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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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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子头一埋,脚下加快步子往前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仗义皆是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

    陈大人太有用了,连儿子的命都能亲自下手杀,虎毒尚且不食子,陈大人果真狠,太狠了,狠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探子小心翼翼地回头瞅了瞅,正好瞥见陈夫人扬起的裙裾消失在搭下的帘帐里。

    说陈大人狠吧,他偏偏对陈夫人情深意重,带着几千人马仓皇逃窜至骊山时,陈大人一路皆是一言不发,只在策马前奔之时陡然停住,说了一句话,是吩咐心腹的,“…你先带着人马过骊山,我回陈府将夫人带出来,到时候再汇合碰头!”一语言罢,毫不留恋地转首向回奔去。

    无论是谁,在心里总有比自己看得更重的事、物与人。

    人呐人,怎叫人能轻易看透。

    探子轻叹口气,摇摇头,再看这兵戎金戈,赶紧收拾无谓感叹,加快脚程。

    “…你在外帐站多久了?”

    陈显问陈夫人。

    “没多久,我将进来,就看见那兵士撩帐出来。怎么了?”

    陈夫人亲手给陈显斟上一盏热茶,“可是事情不好办?咱们现在还能逃,逃到皖州去,咱们就住在以前的那个家,二十斤米粮,五斤肉的日子咱们都过出来了,隐姓埋名,藏匿在深山田间,为何又不行…”

    话渐渐落轻。

    “你信我,我从未骗过你。”

    陈显头微含,恰好避开陈夫人的眼神,沉吟道,“你静下心来等我,放之恐怕凶多吉少,等大局已定,咱们就把阿婼的儿子过继到放之膝下,血脉亲缘不重要,只要他从小就姓陈,他就是放之的儿子,不叫你我百年之后,放之再无香火供奉…”

    陈夫人深深地看向陈显,突然哈哈笑起来,笑得站都站不住了,扶在桌案之上,笑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中看共患难同富贵的那个男人,边笑边说,“我等…我等…等我们百年之后,到下面去见放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又可以团聚了…”

    所谓情深,如此可笑。

    渐至夜深,两方皆按兵不动。

    趁夜色,有一身着夜行衣。后背弓弩之人埋首佝腰窜入陈显帐中,拱手作揖后,言简意赅,“大人,已一箭封喉,那人中箭之后挣扎两下便不再动弹了,城楼之上有人拽住绳子将他拖拉上去。”

    “可有兵士追赶你们?”

    那人摇头,“没有,我们寻到一高地。俯视皇城。可见城楼之上兵士的一举一动。可惜那地狭长道窄,如若大量兵士再去,怕是很难通过。若要从此地偷袭,倒还尚存一息成功之机。”

    陈显轻抬下颌。那人便躬身退下。

    帘帐被掩下,内里静黑无声,人一走,陈显挺直的腰板终究猛地颓了下来,双手俯撑于木案之上,睁着眼是黑暗,闭上眼还是黑暗,隔了良久,内帐之中有极轻极琐碎的呜咽哀鸣之声,好像是悔不当初,又好像是自欺欺人。

    “…死透了?”

    凤仪殿花间之中,难得见内宫禁卫佩刀而入,六皇子梳洗之后刮掉满脸的络腮胡,换了身儿长衫,端坐于正首轻声问,“让张院判验过了?瞒天过海之计,不是只有我们会用。”

    禁卫不敢抬头,语气笃定,“是,一箭穿胸,当场毙命。死者为大,将士们亦不敢在尸体上再添两刀,将他拉扯上来蒙上白布之后停靠在城楼之前的空地上。”

    六皇子半晌未答话,行昭一手抱着阿舒,一手掏出绢帕来给儿子擦嘴,眼神向下一敛,心头堵得慌,阿舒咿咿呀呀地死乞白赖伸手向老六身上扑,行昭随儿子去,神情有些恍惚,她是知道陈显心狠的,舍长女只为踩方家,放弃长子一次又一次——如今亲口下令射杀,陈显当时的心绪究竟有没有波澜?事后,又会不会后悔?

    “寻摸一匹榉木棺材出来吧,别草草拖到乱葬岗就算了事了。”

    六皇子伸手接过儿子,心不在焉地吩咐禁卫。

    禁卫领命而去。

    人一走,花间内只剩了一家三口,行昭长叹一口气,明明心里头憋了很多话,可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六皇子也默下来,隔了半晌,才莫名其妙地说,“在江南的时候,陈放之就住在我旁边,他倒是想要我命要了很多次,可惜人不聪明,连下药都能被人发现。”

    行昭抬起头望六皇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长廊之外便有人急促地小跑声,没一会儿,又有禁卫推门而入,语声急切,“骊山…骊山着火了!我们在九城营卫司安插下的人手通来消息,说是陈显与陈家夫人的内帐起的火,约是被人浇了焦油,火势从一开始就烧得极旺,越浇水越烧!里头的人…怕是活不成了!”

    六皇子兀地起身,“陈显和陈夫人在里面!?”

    禁卫点头,“是!眼瞧着进去的!军帐不比庭院,只有前门没有后门,要想出来,只能走前头!火势渐大,里面人逃不出来,恐怕现在已经烧成灰了!”

    陈显…

    死了?

    行昭扭身去看六皇子,是他下的手?

    六皇子拧紧眉头后退半步,脑子转得飞快,“…还没拿到矫诏,我的人现在不会有动作…”六皇子双眼微眯,再吩咐那禁卫,“让人再探!究竟是不是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看见烧焦的尸体,便事无绝对!”

    禁卫连礼都未行,匆忙又向外去。

    骊山北构西折,山腰处浓烟如暮,在浅夜星辰中有黑雾直上,火势喧天,极中心的军帐里有女人安静卧于榻上,在浓雾中摸索,伸手去够同样安静地躺在身侧喝过迷药还未醒来的丈夫。

    十指相扣,双手相连。

    让他们一起死吧。

    陈夫人轻轻阖上眼。

    一起死了,在黄泉之下再见长子时,终究不会再有更多的愧疚了。

    ps:

    看得出来是陈夫人放的火要和陈显一起死吗?陈显终于死了。。。阿渊像打完boss一样舒爽。。明天从三亚回去,在年会上真是受益颇多啊!


第两百八七章 决定

    陈显真的死了?

    就这样…死了?

    没有生灵涂炭,也没有两兵相接,连驻扎在顺真门内的轻骑脱下擦洗的盔甲都还没干。。。

    陈显就死了?

    那晚暮色如轻雾,骊山山腰起的那把大火受北风一吹,黑烟袅袅浩浩荡荡地直冲云霄。

    行昭轻偎在六皇子左侧,两人站在凤仪殿前殿,凭阑遥观,静看远方山间黑雾滚滚席卷开来,二人皆未曾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好像看着所谓的权势与执念在名为*的烈火中消耗殆尽,终于被烧烂了,烧出了原形,直到变为灰烬与一地渣滓。

    行昭扭过头静静瞧了瞧老六,老六面色如常,眼色平静,只是紧紧揽住行昭的肩头,将妻子圈在怀中。

    一日之后,营卫里一早埋下的钉子随杜原默秘密进宫,从前襟贴身处掏出一只黑木匣子来双手呈到六皇子眼前,六皇子单手接过,没打开先递给行昭,一抬下颌,来人随即佝头朗声回禀,“…昨日火灭之后,将士冲入营帐之中,火尚未烧至内帐,还能依稀辨明死的便是陈显与其夫人,二人并排躺于暖榻之上,看面色恐怕是烟雾窒息而亡。”

    六皇子拧紧眉心,“人没烧烂?还看得清楚脸和身形?”

    来人很笃定,“是。人在内帐,一点没烧着,是陈显夫妇,决无金蝉脱壳之可能。”

    六皇子眉间终于舒展开来,又交待来人几句。无非是,“…陈显与史统领一死,十四万营卫群龙无首,只能如鸟兽散,已不足为惧。军心已然不稳,谈何动摇?只要军中无人再起波澜,这十四万营卫不足为惧。晾着他们,他们不动。轻骑亦不动。仔细算来,定不过一旬,无粮饷补给,无首将调令,这十四万人成不了大气候,等分崩瓦解之后,就更无可忌惮了。”

    “禀殿下,如有人要浑水摸鱼,再起波澜又该当如何?”

    “那就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六皇子言简意赅,神色平静道。

    来人领命佝身而去。

    人一走,六皇子长舒一口气。浑身都松了下来。后背靠在软缎之上,回首看行昭,却见其若有所思,笑问,“怎么不打开看看?”

    行昭低头去瞧那方黑漆小木匣,上面纹路分明。九龙盘踞于金柱之上,四角刻有神兽镇宝,再有金线镶边,看上去极为正统。

    能是什么?

    无非是那一旨矫诏。

    男人们行事从来重结果,从内应处确认死的便是陈显之后。六皇子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行昭想事容易想偏。想着想着就歪到别处去了。

    “陈显和陈夫人并排躺着窒息而亡…”

    行昭轻声呢喃,声音闷在嗓子眼里,脑子里的一个念头过得飞快,堪堪抓住又觉荒谬,人是不可能等死的,要平平静静地并排赴死,只能是已然心存死志,慨然求死,照陈显的个性就算被逼到悬崖边上,也要拖一个人下去和他一起死才算划得来——他不可能学那楚霸王引项自尽。

    是陈夫人想拖着陈显一起死吧?

    陈显活这么一生,苦过也权势煊赫过,身为权臣心为枭雄,距那巅峰只有一步之遥,九十九步都走过去了,就差那么一步。

    有谁想到过,他的死法竟然是这样?

    无声无息地去了,再无苦痛挣扎,活下的一生跌宕起伏,死时却波澜不起,陈显他自己有曾想过吗?他怕是会觉得死在腥风血雨之中才算是死得其所,浩然于世吧…

    可人世间,谁也没有办法断其生死。

    就像谁也没有办法谋算人心一样。

    “阿妩,阿妩…”

    她又在发呆。

    六皇子轻歪了歪头,静静地看行昭在暖光之下的模样,“嗤”的一声轻笑出声,明明就不算太聪明,偏偏遇事喜欢多想,想过来想过去,把自己想得绕了进去,山路十八弯之后又能让自己豁达地走出来——这大抵就是她顶大的一处优点了。

    打小便这样,如今都是孩子娘了,也改不过来。

    六皇子手执一盏暖茶靠了过去,从行昭手里拿出那方黑漆木匣子,指腹向前一推,木匣被打开了一道细缝儿,光向下一洒,一团蹙着金丝的明黄色映在眼下。

    是那方圣旨…

    薄绢展于宫灯之下,在骈文末尾之处,赫然是一方大篆阳刻的皇帝玉玺大印!

    陈显于阵前朗声念出皇帝立老七为储第二日,方皇后便将向公公拘了起来,仪元殿内的那方皇帝素来常用的玉玺尚在宝盒之内,也就是说那方诏书确确实实是皇帝亲手将玉玺摁下去的!是谁写的,是谁的主意,这点谁也不干打包票,可若只看结果,这方诏书并不算是矫诏!

    陈显竟然把皇帝哄得连玉玺都敢交予他!

    果不其然,人的心都是被纵大的,若无皇帝糊涂,陈显何敢骑兵逼宫!

    行昭大愕,再看向六皇子,只见六皇子惊愕一瞬之后,迅速平静下来,轻声问她,“这是在两军阵前,陈显高声念出来的那方诏书?”

    行昭点头。

    六皇子手头攥紧,再缓缓放松下来,哭笑不得,他的父亲年老糊涂,被宠妃重臣哄掉了性命后,还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等着后人收拾。

    圣旨薄薄一层,光从其中透过。

    六皇子深吸一口气,单手一蜷便将那方诏谕捏皱,这只手牵住行昭的手,拢住贴到侧脸,娇妻手心温软,自有一股馨香在,语气粗听含混不明,可行昭却听出了几分萧索无奈之意。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江南了。”

    六皇子像是在赌气,“头一次险些丧命尚属意料之外。这一次却是踮脚在刀尖上走,一不小心就全军覆没,二哥是儿子,长子长孙,血脉相连。可我难道就不是儿子了吗?陈显说一是一,他全信,却对我防备疏远…”

    当确定皇帝身死后,老六第一反应是悲哀。之后才是一步一步地慢慢打算。

    六皇子从未将对皇帝的情感外露过,可哪里会有不难受的?都是一样的儿子,皇帝偏爱长子一些,人之常情,都是手足弟兄,何必争这一夕之长短。

    可皇帝宁愿盲目信重别有用心的外人,也要疏远自己的儿子,挖下这样大一个坑,手一撒他倒是活够了。后人小辈们却要收拾这盘乱棋收拾得艰难了。

    老六素来不是怨天尤人之人,可如今话中的低落却清晰可闻。

    这种感情,恰好行昭更懂。

    六皇子才剃了胡子。下巴光生生的。一层皮下头全是骨头,他是瘦了,行昭长叹一口气,轻声道,“你准备怎么办?陈显的罪好定,纠集兵马逼宫已是灭顶死罪。一个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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