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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4+case+of+reincarnation-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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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理所当然的,眼前的她体内几乎没有任何活力。过度消瘦的身体已将脂肪消耗殆尽,
  只能仰赖分解肌肉来维持生理机能。一个人只要几天不进食,演变成这种结果是无可避免的。
  当然——以澪的情况而论,她这段时间并非粒米未进。更正确地说,她只是把吃下去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而已。尽管她知道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但也只能在用餐时间勉强将食物塞入肚子,只要用餐时间一结束,她就会忍不住迅速冲入厕所,将胃部的容纳物一点也不剩地呕吐干净。反涌上喉咙的恶心胃酸让她感到食道灼热,但却依旧无法控制呕吐的冲动。
  由于澪在学校几乎是与和也寸步不离,所以她才会装成有好好进食,以避免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身体不适。旁人乍看下会认为西周澪饮食正常,身体上也没有出现新的伤口,应该暂时没有问题才对。
  不过实际上,有自残倾向的人会无视于自己的意志、持续伤害自己的身体。澪就是典型的例子。况且要自残的方法有相当多种。
  除了饮食障碍外,她还罹患了睡眠障碍。起初入睡的过程似乎很顺利,但只要一开始作梦,她就会因恶梦而迅速惊醒。接着再重复迅速入睡、又迅速被惊醒的无穷轮回。由于她亲眼目睹了和也的车祸景象,所以入睡后会不断出现相同场景的梦境。这一周以来她的睡眠障碍更加恶化,晚上连半刻也无法合眼了。就算不小心睡着,也会立刻被影像清晰、栩栩如生的车祸场面给吓醒。
  「……我真是,糟糕透了……」
  澪以忧郁且缺乏坦伏拘语气叹道,并用力扯庄自己的陶口。这种使劲方式与其说是为了忍耐痛苦,还不如更像企图将自己的心脏从胸腔挖出。
  「——唔。」
  澪咬住嘴唇,把即将倾泄而出的呜咽声费力吞了回去。接着她撑住眼角,警惕自己千万不可流泪,就好像她已经失去了哭泣的权利。
  「……唔唔……」
  她勉强驱使自己的身体,为了继续爬完阶梯而抬起头。然而,有个人影却站在阶梯的中半段俯瞰着她。
  「……妳,还好吗?」
  全身散发着远离尘世气息的少年——葛峰昂,正俯视着已奄奄一息的澪。
  「妳真的要不顾一切保护他?真的不想让他知道真相?可惜妳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罢了。虽然我也很佩服妳的毅力——应该说妳太了不起了。或许妳经常表现出自嘲的态度吧,不过再怎么演戏旁人也不会因此觉得好笑喔?」
  「……让开。」
  「我让不让开妳都无力爬上这层阶梯吧。在舞台夹层就摔下去的演员,根本没有资格站上舞台。」
  「……」
  澪咬着泛青的嘴唇,不对昂的批评反驳一字一句。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臂与大腿不断颤抖,但这并非全然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我看妳先回去打点滴比较好,之后我还有事要跟妳好好谈呢。」
  「……我不需要打点滴,也没有时间打,更没有空闲在这里跟你纠缠。」
  「可是我很空啊。西周澪同学,我有好多事想问妳。」
  昂走下一段阶梯。那听来有点可笑的室内鞋脚步声,却在澪的鼓膜上引发近乎疼痛的震撼。
  「一开始我对相坂和也的兴趣远超过对妳。不过——在一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后,情况就改观了。现在的我对妳非常感兴趣。是非常、非常……喔。」
  昂继续发出啪哒啪哒的可笑脚步声,但对澪来说,那骇人的噪音毫无疑问地象征着不吉之兆。少年的瞳孔正述说上列事实。但即便如此,澪也只能在原地以不规则的呼吸勉强维持身体机能,完全无法闪避对方。
  「对,我的确有问题想问妳。例如,能左右钟爱之人的性命是什么感觉,之类的。」
  「!」
  澪的瞳孔迅速缩成一个点。原先紧紧咬住的嘴唇开始战栗,并忍不住微微摇头,好像在以无声的语言喊着「不要」似的。
  澪就犹如在寒风中发抖的雏鸟,但昂对准她的目光却丝毫不放松。他的眼神坚定不移,宛若要把澪的反应完全吸收般映照出她的身影。
  「是什么感觉?当妳用力推他胸口时他身体的沉重、当他在妳怀中不断失血时身体的逐渐变轻。到底是什么感觉?当他丧失记忆——」
  「不要说了!」
  昂未完的问题被澪发出的巨大吼声给阻断,难以想象如此虚弱的她还能发出如雷巨响,与自扩音器同时发出、代表导师课后时间已告结束的铃声几乎不分轩轾。
  短暂的寂静过后,远处开始响起哗啦哗啦的喧嚣声,今天的所有课程也到此告一段落了。
  「……拜托,你想问我什么都可以,什么我都愿意回答。只要跟他无关……」
  「……他对妳意义非凡嘛。比起自己,妳更在乎他的一切。」
  昂的眼神突然出现动摇。由于这是发生在转瞬间的事,所以澪也无从察觉,然而——
  「——真可惜,妳已经太迟了。我姐姐到现在还没有放弃他喔。」
  昂耸耸肩,面无表情地以讽刺的口吻道完这段台词。澪听完后虽然一开始感到困惑,但很快就理解对方话中的涵义,脸上的血色也顿时消失。
  她一心一意鞭策着已经失去动力的身体,将昂推开,发疯似地拚死冲上阶梯。
  「……这样应该够了吧?」
  葛峰昂盯着楼梯转角处的地板——或许该说是虚无飘渺的空气——喃喃道着。虽说是自言自语,但口气却充满了感情。
  「……嗯,是吗,妳那里进行得很顺利,那我刚才拖延对方就不算白费。看来我选择在这里埋伏还真猜中了。」
  昂轻轻点头后再度对空气说道。他到底是跟谁在交换讯息呢?当然,他现在身上并没有带手机,也不像装备有任何小型通讯装置。
  「嗯,那就先这样……不过,话说回来。」
  当他将目光转向通往上层的楼梯时,口气又恢复了自言自语时独有的那种暧昧。看来他跟某个对象的通话已告结束。
  「你跟我,实在是太相似了。正因为如此——」
  他在空无一人的楼梯转角处叹了口气。当他的脸色略微和缓后,才惊鸿一瞥地显露出——
  「——正因为如此,如果我们不处在平等的立场不就等于是耍人吗?」
  一种外观看似嘲笑、但眼神却包含了同情的神色——葛峰昂如此说道。


  2nd Cut
  一一默示


  1


  我孤单地独坐在森林中,将腰部靠在高度恰到好处的树根上。一大片鲜红色的彼岸花丛,刚好映入我朦胧的视野里。
  我抬起头,四周一片昏暗。浓密的树林像四面墙壁般将我团团包围,只有天顶处露出犹如骨骸般的白色月亮。那惨淡的月光就像被漂白的生物一样——
  「——好美的月亮。」
  一个平稳却又严苛的声音响起。我将目光转向正前方,在黑色树林交织成的暗幕缝隙中,有道白色的人影蓦然出现。
  对方使劲扯着身体从树丛后钻出,让我不禁感到一阵恶寒。那人有着锐利无比的美貌,身上还缠着一袭白色男用和服与数只黑蝶。
  「晚安,相坂和也。」那位清秀的少年说。
  「晚安,西田贵流。」我回答。
  西田贵流引着几只在空中飞舞、游戏的蝴蝶走来。他赤脚踏过彼岸花丛,来到我身边。剎那间,我在他脸上发现一种被解放的微笑。
  「你知道彼岸花的花语吗?」
  我摇摇头。虽然觉得好像听过,但此刻却朦朦胧胧地无法清楚回想起来。
  「是『追思』,或是『悲伤的回忆』。『在不见绿叶不见红花的秋天原野上,孤芳自赏、独自绽放的曼珠沙华(彼岸花的别名),尽管有着艳如鲜血的火红,却又因缺乏叶儿相伴独自神伤』……叶落花开、花落叶发——或许就是因为这种独特的习性,才会造就出彼岸花代表的花语吧。」(译注:此为现代日本诗人中勘助的诗句内容。)
  西田说完后摘起脚边的一束彼岸花,在手中转动、把玩着。
  原先在他身边飞舞的蝴蝶,也像是被花蜜吸引般轻飘飘地飞近这束红花。蝴蝶那漆黑的翅膀,在月色反射下发出冶艳的碧黑色光芒。
  「或许这束花就是你所丧失的记忆一部分喔。」
  西田在我面前停住脚步,如此说完后又把彼岸花展示给我看。
  鲜丽的黑夜蝶轻轻驻足于彼岸花锐利如剃刀的花瓣上,伸出如针般细长的口器开始吸食花蜜。
  嗡——突然有种沉重的疼痛涌上我头部。
  「看来我完全没有带给你启发嘛……呼呼,幸好你身边还有其它能仔细教导你真实的存在。这样一来我就能暂时安心了,你说对吧?」
  蝴蝶一只只聚集在花朵上开始吸蜜。
  我抱着头,因为疼痛感越发强烈。那简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我的脑浆一样。
  「Wele to the crazy World.欢迎啊,相坂和也。」
  我好不容易勉强抬起头,结果却正对着夜蝶的黑色复眼。无数个投射在牠复眼上的相坂和也(自己),竟对着我犹如品头论足般打量起来……


  ※  ※  ※


  「……」
  我睁开双眼眺望窗外,学校的后山已经消失在远方。本来只是想稍微闭目养神而已,没料到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怎么了吗?」
  我将目光转向左侧,葛峰圣对我露出千金小姐般的优雅、沉静一笑。她以手指卷动、玩弄着波浪般亚麻色长发的其中一束,这种动作或许是她的癖好吧。
  「……不,没事。」
  我用力吐了一口气,兼具振奋精神与转换心情的用意,并在皮制的座椅上重新端正姿势。这套犹如沙发般柔软的车辆后座,温柔而稳重地支撑着我的身体重量。看来要让神经持续紧绷以抵抗身体的舒适姿态,对我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放轻松一点。就如同我先前告诉过你的,我没有加害任何人的意思——不管是你,还是澪同学。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
  圣露出似乎在思索该如何恶作剧般的微笑。
  我暧昧地点头回应着,再度将目光转向车窗外。
  我在葛峰圣的邀约下离开学校,一边注视她脑后轻飘飘长发上的蝴蝶发饰,一边跟在她后方前进。没多久,就发现有一辆只会在漫画或连续剧中出现的黑头高级车正等待我们大驾光临。我虽然无法辨认出车种,但至少能理解车头上那闪亮的金色标章,以及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黑色烤漆。此外,还有那名身着黑西装、皮手套的专属司机。
  圣自己动手打开后门,以微笑对我说了声「来,请进」。我并没有完全解除对她的疑心。眼前这种情况如果要问我古不古怪,我的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况且,我也不清楚她展露在我面前的是否是她的真面目。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跟她走。因为我实在无法克制自己对那段丧失时光的好奇心。只要一想到自己身上曾发生过已被自己遗忘的过去,就片刻难以静下心来,有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焦躁。假使我能够先安定自己的情绪,才有资格去充当他人的依靠,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有在森林里迷过路吗?」
  对于她突然投来的质问,我反射性地以一声「咦?」转过头。
  「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的闲聊而已。你有在森林里迷过路吗?」
  圣再度重复刚才的问题。
  「森林?」
  「是呀,森林。不是比喻也不是暗喻,是现实世界中那种草木繁盛茂密的冷清森林。」圣回答道。
  「……我小时候曾在父亲的老家乡下迷路过。」
  不知为何对方会突然提起『森林』,我只好以肯定的口吻发表己身经验。
  「我已经不记得那次迷路的原因了……总之,我在森林中失去方向。虽然只被困了一晚,但遭寻获并带回家时依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甚至还有人谣传我被神隐了,因为附近的小孩好像也遇过类似的事。」(译注:日本传说人会在荒郊野外突然失踪是被超自然力量带走。)
  「你当时的感觉呢?」
  「感觉?」
  「在森林中会感到彷徨不安吗?」
  「……该怎么说?我找不出适合的形容词,毕竟已经过了十年了。不过……唔,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吧。」
  「你是指……自己似乎脚不落地,那种感觉吗?就好像脚被人砍掉了?」
  「——嗯。没错,很类似。我明明在森林里长时间步行着,身体却完全没有实际走过那么多路的感觉。刚发现迷路时我也曾哭泣、恐惧了好久,但最后自己的心情却异常祥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车辆在不知不觉中驶抵郊外,远方的田圃与空地显得十分醒目。在被染成一片赤红的东方天际,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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