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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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黎太夫人,就是念着手帕交的情分,直冲冲地还在为贺太夫人抱不平。
“小娘子们的手帕交。。。”
欢宜默声重复其前话,行昭便笑:“皇城里统共三个小姑娘。来来往往都是这些人儿,皇后娘娘是怕咱们孤单吧。”
欢宜偏了偏头。想了想,对行昭的说辞不置可否,心却放下了。
宫里人精明着呢,草往哪头倒,就能断出今儿的风往哪处吹,上上下下都在咬耳朵猜测,说是方皇后要为六皇子周慎定正妃了,淑妃不以为然,坐下来平心静气地给老六细析“给你娶媳妇儿能不和我说?我和皇后的交情多少年,王嫔和皇后的交情有多少?二皇子相看正妃的时候,连王嫔都跟着去凤仪殿瞧了瞧。皇后若是起意给你相看,能不告诉重华宫一声?”
老六当着淑妃面,气儿是沉了下来,可背后便给她塞了个红玛瑙石榴开花样式的摆件儿,托她过来探一探。
若当真是为老六操心,行昭能不同她明说?
功成身退,欢宜心安理得地收了摆件儿,又给六皇子递了信儿后,便安安心心地等着十月初八山茶筵了。
一场雨来得急,倾泻而下,一连几日都是夜里落雨,到了早晨反而放了晴,大清早起来,雾气散不开,迷蒙着团在了一块儿,凝浓得像化不开的乳酪。
到了正日子,行昭起了个大早,麻溜地用了两块儿翡翠酥,吭哧吭哧喝下一大碗乳酪,又要了一碗素三鲜银丝面吃。黄妈妈看得眉开眼笑,端着碗烩竹荪、山药泥、小黄瓜块儿的鸡蛋羹跟在行昭 后面,直劝:“吃几口鸡蛋羹坏不了事儿!往前闵太夫人去了,信中侯夫人还偷偷摸摸往闵家娘子嘴里塞牛肉片儿呢!”
宫里摆宴大多吃不饱,行昭便用得比平时更多些,过会子才能提起精神来。
方皇后是担心小娘子三年不沾荤腥长不了个儿,便松了口悄悄让人加点鸡蛋在膳食里。
行昭心里却过不去这个坎儿。
到底两世为人,黄妈妈像老母鸡似的跟在她后头,正在试衣裳的行昭登时就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三下两下把襦裙穿上了身,左躲右躲避开黄妈妈,闷下头就快步往外走。
黄妈妈端着鸡蛋羹总不好再跟出去了,巴着门框望着小娘子的背影,轻啧了一声,话里明明是欣喜的,却还是要拿三分惋惜来掩盖:“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尽管艰难,尽管多舛,终究也在慢慢地长大。
后头跟着的小宫人捂着嘴吃吃笑,黄妈妈肃起神色回头瞪一眼,却没绷住,半道上转了笑:“便宜你个小丫头了!拿去吃吧!”
从瑰意阁到正殿路不长,一路过去,却赏心悦目得很。
游廊边摆着青石栅栏小间,里头种了青幽幽的丛草,又用小石头压住,廊外罩着天云碧色的帐幔,或是绣着双蒂芙蓉开,或映衬着今日绣了几朵碗口大的南山茶,或三笔两笔绣了几波水纹,没什么挡风的用处,就图个好看。
心随景动,行昭一进正殿便是止不住的笑,方皇后多看了两眼,神色便也跟着舒展开来,又嘱咐了几句“罗家小娘子比你长两岁,性子娇得很,你得注意着些。”,“令易县公家的长女身形有些大,若是遭别人笑了,你要帮着解围”,“都是金尊玉贵的掌珠,谁落了颓,咱么主人家都没颜面,八面玲珑听起来不好听,可长袖善舞却一直是个好词儿”。
罗家娘子是新入阁罗阁老的长女,罗家是正正经经的名门望族,诗书传家,根儿深扎在川蜀蓉城。罗阁老入阁中央,罗家嫡支这才迁进京来,和方家的情形像得很。
今日,方皇后邀的多是文臣世家的小娘子,要不就是宗室皇亲,没有老牌的勋贵人家也没有武将之后。
七月八生辰之后,方皇后便改了寓教于乐的方式,变成了不讲道理直接留课业,方皇后扔了份儿名单给行昭琢磨,行昭便老老实实地打听各家小娘子的身家背景,第二天就给方皇后回了话儿,“勋贵人家和贺家牵扯甚深,若是哥哥想自立门户,此贺即非彼贺。念旧情的,念的都是临安侯的旧情,看扬名伯也是当做临安侯的儿子再看,一辈子都斩不断这个关系了。。。哥哥身世复杂,既有方家血脉又承贺家亲眷,背靠武将世家,若再娶武家出身的小娘子,前途或能锦上添花,却也可能徒惹猜忌。。。大家名流的清贵世家就很好了,立身不偏不倚,自有一番精气神在,外能承训家风,内能掌中馈辅助哥哥。。。还能教好儿孙。。。”
日子越久,她便越发觉得教好儿孙最重要,时人重宗祠家族,一代兴盛没什么了不得,三代都兴盛,这个姓氏才算是立住脚了。
哥哥好容易拼出来的一条血路,不能让一个不靠谱的女人给断了。
帘帐微动,原是有风穿堂过,透出条缝儿能隐隐约约看见浓烈姹毓的连绵山茶,行昭埋首吹散了黄褐色茶汤上的沫子,看着水中恍惚着眉眼模糊的自己,鼓了腮帮子又轻轻吹一吹。
面目便立即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无论是她,还是方皇后,都只是觉得行景配这样的女子更好,谁问过行景,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茶沫慢慢又重新往里聚拢回来,行昭笑一笑,是生死荣辱重要,还是美人爱情重要,答案在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
行昭位子还没坐热,就有人携伴而来了,蒋明英迎了出去,撩帘而进的原是方祈之妻刑氏与罗夫人和罗家小娘子,行昭起身敛容问了安,眼风觑了觑罗家娘子。
面容雪白,眉深唇红,小模样还没长开,但是已经能看出美人儿胚子的样儿来了,只是唇角抿得死死的,眉梢高挑,便显得有些骄纵。
再看罗夫人,庄青软缎的棉衣,深蓝的综裙,打扮得是一派大方,神色恭谨行举之间自有分寸。
罗娘子是该骄纵些,出身好,有个好母亲,又是嫡长女,这样的女子有骄纵的资本,这样的骄纵反倒叫人觉得理所当然。
第一百六四章 山茶(中)
赏花宴多半是留用午膳,下午赏花听戏,晚上再看留不留晚膳,罗家算是来得特别早的了。
罗家开了头儿,剩下几家也就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令易县公家的小娘子当真是身形有点大,长得也忒有福气了点儿。。。行昭掩了掩眸,心里默默画了个叉,若是自家长兄站在令易县公家的小娘子身边儿。。。
额,怎么说呢?
就像一根胡萝卜旁边,配了坨白萝卜,虽然都是萝卜,但却显得特别喜庆。。。
随后,闵寄柔是和陈家两个娘子一道来的,给皇后行了礼过后,便冲行昭笑得温婉。
行昭抿嘴回之一笑,眼神却落在了陈婼身上,上一辈的孽。。。她当真是上辈子的孽,不耍任何心机和手段就在周平宁心里头占据了无可动摇的地位,就连欢哥儿疑窦丛生的死,一旦牵连到了陈婼,周平宁都愿意息事宁人。
她衷心祝愿,他们今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辰光渐过,小娘子们都来齐了,方皇后便笑着每家都垂问几句,欣荣和欢宜一道过来的,欣荣才生了长女,正是丰盈的时候,面容红光焕发,可 却仍旧纤瘦,一进殿便喜气洋洋地给众人问安,又拉着几家娘子的手笑着赞了许久,左右看了看,问起顾青辰,“太后娘娘宫里的那个小娘子呢?怎么没见她来?”
方皇后笑一笑:“估摸着是前几天晚上看书看久了,只说身子酸得很,没气力。”
顾青辰安分了许久,皇帝赏了东西,算是明面上不许人再议论这件事儿了,宫里头谁不是人精,看得清楚着呢。这位顾娘子寻衅不成,反遭点拨,是失了颜面不好意思出来了。
行昭暗忖,这于顾青辰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对她自己来说,是多嘴多舌,还是防患于未然,她也想不明白。
唉,算了,点拨告诫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吧。
将近晌午。二皇子府的石侧妃才来,亭姐儿一进殿,殿里便陡然静了下来。
有拿眼往闵寄柔身上瞧的。也有闭了闭嘴往后靠,欣荣机灵,笑着招呼亭姐儿进来:“。。。这孩子怎么来得这样晚?等你等得脸都饿瘦了!”
行昭抬眼去看亭姐儿,亭姐儿身上穿了件儿坠珠织锦福心纹饰的综裙,青丝挽起。做的是已嫁之人的打扮了。
行昭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她自认不是坏人,可她好像也当不了好人了,应邑有孕此事揭开,却以亭姐儿委身侧室为代价,怪来怪去都没有意义,行昭却觉得自己难辞其咎。若不是她的谋划,又怎么会把亭姐儿牵扯进来呢?
行昭脑子过得快,耳朵却听到亭姐儿这样一句话。
“豫王爷的扇套找不着了。臣妾找来找去,翻箱倒柜的,总算是找了出来,王爷这才欢欢喜喜地去了吏部。。。”
豫王就是二皇子。
亭姐儿这番话一出,殿内又沉了下去。行昭眉间陡然一拧,猛地抬头。看着亭姐儿远山如黛,唇红潋滟,话不动唇,眼波先行。
亭姐儿。。。这是在挑衅闵寄柔啊。。。
二皇子连房都没和她圆,又怎么可能将繁琐的贴身之事交给她去做呢。。。
方皇后眉心一蹙,再慢慢展开。斗,是无穷无尽的,她们还在,下面的小字辈就已经打起精神斗起来了。。。该悲还是该喜,她不晓得,可她却晓得亭姐儿在这个时候说这番话就是不给她这个皇后颜面。
方皇后正要开口说话,行昭却先行一步截了话头。
“豫王就是整日没个正行儿,口上说着好风雅,十月的天儿了,谁还要扇套!”小娘子弯了眼,就着帕子捂嘴笑,“阿妩也饿得慌了。。。”说着便起了身去挽欣荣,“。。。您摸摸,阿妩的脸是不是也饿瘦下去了?好像腰也瘦了,腿也瘦了。。。”
“是饿瘦下去了,但是脸皮又厚了!”
众人便笑起来。
行昭插科打诨,欣荣接话卖好,好容易将亭姐儿那番话给揭了过去。捱到用午膳,行昭一左一右是欢宜和闵寄柔,闵寄柔神色如常,行昭瞅了瞅,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放下心来。
定了赏花在太液池湖心岛赏,几架镂空花雕船铁锁连舟串在一起,开得鲜丽的山茶便摆置在花斛瓷器中,搁在船栏里,船一只连着一只,停在太液池上稳稳当当的。
主子,夫人们坐在船上看戏赏花,乐伎院的伶人们便在湖心岛上搭成的台子上唱,唱腔悠转回肠,被水波一荡更好听。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时节,皇家的富贵少了几分,清雅和随和倒是多了些许。
这主意是蒋明英提的,方皇后连声叫好后,便分给下头人去办。
朦胧生烟的太液池,雕栏画栋的客船,昏黄秋寂的落叶,种种情致,行昭是瞧不见了,有孝在身禁丝竹,禁会宴,方皇后便将行昭独身留在凤仪殿里,便领着众人往太液池走。
凤仪殿顿时空落落下来,自鸣钟堪堪敲过三下,莲玉从外间沉敛步子,踏进殿里,同行昭附耳一语。
行昭猛然抬头,手上捧着的书册一紧,麻利下炕去瞧。
廊间有个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儿的小丫头来来回回走着候在那处,见行昭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腰佝得愈弯,声音颤得厉害:“求温阳县主救救我家姑娘吧!”
“进内间说!”行昭当机立断,一把将她捞起来,推开内间的门,将其扯了进去。
黄妈妈坐立难安,拉着其婉去守在外头。
将入内室,那小丫头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抬头已经是满脸是泪了,话儿倒还说得很清晰。
“。。。听戏听到一半,姑娘就想解手了,画船上没地方,只好乘小船去湖心岛方便。上了岛上奴婢便请了宫中的一位姐姐指路,大约是今儿个湖心岛上全是唱戏的伶人的缘故,并没有其他的宫人服侍,那姐姐说什么,我们便听什么了。她往西指,我们便往西去,谁曾料到西边的厢房。。。西边的厢房里。。。”
行昭听得心里急得慌。
若是潇娘出个什么事儿,刑氏和方祈就不要活了!
小丫头的话儿顿了又顿,行昭便不由自主地往坏处去想,是被某个伶人纠缠上了吗?不。不对,潇娘穿得富贵,任谁也知道这是宫里头请来的客人。难不成是摔着绊着了?可这小丫头分明是让她去救人啊!
“有什么!潇娘如今在哪处?皇后娘娘和舅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行昭倾身而出。一句话逼着一句话地问。
小丫头稳稳心神,嗓子眼里带了哭腔:“西边厢房里是四皇子和一个衣冠不整的伶人在。。。在。。。。在亲嘴儿!”
莲玉一个激灵,伸手将来捂行昭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