧事,枝蔓交错,攀附错节,往日梦像éng上了一层苍茫,显得í离朦胧,不辨虚实,难分黑白。
皇帝与她从原来琴瑟和鸣,变成如今相敬如宾。贺琰不知惜福,只能苦果自咽。应邑天之jiā女,却将一颗心落了不应当人身上,后鸡飞蛋打,水月镜花。
当时年少人,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而如今年少人,她再也不希望他们重蹈覆辙。
方皇后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唤来蒋明英,细细交代着琐事:“带话给欣荣,若是觉得王家三郎果真还行,就让王夫人去临安侯府瞧一瞧。阿妩口中贺行明是个不错,既然王三郎不当族长,那他媳妇儿也不会是宗妇,娶个性情开朗心地善良女子,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也要王夫人亲自去瞧瞧,告诉欣荣,就算贺琰倒台了,看景哥儿和方家面子上,皇帝也不可能罪及二房,贺环是个没用,就让他继续没用吧,到时候景哥儿掌了家,有个亲厚堂兄做侯爷好,还是有个疏离伯父做临安侯好,让王夫人自己去算一算,隐晦地透漏点意思,王夫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方皇后口气笃定,叫蒋明英一壁细细记下,一壁忍不住低声问询:“贺家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何必为贺三姑娘这样殚精竭虑呢”
“到底和阿妩姐妹一场!”方皇后眼神不动,望着窗棂外:“贺琰垮台,贺家不能垮台,照皇帝意思,景哥儿不可能跟着到西北安家落户,一个武将不能出京,还能有什么大作为?贺家到底撑着一台百年世家名号,这就让景哥儿背后不是空,是有撑腰!景哥儿掌了家,自立了门户,身上袭了两个爵位,他想贺家干什么干不成?阿妩姓贺,景哥儿姓贺,贺家彻底垮了,阿妩出嫁时候是从凤仪殿出呢,还是从方家出呢?背后有个垮台父族很得意吗?”
一番话压得极低,后那一连串问号说得极其愤懑。
投鼠忌器,她不能不为阿妩和景哥儿未来打算,景哥儿是要自立门户,可他不能有个臭名昭著家族,皇帝个性,应邑个性,冯安东个性,她样样都能算到。
阿妩提议,她善后,方祈实施,一连串手段看似是兵行险招,可她能笃定,人性子决定人一辈子,阿福因为她软懦吃足了苦头,照样旁人也会被自身缺陷带进一个深渊里。
蒋明英没插话,却听见方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隔了半晌才道:“就这样给欣荣说吧,透点意思给王夫人,再让她去瞧瞧贺三娘,心里喜欢就提亲,也问问两个孩子意愿,若真是不喜欢”顿了顿:“不喜欢就再议吧”
蒋明英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却被方皇后叫住:“要是成了,让贺三娘入宫来,我要瞧一瞧。”
成了?什么成了?
是这门亲事成了,还是晨间谋划成了?
蒋明英不清楚,也没发问。
日子从七夕过了中元,应邑没出小月子不能带着晦气进宫。一日里,下了早朝,倒是冯驸马揣着袖口,神色不明地入了仪元殿。
第一百二四章 故梦(下)
“你是说,下了早朝,冯驸马独身入了仪元殿?”
方皇后神色未动,耐心将册子看完,这才抬起头问林公公:“那方都督呢?”
林公公习惯性地将拂尘一甩,眯着眼睛,愈发恭敬:“信中侯请方都督和扬名伯吃酒去了,就皇城根下周记酒馆,进出顺真门,只需不过半柱香时候”
进出只需要半柱香时间,也就是说能随时拾掇妥当,进宫里来。
方皇后点点头,又侧首吩咐蒋明英:“自从应邑长公主出嫁之后,太后娘娘身子就不太好,让张院判今儿个再去瞧瞧慈和宫那头,该施针施针,该熏草药就熏,该喝药就赶紧熬药,吩咐人也不许懈怠了。外头日头这么大,若是太后执意要出来走动,就让身边人赶紧劝,赶紧拦,就怕万一,罪责谁来背?太后身子才是要紧。”
蒋明英颔首承诺,提了提裙裾便往外去。
行昭盘tǐ坐偏厢炕上,外间听着响动,眼神落捧手上那本《百年异遇志》,书还剩了薄薄几页没看,眼里却只有开头几行字儿,“书生宋徵瞪眼似铜铃,手指三尺之远,顺其而亡,是以青面獠牙女鬼之状。徵惊言,‘吾生无愁无怨,何以纠之缠之!’”。
行昭一蹙眉头将书轻轻阖上,趿拉着鞋蹭到方皇后身边儿去坐着,伏方皇后膝上,轻声轻气地嘀咕:“宋徵好没有道理,他想升官想发财,死心塌地地去求了仙姑,得偿所愿之后,才发现仙姑原来是一个千年女鬼,面目狰狞。宋徵便翻脸不认人,直让她不要再纠缠着自己了”
轻轻一停,才放缓了声调:“可惜那女鬼寡心寡肠几千年,先是被宋徵暖了心肠,再遭宋徵搅乱了思绪,竭心竭力地帮他助他,后却落得个烟消云散境地可见男儿寡情背后都有个蠢女人成全。女儿家首先要把自己一颗心收好,自己将自己当成珍宝来看待,别人才不会弃之如敝屣,才不会乱了方寸,错了手脚。”
一番喟叹,既是对前尘悔恨,也是对母亲惋惜,也有被即将到来今日之事不确定与惶然。
全心扑一个男人身上有什么用?春朝彩蝶柳枝,夏日碧b轻舟,秋天烟凝暮紫,盛冬雪皑天凉,因为一个男人错过了世间好美事,实是蠢得慌。
方皇后静静地听着小娘子绵和话声,心里晓得行昭想说什么,伸手了小娘子脊背,汗津津,便笑着让莲玉去换冰:“又畏热又怕凉,明明都苦夏了,还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看心里头不爽,看了又想骂书里头人,我都替你累得慌。改日让老让欢宜,再去帮你借本山川游记,水河趣事,不比看这些异怪故事强?”
行昭想了想,没注意方皇后将才异样,郑重点点头,大好河山也要看,奇闻轶事也要看,重来一次,已经辜负了母亲,便不能辜负自己。
放宽心,好好活,人总不能一直活缅怀与回忆中。
这头边说着话儿,那头就有几个小内侍,一人一边抬着几块儿冰进了来,宫里头冰都是有讲究,或是被雕成芙蓉模样,或是并蒂莲模样,或是麻姑献寿喜庆模样,一路滋着凉气儿进来,拐过屏风一入内,便带来了沁凉意味。
从刚才紧绷,到如今放松,小娘子变化被方皇后看眼里,又让人去小厨房去准备。
“方都督和扬名伯若是午膳不过来用,那就是晚膳过来,清蒸鲈鱼是扬名伯喜欢,再烤个羊tǐ,估着多半是晚膳过来,备上什锦烫面,方都督好这口。”
有方祈,有行景,却没有念着皇上,方皇后从来都严谨周到行昭想了想,跟方皇后话后头交代一句:“要紧是备好鱼片粥,皇上肠胃不好,喝粥好克化。”
方皇后一滞,隔了片刻回过神来,嘴角勾了道笑,将行昭揽怀里,算是交代完毕一锤定音:“嗯,鱼片腌好,米也泡好,多放些姜汁儿,好去腥。”
宫人领命而去,从正殿走到膳房那段路,要经过一道长长,没有树荫遮蔽宫道,心里头直嚷着热,同身侧小姐妹小声念叨:“回去又得换里衣,一天换三次,全被汗打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