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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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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好喜庆,皇帝的寿辰,皇后的千秋,辞旧迎新的除夕,三个日子是顶顶重要的,若是再加上个太后寿辰,勉强能算作四角齐全。
  顾太后瘫了,没气力应付六宫朝贺,方皇后便领着后宫中排得上号的妃嫔们排成两列,在慈和宫院子门口全了礼数,顾婕妤跃众而上。站在王嫔之前,王嫔垂着头没说什么。倒是陈德妃说话一向无所顾忌,当天就从长乐宫里传出来了颇为打抱不平的几句话。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春日花开艳,能开几日香。待到花谢时,落红堕泥壤。”
  话儿没说透,传到方皇后耳朵里,方皇后便细问行昭,“。。。这几句话儿说得怎么样?”
  行昭愣了愣,便抿嘴一笑。。垂了首一道将顶针从手上脱下来,一道口里插科打诨:“阿妩觉得德妃娘娘好文采,信手拈来就是一首诗。又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
  方皇后被逗得直乐,笑靠在软榻上,冲蒋明英说:“。。。小娘子也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行昭咧嘴一笑,埋首认真地理了理绣花箱笼。
  将青碧的线团成一团放在一旁,再将绛红色的线从头理到尾不紧不慢地卷在一起,其他书友正在看:。名贵的银丝线要单独放,羊绒纺的线不能沾水,而普通的常见的丝绵线没那么多顾虑,可以随随便便堂而皇之地搁在大庭广众之下。
  婕妤顾氏,就是那种普通常见的丝绵线,就算有惊人的美色。被染就成了国色天香,可内瓤和材质决定了她不可能比银丝线高贵。
  就算将她摆在了高处,她也只会拖后腿。
  不信?
  瞅瞅顾太后。手里攥着稳赢的一副牌,也能将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便就晓得了。
  想一想,觉得时人要娶妻娶贤是当真有道理,大户人家的嫡出闺女从小跟在母亲身侧看惯了大场合。自然眼界心胸都要更宽些,小户人家的小娘子或是庶出也不是没有不好的。可大多都被拘在了小天地里,受自个儿姨娘的教导,教过来教过去,无非就是怎么样抓住男人,又或是怎么样把别的女人踩下去的蹩脚招数。
  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古人诚不欺我。
  陈德妃话说得重极了,阖宫众人都在等着方皇后和皇帝的反应,出人意料之外,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皇帝没反应,下头人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唧唧喳喳地说道个不停,位分低的美人才人便往王嫔身边凑,她们没德妃那样足的底气,只能话儿说得模棱两可的,却叫王嫔直道感怀好意。。
  待到皇祠祭祖之时,顾婕妤面红耳赤,瞻前顾后地不知道该站在哪头,论位分她是压着王嫔一头的,可宫里头的风言风语又不得不叫她三思而行。
  方皇后最后解了围,云袖一挥,“顾婕妤与王嫔站在一排,宫里头都是服侍皇上的人,姐姐妹妹的何必争朝夕之长短,若叫本宫再听见哪家的小宫人口无遮掩,就照多舌杂嘴处置。”
  夜幕一落,顾氏便红着眼圈地往凤仪殿来了,一见方皇后的面儿,便提着裙裾袅袅跪下了。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庇护,嫔妾这几日吓得都不敢往长乐宫去,就怕因嫔妾之故,叫德妃娘娘心里头又不舒坦了。。。”
  行昭一看这架势,书页一合拢,便往笑着起了身,朝顾氏福了福,又同方皇后请辞。
  “。。。想起来描红还没完,明儿个常先生能把阿妩给吃了。。。”
  顾氏伏在地上,清妙目泪眼婆娑地往上瞄了瞄,又立马垂了下来。
  行昭一脚将踏出门槛,身后便能听见顾婕妤的软语曼声,“。。。皇上原先不乐意去嫔妾那儿,是皇后娘娘给嫔妾指的明路,如今宫里人指指点点,也是皇后娘娘庇护的嫔妾。嫔妾初初进宫,太后娘娘又卧病在榻,嫔妾心里头慌得跟一头乱麻似的,得亏还有您。。。”
  行昭步子停了一停,默上一默,方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谱儿。
  太大胆了,可照方皇后的性子,她做得出来。
  老的那个都没玩赢方皇后,无论小的这个是虚与委蛇,还是由衷地心悦诚服,她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反正小顾氏日日吃着慈和宫丹蔻给她的健子药,也是生不出孩子,找不到出路的。
  是的,不晓得什么时候丹蔻就便成了方皇后的人,行昭掐着指头算了算,或许是在顾太后在中庭里跌了一跤前?
  除夕一天更比一天近,二皇子自觉自愿地领了内务府布置太液池和放烟火的差使。整日拽着几个小字辈去看他的成果,今儿个是五福献寿的花样,明儿便问“要是现在让内务府做一千盏绡纱灯笼还来得及吗?”,二皇子兴致勃勃,四皇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极其捧场地拍掌,行昭便是被强拽过去的其中之一,每日便数着人头,二皇子在,四皇子也在,欢宜在,。就连顾青辰也在。
  就是还少了一个人。
  欢宜使坏不说,行昭便当什么也没发现。
  到晚上,欢宜身边儿的画莺捧着漆盘俏生生地过来给行昭请安。“。。。公主亲手熬的薏米银耳羹,熬了一大锅吩咐奴婢给您送一盅,给端王殿下送一盅去。。。”一道将托盘放在案上,一道自说自话,“您还不知道吧?户部年终对账忙得很。端王殿下跟着黎大人日日夜夜熬了几个通宵了,淑妃娘娘和公主都心疼得不得了,可也自豪端王殿下日渐能在户部里说上话儿了。。。”
  六皇子周慎这一世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是富贵闲人,皇帝应了淑妃的请求,定了淑妃娘家的侄女儿,安安稳稳地清贵一辈子。
  这一世却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拼。。。
  行昭晃了晃神儿。手里端着薏米银耳羹,兀地重重摇了摇头。
  羹汤随之撒了出来,溅了几滴在手上。不过隔了片刻,就变得凉兹兹的了。
  不得不说二皇子布置的太液池星河流转似千帆舞,四皇子管着的乐伎苑排的几出戏也排得好极了。
  皇家也是家,也要摆除夕家宴的,贺家没动静。方皇后也乐得贺家没动静,一早便将行昭的位置安排好了。又怕贺家借着除夕团圆的由头把行景叫回去过年,便给刑氏递了话儿,“无论如何都不许景哥儿去临安侯府”。
  事实证明,贺琰这回没按套路出牌——他连声儿都没吭。
  行昭眼神直直地,越过波光粼粼得像面菱花靶镜的太液池面,定在了湖心亭里绵声长调的那出戏上。
  再细看了看,佝下身子小声问欢宜:“。。。那个唱思凡唱得比柳文怜还要好的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欢宜不动声色,抿了口果酒,眸光未动,话儿压得低低的:“既是长得像。。。又怎么可能在除夕家宴里出来?四哥还是有分寸的。”
  四皇子有分寸吗?
  行昭抬眼看了看正望着二皇子周恪笑得一脸腼腆的老四,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这又是一场难解的官司。
  连临安侯府的家宴都是繁琐且无聊的,还能指望天家的家宴能有多活跃?
  行昭再转头看向下席,平阳王妃正和中宁长公主凑拢了脑袋说着话儿,四下看一看只有平阳王世子周平宜在,也是,前世的晋王周平宁如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平阳王妃怎么可能乐意带他来皇家家宴。
  宴到一半,皇帝率先起身举杯,下头人窸窸窣窣地一串接着一串也站了起来,祝酒词岁岁年年说的都是那些话儿。
  无奈众人还要用一副感激涕零,扬我国威的神情一饮而尽。
  行昭单手执盏,无意间看见清透的果饮里摇摇晃晃地映了轮弯弯的月亮,小娘子一愣神,举起杯盏的时候便晚了旁人半刻。
  连忙一抬眸,却见对列的左上方,六皇子周慎亦是单手执盏,冲她扬了扬酒杯,再展唇一笑,最后仰首一饮而尽。
  多年之后的行昭都还未曾忘记,那年那夜,在那轮弯月之下,众人之中,少年郎遥遥轻笑着冲她举杯致意。
  眉眼温柔得,好像玉色清辉倾洒在了水波荡漾的镜面之上。


☆、第一百五 五章 新年

  和皇帝吃饭,吃得饱吃不饱都不重要,吃的就是个恩宠和赏赐。
  皇帝在上头,谁有胆子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去夹菜啊,不得警惕着皇帝会不会随时发问啊?
  所以行昭没吃饱。
  在漫无边际的粲然烟火中,旧岁已去,新朝在际。
  对有些人来说,除夕之夜的味道是满鼻子的火硝,或许是案上的甜甜腻腻的胭脂鸭脯,又或许是陈年老酿的酱香芬芳。
  对行昭来说,这个除夕的所有味道,就是这一大海碗的芝麻芯汤圆。
  糯米软软的,紧紧粘着牙,芝麻馅儿香甜得能让人和着馅儿将舌头都囫囵吞下。
  行昭把头埋在碗里,吹过凉风守完岁后,“呼呼啦啦”地喝一碗烫热的汤圆儿,以慰空落落的肚子。
  还有一颗怅然若失的心。
  行昭一闭眼,一滴泪便砸在了汤里,醪糟酸酸甜甜的味道里,顿时有了些许咸味。
  莲玉立在窗棂之下,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娘子,一没留神,眼泪便险些下来了。
  初五按照惯例是进宫朝贺,外命妇过来叩拜方皇后,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回侍立在侧的是风头正劲的顾婕妤,与王嫔。行昭照旧伴侍在方皇后身边儿,低眉顺目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
  去年,她在下首伴着她尚在人世的母亲,今年,她却端着杌凳坐在了凤座之侧,伴着她的姨母。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其中寓意大抵如此。
  三个女人一台戏。行昭抬眼数了数。这都能凑成多少台戏了啊。
  “早听说临安侯太夫人身子有些不太舒坦。怪道臣妇找了又找也没找着贺太夫人的影子,太夫人是着了凉呢还是吹了风呢?也不晓得温阳县主知不知道太夫人是受了什么病症?”
  此话一出,正殿里便瞬间静了下来,信中侯闵夫人轻敛了容,微微侧了身子,眼神瞥到说出这番话的黎太夫人。
  是了
  黎家与贺家是至交之家,黎太夫人与贺太夫人是自小的手帕交,会出言为难也实属正常。
  话里话外。这是在怪行昭不孝啊!
  大周朝重孝,孝悌能顶半边天,被人指摘为不孝,未出阁的小娘子怕是嫁娶都会变得艰难
  “其实阿妩也说不明白。”
  小娘子轻轻脆脆的声音由低渐强,响在偌大的正殿里,还是显得有些气弱“阿妩听了心里也急,请来张院判细细问询了祖母的病,张院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了祖母说胸闷头晕,阿妩便看了看方子。却都是补气养身的药材,说来说去都是党参黄芪。也没多大用处”
  张院判是国手,是皇帝信赖的太医,谁敢说他医术不精?
  既不是大夫的错,那当然就是病患的错了,国手都诊不出来的病,又该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啊
  在场的都是簪缨世家的家眷,谁家没有过装病的前例啊,为避事儿为争宠为了什么的都有,装病多好啊,病了往床上一躺,谁也甭找我,谁也甭来和我过不去。
  夫人奶奶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神色不明。
  “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上各式各样的毛病就窜出来了,人一颓下来,便希冀着子孙儿女守在身边儿,子孙满堂环绕膝下,看着欢喜,心里头一欢喜了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
  行昭总算是知道黎令清的倔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这母亲就是个顶倔的,当着方皇后的面儿,找她外甥女的茬子,还理直气壮又颇有替天行道的气势在里头。
  行昭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唇色便有了些发白“大抵是入冬天凉,阿妩的风寒也还没好透,怎好贸贸然就将病气儿过给太夫人”行昭拿帕子揉了揉鼻头,再放下时,鼻头红彤彤的一片,一双眼睛水水泠泠的,眨了眨便望了别处“这些时日,阿妩连太后娘娘也不好去拜见,做了东西都要先请顾婕妤拿开水烫了,去去上头的晦气,再送去慈和宫,以此聊表心意顾婕妤,您说是吧?”
  小顾氏一怔,这小娘子祸水东引的招儿使得炉火纯青的了
  心里腹诽,她却晓得她不能不接,不仅要接还要接得漂亮——皇帝决定宠不宠她,方皇后却决定她能得多久的宠,这是她在方皇后一次两次地帮扶之后得到的结论,她姓顾又怎么样,顾太后说话已经没人听了,不,顾太后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方皇后的话却显得振聋发聩。她既不傻,也不癫,就算不知道方皇后问什么要帮扶她,她却只能牢牢地乘着方皇后的东风,以达到直上青云的目的。
  一道婉和了面容,放低了姿态,一道回笑应和“是呢,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却总问‘这个装着薄荷的香囊是谁做的?’又或是赞温阳县主‘木匣子上的扇套绣得好看’”
  黎太夫人的后话被呛得梗在喉里,她总不好责问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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