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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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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江容卿端了杯茶盏平平放在梁以柔面前,不动声色的轻轻说道:“共患难你都有那样决绝的心,为什么同安乐就不行了呢?”
江容卿的印象中,那一天梁以柔怔怔的望着她,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江容卿在那一刻从她的眼中看到纠错、不安,然后是肯定,决绝。这很容易让江容卿想到那一日赫连东祁决意皇位的时候。
梁以柔哑着嗓音,苍白暗灰的面上可想而知的恐惧被她柔顺的青丝隐隐遮盖,她问她:“阿卿,你想要的,是什么?”
江容卿的面上淡漠、慵懒,细长的指尖随性的支着下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想要的,仅仅是跟他在一起。所以,为了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承受。”梁以柔唇红齿白,轻轻开口。
江容卿慵懒困顿的仿佛容不得丝毫神情的眼中划过一抹惊愕,从来,她只见过梁以柔被赫连东祁守在身后的懦弱,她总是垂着脑袋,叫她阿卿时,软软糯糯的,十足家里头被呵护备至的大小姐。江容卿从没有跟梁以柔说过,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讨厌她。第二次见到赫连东祁落落大方,挽着小鸟依人她的肩膀对她说:“阿淮,这是梁以柔”。然后,她更讨厌她。
临走前,梁以柔踌躇了很久,转头对江容卿,沉吟许久,清脆温和的声音:“阿卿,梁家对于他来说,是很大的威胁吗?”
江容卿微微上扬着凉薄的唇角,眉清目秀,恣意迷离。她摇了摇头,不假思索的认真道:“我不知道。”
“他担心的,我明白。所以,我不会让他为难。”梁以柔从容,粲然一笑,尽是了然。
后来,江容卿总是在后悔。后悔那一刻在捕捉到梁以柔稍纵即逝的决绝和认定的固执时没有告诉她:“小柔,你以后要面对的,会是跟赫连东祁一样的不得已。不仅仅是你的固执和你的承受就可以应对的。小柔,我很害怕,你撑不下去……”可是在那个当下,江容卿的确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塞住了喉头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江容卿第一次觉得梁以柔挺直了背脊离她渐行渐远的模样儿特别好看,这很像是赫连东祁那一日一身华服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那个令她生厌的样子。
他对她说:“江容卿,你早该知道,你没得选择。”

☆、第十五章·三生石涧边(上)

苏延景再见到江容卿时,是在他们二人初见谈天时的茶馆旁。江容卿还是一身英姿飒飒的男人装扮,乌长的黑发草草用一袭轻薄纱绢浅束着,松散随意的挂在肩上。只是身装是难得的紫红色,像是夏日里那高哮驰马的大草原里头开的最盛的红鸢花儿似的,衬得她比平日里的淡漠超脱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精巧。
人群中,她佝偻着单薄的身子,抱膝蹲在那日几个孩子吵闹着要糖人儿的摊子上,瞧着那老头儿捏糖人儿,身边被几个丫头小子们紧紧的围拢着,不时眯着那双铜铃眼跟他们说着话儿,与几个孩子十分相像的兴奋模样儿。浅薄的透亮皮肤下,细长的嘴角微微弯起,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在这嫣红含羞的面颊上恣意绽开了一样。屏神静气的瞧着那老头儿将手中糖人揉捏着渐渐成型的极为灵活的动作,几分见所未见的欣喜惊奇。
苏延景从来只见过她的随性慵懒,却并未发觉过她这样孩子气的模样儿。
已然是夏日,热弄的街道人挤人簇更觉炎热,她就像是一抹难得的清凉,苏延景隐约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不知觉的走到她身后,沉厚好笑的嗓音,问道:“喜欢哪个?我买给你。”
“嗯?”江容卿被嬉闹着的几个孩子围在正中央,隐约传入耳的熟悉,却当下像是莫名的感应一样怔愣着抬起头,憋闷的通红的面上凝固了方才与几个孩子一同娇声喝彩的笑意,然后定了神,逐渐收敛。她望着他,声音轻轻的,含着笑意:“哦,我喜欢这个兔子。”
“为什么?”苏延景拨开几个歪歪扭扭簇拥在她身边的孩子,躬身站在她的身边,上挑的眉眼瞧着她,像是逗弄家里头宠溺熟稔的丫头似的,眉开眼笑的问道。
江容卿红润的像是能拧出一股水似的唇角向上提了提,挑眉想了想道:“因为它是最大的啊。最甜。”
“是吗?那我就给你……”
“老伯,谢谢您了,我就要这个兔子。”
苏延景弯着嘴上那两撇小胡子,正欲掏出荷包将攥在手中几乎烫热了的铜板递过去,江容卿已然风一般的回过头,笑嘻嘻的接过老伯递来的糖人儿,在几个孩子的艳羡声下将钱放在老伯手中,与生俱来骄傲清秀的眉眼低头冲他们古怪的吐了吐舌头,眉飞色舞的捧着手中的兔子糖人儿,像是幼时胡同里头那个叫嚷着抢了人家物件儿被人家追着打的孩子王。
江容卿不自觉的转过头,余光瞧见苏延景局促的收回手僵硬了的模样儿,语息一滞,若无其事走到苏延景的身旁冲他点了点头,举手投足的淡漠疏离,道:“容卿不知苏伯伯在此,失礼了。这会子前头热闹的很,容卿就不妨碍苏伯伯清闲。容卿先告退了。”
“不必像躲瘟神一样,对我避之不及吧?”苏延景暗自狠捏了手中的铜板,浓黑的眉头紧紧蹙在一块儿,连吐出口的气儿都是凝结住的窒息。沉稳铿锵的声音不大,一贯的轻巧随意,却刚巧能让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江容卿听得清晰。
江容卿侧过雨夜笼罩般幽深无光的眸子,牵扯着慵懒的面皮轻轻笑开,十足困惑不解的模样儿,问道:“苏伯伯在说什么?容卿怎么听不懂呢。”
苏延景与江容卿半尺的距离,足够看见江容卿避之不及的躲闪和垂下眸时鼻翼一张一合的薄怒。她就像个孩子似的平白置气。苏延景不怒反笑,炯炯深沉的目色下透着了然,淡淡道:“阿淮,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十七叔。”
江容卿略显灰白的面色抬起头,正对上苏延景直视的玩味,干净的薄纱袖口下细长冰凉的指间不自觉的微微收紧,不动声色,轻轻叫了一声:“苏伯伯。”
苏延景闻言,定定的看了江容卿许久,上挑的丹凤眼下,与江孝宗极像的那双足以看透人心的目色却又比江孝宗多了几分别样的柔软,他叹了一声,风轻云淡的模样儿。几分无奈,几分宠溺:“阿淮,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固执。”
“我想,应该是执念才对。”江容卿从善如流,习惯性的挑眉透着几分在苏延景面前相形自惭稚嫩的精明,轻笑道。
苏延景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长年累月长着厚茧的指腹轻缓的抚了抚手中沉香木扇的扇骨,言语动作之下独特的儒雅堂堂,凑近了几分问道:“所以,是有什么区别吗?”
江容卿鼻翼间瞬间流窜开来的檀木香气就像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样举手投足让人看一眼便推搪不得的想要再看下一眼。江容卿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上扬的唇角掩去了她一刹的收紧,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执念就是说,我只会执着于我认为对的事情,可是我不会刻意的妨碍别人,或者说,我并不想去妨碍对我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而固执,是我会忍不住去干涉他人的执念。可是我知道,那叫多管闲事,我才不做。”
苏延景笑意微敛,古铜色的肤色让他显得沉稳,亦是更深刻了此时他面上瞬间变得历经尘世的沧桑和恳切,他略带沙哑的浑厚嗓音顿了很久才对江容卿说:“阿淮,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在意。”
江容卿凉薄的上扬的唇角近乎呆滞的一凝,随即屏息轻轻摇了摇头,刻意做出的恭敬拘谨,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苏伯伯多心了,容卿对您,没有执念,也没有固执。”
“进去吗?”苏延景低笑了笑不置可否,手中的扇子在手心灵巧的打了个圈儿,扇头指向对面人潮涌动的饭馆,不等江容卿拒绝便走到她跟前儿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没有执念,也没有固执,那就算是贺淮跟苏十七一块儿吃顿饭,也不行吗?”
江容卿柳叶眉心微微一蹙,深吸了一口气,婉言道:“我想……”
苏延景说话间左脚已然上前迈了进去,平淡无波的笑意中带了几分很难察觉的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还立在原处的江容卿,玩味的轻轻打断道:“那……如果你还不坐下的话,我就当你是固执了。”
江容卿一愣,转头望向他。他还是如当日初见时那副模样儿,那个笑吟吟的与她辩驳说“风雨同舟、执手偕老”的坚毅模样儿,一身深蓝色的袍子还是衬得他那么英姿飒飒。江容卿有那么一瞬间的像梦靥一样的混沌,好像,只是那日他妻子病逝时说“不爱”的是他,决绝的冲她扬起唇角平淡甚至狠心的也是他。都是他。
江容卿抬步跟了上去,随他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听他与前来将酒杯一一摆在跟前儿的小二熟练的报起菜名,出乎意料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菜色。江容卿不动声色,只冷眼懒懒的瞧着他,手边的平整的衣袖早已在桌下被自己愣神之间揉捏成一团。

☆、第十五章·三生石涧边(下)

“小二哥说是上好的状元酒。”苏延景轻巧的拎起酒壶掀开盖子皱着宽阔的鼻梁嗅了嗅,大概是味道并不算纯正,苏延景古怪的挑着浓眉,举在江容卿眼前玩味的问道:“也不知道掺了多少水。你要吗?”
江容卿舒展着眉眼捋了捋宽长的薄纱袖口,端起手边的酒杯在苏延景跟前轻轻一置,随即叠放着双手冲他点了点头,有几分孤注一掷的娇俏意思,淡淡说道:“谢谢。”
苏延景颇显无奈的闷声笑了笑,端着青瓷酒盏荡了荡,给江容卿倒了满满一杯递了过去,又给自己熟练的倒了一杯,双手举着冲向江容卿,沉稳笑道:“上回与贺兄初见,有茶无酒,算是可惜了。这回,可都全了。”
江容卿眯着眼角,余光瞄着苏延景的动作也与他一同举起酒杯,却是仰头自饮了下去,空瞧着苏延景在她面前端举着,青白的指尖似笑非笑的灵巧把玩着酒杯,眉眼略扬,看他一眼懒懒开口道:“说吧。”
苏延景见状并无所谓的自顾自也跟着喝了下去,辛辣的酒水在略有些干涩的口中搅了几个圈儿,温和的嗓音多了几分呢喃细语的软糯,笑眯眯的问道:“说什么?”
江容卿酒杯在面前一搁,不轻不重的刺耳,才抹了蔻丹的大拇指随意的抵在下巴上,嘴角微微扬起,一身紫红色的男装之下却添了些比女儿家的娇媚更多了半分的风雅:“哦?难道苏兄兴起,叫贺淮一道喝酒,不是想跟贺淮说些什么吗?”
苏延景淡淡一笑,执着手中的酒杯意犹未尽的闭着晶亮的眸子抿了抿嘴角,无奈的摇头叹息道:“贺兄,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不好。”
江容卿慵懒的模样儿,让人看不出丝毫眼底稍纵即逝的愁容,手腕轻巧的一移,自顾自的端起苏延景面前的酒盏,指尖厌恶似的捏着酒把倒了一杯,将酒杯拿在手中目色明亮,歪头笑道:“是这样吗?可是从来,只有人说贺淮笨的出奇,可从来都没有人说聪明的。贺淮只当是苏兄夸奖,多谢了。”
苏延景半睁半闭着如那日贤妻病逝时一样凉薄淡漠的眼,倒影下袖边空空的酒杯,粗壮的眉头紧紧的狞在一块儿,很久,就像是窒息了一般无言,沉声说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当年我们成亲时,我亲手写了匾额让人挂在她的院子跟前儿。那个时候也或许有了几分决绝的意思。我想,这辈子,既然已经错过了我最深爱的女人,那我一定不可以错过这个深爱我的女人。我想过要对她好,而且我也的确这样做过。当初,我们也有过像普通夫妻一样恩爱的日子。可是我……”苏延景僵硬了背脊,摇了摇头没继续往下说,言语之间显现出逐渐带着温度的柔和,转而却又急转直下的冰凉薄意:“她走的那一刻,我紧紧的握着她逐渐冰冷失去温度的双手,我看着她闭上眼睛了,我想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永远都不会睁开了。她跟我说,她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我们刚刚成亲时她见了这个匾额那种开心的眼里都有了泪的模样儿。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不舍过。”
苏延景缓缓抬起头,牵扯起他眼角细碎痕迹的笑几乎凝出了泪光来,闪烁着像是夜色中最明亮的星星,在他的平淡中。他哑着嗓音很慢很慢的语调,说:“可是也是那一刻,我望着我的妻子,我好像忽然间清晰的明白,跟我最爱的那个女子离开我时比起来,原来她的离开,仅仅是会让我有一种习惯性的不舍,甚至于是本能。而我最爱的那个人,是痛彻心扉。”苏延景顿了顿,愈发起伏的胸口平复着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往日里的温和体贴:“阿淮,我想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我薄情寡义,甚至……是人面兽心之类的?”苏延景说着自己也苦笑开来,抿了口方才倒在杯中的酒水,刺辣的眼中干涩,压抑着低低道:“阿淮,所以,我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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