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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4+case+of+reincarnation-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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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病危患者的家属,脸色也没像你那么难看喔?」
  「西周同学人呢?」
  对方的玩笑话用意大概是为了让我冷静吧,但我却没有心情跟老师打哈哈。
  老师一边苦笑一边指着被帘子隔住的病床。
  我拉开帘子,脸色苍白的澪正闭眼睡在床上。幸好,她的脸色虽然不健康,但呼吸状况还算稳定。
  「过劳、营养不足,再加上贫血导致。她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吧,或许该帮她打点滴才对。」
  老师对着澪没有被毛毯盖住的左腕——也就是伤痕累累的手臂内侧——进行脉搏测量,接着,又若有所思地在纸板夹上写了些什么。
  我的目光无法从澪的左臂上离开。她原本就很瘦弱、纤细了,但眼前她的手臂却比我印象中还要更加消瘦。所谓的骨瘦如柴指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在住院时就已经被自己手臂肌肉的萎缩程度吓了一跳,但澪的手臂似乎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裂,丝毫没有夸大。除了骨头外没有半点赘肉或肌肉,甚至让人怀疑是否能承担自身的重量。
  她那隐藏在长发与围巾底下的细长脖子,以我目前的腕力好像也能轻易折断。至于眼睛看不到的身体其它部分,就不难想象了。她以如此的身体状况竟然还能继续上学,只能说是一种奇迹吧。
  「这或许是饮食障碍——也就是厌食症也说不定。西周同学好像本来就有这种倾向……」
  保健老师在一脸发愣的我身旁以教学的语气说明着。对方一定也注意到我正盯着澪的左臂吧。
  「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不过你还是先回教室换衣服吧。她躺在这里休息不可能随便乱跑的。」
  保健老师说完后就把我从保健室赶了出去,接着自己也从保健室离开。看老师从走廊步向职员室的方向,大概是要联络澪的家人吧。
  我瞪着已经被关上的保健室门几秒钟,接着才莫可奈何地摇摇头。不过,澪刚才躺在床上的模样依然在我脑海挥之不去,就好像有人从后脑勺扯着我的头发一样。
  我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换上制服,返回教室。导师已经站在讲堂上了。处在这种焦虑的心情下,导师那不着边际的话题总是让我感到又臭又长。
  我心中的焦躁越发强烈。总觉得把卧病在床的澪单独抛下,是个天大的错误。先前明描述给我听的那段过往,我现在已经有深刻的体会了。
  我实在太大意了,事态远比我预想中还要来得更严重。
  当值日生返回教室向导师报告的瞬间,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以几乎要将课桌椅踹飞的气势冲向走廊。
  我现在非向澪问个明白不可,为何她要如此自责的理由——
  「——需要我把正确答案告诉你吗?」
  突然,有人在我背后悄悄地说道。我反射性地紧急煞车、回过头。
  葛峰圣就站在我面前。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西周澪如此痛苦,还有,你所失去的重要记忆到底有哪些——要不要我全部告诉你呀?」
  圣微笑着如此说道。
  「……」
  我从正面注视着满脸笑意的她,渐渐地,我明白澪之前警告我不要与葛峰圣发生关联的原因了。
  在她那看似开朗的笑容中,只有眼睛毫无半点温度。那就像照相机的镜头一样,是以精心研磨的玻璃块制成。尽管透明而美丽,却不是人类身上该出现的东西;那只是一块可让光透过的无机物而已。
  ——这对眼睛看起来好熟悉。
  「……抱歉,我现在没空理妳。」
  我虽然对她的话很好奇,但当下却有更值得我关注的对象。我将身体转回原来前进的方向,朝保健室冲刺——但,我的决心随即被打消。


  「——B。R。A。I。Nplex。」


  就好像听到一句带有魔法的咒语般。
  走廊逐渐被下课后冲出来喧闹的学生们挤满,但只有刚才那个诡异的词汇清晰而又沉重地敲击在我的鼓膜上。
  「我想你最好暂时不要找西周同学。如果她痛苦的理由,就是因为『相坂和也的存在』,那你去找她只会让事态更恶化而已。」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脚步也被死死钉牢在地板上。圣以优雅的姿势慢慢向我接近,甚至连我的目光都被她俘虏了。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我最担忧的一点。
  「你想知道理由吧?」
  葛峰圣以确认的口吻再度向我问道。


  Inter Cut


  幽暗漆黑的森林。
  树木朝四面八方延伸的枝叶遮天蔽日,散发出一种代表生命的浓密沉郁。群树将这种活生生的幽暗挽留在从自己躯干长出的无数根手臂间。些许沾染了尘埃的月光从森林的缝隙洒下,看起来比树木制造的更加地冷冽、无机。
  「——哈啊、哈——哈啊……」
  在宛如螺旋般扭曲的树丛问,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着。黑色的长发随之激烈摇曳,但她依旧心无旁骛地继续向前冲刺。
  一名少年的背影轮廓缓缓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标准的学生制服,看起来一点也不匆忙,只是以普通的步调走着。然而,她与少年之间的距离,却不知为何持续被拉开。
  「——等一等!」
  她使劲伸出手,想碰触轮廓若隐若现的少年背部。她拚命吼叫、疯狂追逐。
  ——叽哩——
  忽然,她停下脚步,但身体并没有因此向前倾倒。那是因为有股力量抓住了她的左手臂,把前进的惯性被抵销了。她忍不住膝盖跪地,以右手支撑着身体的平衡。而就在同时,少年的背影也与她渐行渐远。
  她想确认是什么东西束缚了自己的左手。当她将目光转向手臂时,原本紧绷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
  她脸上写着惊愕,以及恐惧。
  有好几条、好几层丝线绑住了她的左手。在森林的幽暗下,丝线发出硬质的冰冷光芒,暗示其牢不可破。
  她不清楚丝线的另一头连接于何方,只知道朝向森林深处的一片漆黑延伸而去。不过丝线的这一边,的确无可质疑地紧紧缠住了她。
  这条丝开始嵌入她手上的伤口。从她左手臂上流出的鲜血,将线给染红。打结的地方既坚固又难以拔除,终于,她无法分辨自己手上的到底是伤疤还是纠缠在一起的红线。
  「啊、啊啊……」
  她左手上的旧伤一道也不剩地被重新撕裂了。鲜血顺着滴落地面,又或许丝线已经变成鲜血的一部分了。
  丝线唐突地开始震动。
  「啊!」
  感觉身体好像要被切断——对她来说再熟悉也不过——的疼痛,以左手为起点向四周侵蚀。她咬牙切齿地发出悲鸣,还为了将痛觉阻断,用力拧着自己的左肩头。
  ——这不是妳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吗?
  紧绷的丝线持续震动着,发出类似以爪子直接搔刮心脏的危险声响。在强烈痛觉的拍打下,她一边颤抖、一边努力睁开一只眼朝后窥望。
  ——妳所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种疼痛吗?
  ……滋噜……
  随着一声宛如锐利爪子划破空气的刺耳噪音,从丝线延伸方向集中而去的幽暗空隙里,有什么生物正发出在地面拖行的滋噜滋噜的蠢动声。
  终于,一名面貌稚嫩尚存、约略中学生年纪的少女从黑暗的帘幕中浮现身影。她的五官形状精致、皮肤柔嫩,美丽的轮廓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戳几下。不过,与少女楚楚可怜的外表恰好相反,从她那修剪得半短的黑发缝隙间露出的那对细长双眼,就跟超市里卖的鱼一样毫无生气。少女就如同作工精巧的人偶,只有从眼珠才能判断出她是一具缺乏生命力的残骸。
  认出少女的她不断向后退,想要躲避少女的逼近。然而,无数条丝线已经牢牢缠住她左手上的伤,纵横交错地固定住。她就像一只被囚禁在蜘蛛网上的蝴蝶,连半点动作都不被允许。
  ——以前妳不是都靠疼痛拯救自己吗?
  少女再度向前踏出一步。混杂着尘埃的淡淡月光,微微照亮了少女身上深蓝色的套装式制服上衣。少女以优雅的动作举起右手。她那白色指尖连接着被拉得紧紧的丝线。而与她刚才的优雅动作恰好成对比,此刻少女毫不留情地以指甲用力弹着丝线。
  「唔——」
  丝线似乎具有惊人的腐蚀力,一种宛如骨髓被锥子钻入的疼痛在她四肢来回肆虐。她还来不及将身体缩成一团忍耐,就已经先忍不住反仰背部,发出泣不成声的悲鸣。然而,就算发出惨叫声也无法对抗这种锥心刺骨之痛,因为丝线能直接在负责痛觉的神经上施加压力。
  ——这就是跟男人缔结羁绊的下场。看来妳的羞耻心还不够呢。
  滋噜……滋哩……滋喳……
  少女每踏出一步,都发出类似水生爬虫类于地面爬行的骇人声响。少女到底是拖着什么东西走路呢?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无暇去确认那个东西的真实面目。
  「……我、我——」
  ——因为他救过妳,所以妳也想拯救他吧。
  她抬起头,身边又出现了另一名伫立的少女。这一位约是高中生的年纪,身材高佻,不过从身上所著的打扮与服装判断,依旧可窥见女性特有的体态。少女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飘飘地飞舞。由于少女正好背对着月光朝下俯瞰她,所以她无法辨识出少女的脸形与长相。
  不过,她根本不需要以眼睛确认;她知道这名少女的面容。
  ——与他在一起的喜悦、悲伤,以及温暖。妳想连他所遭受的创伤都一起承接下来,对吧?
  少女伸出手,搁在她的脸颊旁。她感觉到某种液体的潮湿触感。
  仔细一看,少女的右侧腹部正流淌出大量鲜血,就连下半身都被染成了赤红色。
  ——卑劣的女人。
  双重的说话声响起。
  那位较年幼的少女就像影子般紧紧贴在她背后。从耳边传来的潮湿、刺骨寒风,已充分告知那名年幼少女目前所处的位置。
  ——妳以为只要接受疼痛,就能获得赦免吗?
  她无法塞住自己的耳朵,也无法遮蔽自己的眼睛,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指责。就算她能关闭自己的五感好了,蚀刻于左手臂的丝线震动,也会毫不容赦地提醒她这件事。
  ——妳永远无法获得救赎,因为「妳的存在」本来就是罪恶。
  啪地一声。
  她的脸颊再度被另一只手给拍上。两位少女的左手,一只从她身旁,另一只则从她后方。一只冰冷,另一只却刺骨到让人误以为被火灼伤。
  ——对妳的惩罚,很快就会降临了……
  两只手缓缓将她的脸推向正面,也就是刚刚她拚命奔跑的方向。
  一名少年就伫立于她面前。无机质的月光逼退了不停蠢动的幽暗,同时洒在少年的身上。他直挺挺地站立着,并朝下俯瞰着她。
  她的喉咙开始颤抖,甚至忍不住发出「噫」的惊呼。
  少年——浑身浴血的少年曲着身子、接近她的脸。他那遭鲜血染红的脸上,眼窝与口腔都被开了孔。从这些面积虽小但深入体内的孔穴中,鲜血与黑暗发出波叩波叩的声响不断涌出。
  ——妳满意了吗?他变成妳的同类了……?
  悲鸣。
  她发出犹如能遮断一切讯息的惨叫声,但最后依然被森林的幽暗所吸收,终于化为无形。


  ※  ※  ※


  「!」
  她——西周澪——在睁开双眼的同时,将毛毯用力甩开并飞身跳了起来。她随即环顾四周,这才得知自己是在学校的保健室里睡着了。然而接下来她的第二步动作,却不是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或是呼叫保健室老师,而是寻找时钟、确认目前的时间。
  等她发现视野中遍寻不着时钟后,便拉开帘子离开病床。室内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只绘有橘色熊图案的小座钟,上头显示现在已经是第五堂课结束后五分钟了。
  澪因为陷入昏睡状态所以无法得知此事,其实她的苏醒与相坂和也离开保健室一前一后根本差不了几秒。如果她能早一分钟清醒的话,就能与和也当面对话了。
  当澪得知目前的时间后,便铁青着脸迅速从保健室撤离。在倒卧病床之前,她的运动夹克已先被人褪去了,不过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
  她快速穿越走廊,想要一鼓作气冲上楼梯。可是才刚抵达二楼的阶梯转角,就已经步履蹒跚地连站都站不稳。她好不容易抓住扶手避免摔倒,但呼吸却像刚全力冲刺完好长一段距离般上气不接下气。
  「……唔。」
  澪想驱使自己蹲着的身体重新站起,但肉体响应的速度却相当迟钝。她的神经系统就像被强力撕扯开的橡胶,而肌肉就像吸了过多水分的厚纸板。
  这是理所当然的,眼前的她体内几乎没有任何活力。过度消瘦的身体已将脂肪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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