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柴米不炊烟-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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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好,丽丽捎来的话正是我现在需要,可又不能那么快就答应,故意拖了几秒钟,我得绷着,绷给自己看,绷给哥看。
就算极想去,也得高傲的、有尊严的去。
可笑吧,威风凛凛的东城虎哥,此时,就只剩这点面子。
2、
缘分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在我一拳挥向陈勇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叫他声哥。
当时情况很糟糕,这个新进家伙不服管,买来的矿泉水竟然不晓得要先孝敬号子里的老大——我曹虎一瓶两瓶,那不是好现象,挑战权威挑战的过于明显,如果压不住,接下来的10天叫我在拘留所里怎么混?
所以就打了,拳头砸过去,满意的听到骨骼撞上骨骼的声音,我看着他嘴角挂上的血丝微笑。
怎么样,怕了吧,枪杆子里头出政权,这话谁说的来着,真是精妙!
不开口,眯眼勾下巴,立刚说过,打人之后我摆这个造形最有威慑力,基本不用三秒,想要啥都能得到。
可是......
“哥们儿,你缺水喝?”
他居然也在笑,揉揉腮帮,擦掉血迹,客客气气说话,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刚刚挨打的不是他。
“你他妈真傻还是假傻,这是规矩!”恶狠狠上前,我想,我做足了凶神恶煞四个字。
“哦,规矩。”
点点头,他拿起瓶水,却不冲着我,而是扭身,朝旁边那个破衣烂裳的老头儿递过去:“生水容易拉肚,接着。”
一瞬间我愣住了,料不到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男人竟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真是找揍啊。
揪住他的脖领,硬把他拽起来,可还没等我的拳头落下,他的动作已比我先一步抵达。
“哥们儿,你那规矩改改吧。”
还是不温不火的话,伴随而来的却是绝不留情的重拳。
丫的这小子还敢反抗,打呀!
于是乎,拘留所地位保卫战,正式开战。
起初时真是被气红了眼,但打没多久,想法开始变调:几年没遇过这样的身手了?快速利落,沉稳精准,要不是知道他进来前是饭店老板,我简直要以为,面前的人师承少林,毕业于哪所武校。
必须承认,陈勇,是个很棒的对手。
最后到底没分出输赢,打累了的我们瘫在铺上狗一样喘气,还是不服的,但真是连抬根手指也费力,只得狠狠放话:“明天接着来!”
结果这又把他逗笑,艰难万分的站起,带着满脸青紫血肿的陈勇低头看我,慢慢说话:“哎你当这是华山论剑呢,兄弟,干啥都得象样儿,以后回家多练练,省得给流氓丢人。”
转身,他回自己铺上去了。
而我则愣在那儿,伸着舌头瞪着眼睛,象颗呆瓜。
知道那话是出自一部电视剧。
知道哪怕动不了,骂两声反驳也是好。
可我什么都没做。
打晕头了吗?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此时此刻,上面的话从那个叫陈勇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真酷。
第三卷 番外:曹虎(二)
3、
现在回头想,我和哥应该是属于那种不打不相识的人吧:越是不服,越是要打,结果却从打来打去的激烈对抗中渐渐尝出惺惺相惜的味道,浑身伤的同时感情慢慢好起来。
鲁智深和林冲?张飞和马超?
呵呵,想想都觉得江湖。
小时候爹妈感情不好,也不知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回避对方,他们在家的时间很少。因为怕我出危险,每次出门他们都是把我反锁在屋子里。长日寂寞,孤单的我就捧着台老式收音机,一遍遍听评书:水浒、三国,七侠五义,那时常常幻想自己是关云长,上头有哥,下头有弟,整间房子因为我们三个而永远人声鼎沸,我自已夹在中间幸福无比。
可现实呢?睁开眼,家中空荡冷清,晃动的钟摆象在嘲笑我的妄想般发出单调嘀答,没有兄,没有弟,我,是被锁在家里出不了门的,独生子。
有关人声鼎沸的梦,也只能是个梦。
后来爹妈离婚,我被送到外婆家,没了束缚的孩子终于解禁,开始满世界疯玩,朋友交了不少,甚至还煞有介事的组织过个叫兄弟帮的小帮派,但心里那种渴望却再填不上,或者说,也不想填了:这年头,夫妻都能反目,子女都能抛弃。宋江不就亲手把他的一帮兄弟给送上黄泉路了吗,关云长死的时候,刘备在哪里,兄弟?说说而已的场面话,管个屁用!
带着这个有点愤世嫉俗的想法很多年,昔日渴望亲情少年郎终于变成冷硬寡言男子汉,他不再相信情义,不再相信兄弟,只是一个劲冲着前程奔奔奔,直到,碰上陈勇。
“虎子,过来吃饭。”
温和声音打断胡思乱想,是哥在叫我,摇摇头,甩去不快回忆,起身走到饭桌前坐定,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等会儿!”
还有什么事?不解的望着哥,他却不多说,只是一味吩咐:“丽丽,你和虎子串个座。”
莫名奇妙换好位置,哥这才满意,坐下来笑眯眯的宣布:“来来来,开饭!”
有时哥的许多做法在我看来都很奇怪,问他也不说,只得强行接受,反正心里明白:他不会害我。
低头夹菜,却在看到菜色的同时,微微一愣。
我明白哥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但凡轻易能探到的地方,全是我爱吃的东西!
这,就是我心甘情愿叫陈勇哥的原因!
“嫂子你看大哥偏心,安排虎哥都不安排我。”
旁边丽丽在半嗔半怒的抱怨,瞪她一眼,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菜。
哥这儿什么都好吃,真的,特好吃!
吃完饭,洗完碗,丽丽和嫂子回里屋聊天,我则和哥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窝着电视,一碟花生米,二盘熏翅尖,三瓶冰啤酒,间或聊几句,日子真是惬意。
“哥,过完年,我想不干了。”
这是个秘密,甚至连丽丽也不知道,但光怪陆离的糜烂生活快要使我发疯,也许从前尚能将就,但自打接触了哥,接触了普通老百姓正常生活,我就再做不下去。
“成,混黑道总归不是个事,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还没想好,走到哪儿是哪儿。”
不混黑道,我能干什么呢?书没好好读,学没好好上,除了打架啥都不会的我能干什么呢?很苦恼,同时也很不知所措。
“和我一起开饭店吧。”
建议非常诱人,但我不能答应,没我哥也干的挺好,加我一份,只是分利润罢了。
“你那儿不缺人。”想了又想,这个拒绝用掉我能想到最委婉的字眼,可谁知道,还是惹恼了他。
直起脊背,陈勇扭头望着我,眼里是灼灼怒火:“曹虎你当不当我是你哥。”
“......”这还用问吗,只是,我说不出口。
“行,闷葫芦不吱声我就算你认了,那我问你,你过来帮帮我行不行?不缺人不缺人,这店永远不缺人啊,它就不会扩大不会更上一层楼啊?”
是啊,我咋没想到这点呢,先别论扩不扩大,如果我过来帮忙,起码哥就不用交警队饭店两头跑了,专心处理他那官司去就好。
“哥,我......”
“我什么我,前两天让你报名的电大报没报?没有是吧,一想你小子就不能去,这么着,明天等我电话,我和你一起去。还有,过了年就赶快上我这来,一堆事儿等着你呢,可别当开饭店容易。”
停半晌,重新靠回坐位的陈勇慢慢说话:“还记得第一次上我店里来的情形吗,那时你替我出头,当着一屋流氓的面喊‘这店是我哥开的,动他,就等于动我’可虎子啊,你知道哥这个字儿是什么意思?这个字儿,前面加名是敬称,后面加叠是女人玩的撒娇游戏,只有这一个字儿不能乱叫,因为叫出来,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一辈子的!”
哥的话象小鼓,直直敲进我的心窝里,好多语言在肚中翻腾,偏又表达不出,最后只有拿起酒杯,狠狠灌下一大口,再深深呼吸,从憋到疼的胸腔发出最响亮的声音:“哥,我懂!”
4、
立刚还是走了,在一个寒冷冬日,于妻儿注视下,踏上了南去的列车。
走之前,他辞掉了三爷手下的工作,边高高兴兴和弟兄们告别,边满世界宣传自己将至南方帮助亲戚管理工厂,此去前途不可限量,有朝一日定会衣锦还乡。
可我明白这小子在撒谎,相处四年,我怎么就没听他讲过有什么南方亲戚?
我想,他终究没能抵住诱惑。
不是不惋惜,必竟搭挡一场,没友情还有交情,但人各有志无法强求,不听劝,那我只能祝他多多珍重,好运成双。
一段时间后,有消息传来:他发财了,混混立刚变成老板立刚,替人看场子的小角色翻身做富商,留连夜店,出手大方。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的,我们又得到了他失踪的消息,立刚突然消失在空气里,那些富贵,那些阔绰似乎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混混立刚,还是混混立刚。
再然后,警察来店里调查,他们说立刚组织几个体内藏毒的人往X省运,在火车上被发现,结果跳车逃跑的时候没跳好,车轮碾过,他立时毙命。
调查自然没有结果,立刚已经辞职,他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就这样,立刚死了,背着毒贩的罪名,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已近午夜,沉睡的夜总会苏醒于浓浓暗色,在喧嚣的水泥丛林里用斑斓外表包裹冰冷内壳,夜幕下似张嘴饕餮,吞金吞银,吞噬着人们的无尽欲望。
刚解决完两伙混混于店内的角斗,懒懒坐在吧台前喝酒,我听手下兄弟嘀嘀咕咕,不想动。
“他妈的居然敢上虎哥看的场子打架,也不打听打听,东城虎哥的地盘是那么好闯的?要打上外面打呗,结果挨顿胖揍,你说这帮人多不值当,活该!”喝口酒,石头明显的面露得意之色。
“呜呜呜,我门牙都掉俩了他们才赔三千,虎哥,咱要少了呀。”捂着嗤嗤露风的嘴,二毛在旁边哼哼。
“喂,那是你自己磕地上磕的好不好,没打着人自己先挂花,办事办成这样虎哥没说你不错了,还吱什么声。”
石头教训的对,二毛这个愣头青,成天除了赌就是喝,屁事儿干不了光会瞎乍乎,咋不考虑考虑,开店做生意,总得留退路,凡事做绝了下次人家还咋来?
冲石头颔首,冷冰冰斜二毛一眼:“少提没用的,你那牙一千足够了,没事回家多练练,省得给......”
话到这儿截住,哥说过的流氓二字在嘴里转了好大一圈才咽回去,清清嗓子,重新开口:“省得给我丢人。”
真是悲哀:流氓是我,我是流氓!
快了,快摆脱这个身份了,不久以后,我就可堂堂正的说声,老百姓是我,我是老百姓。
三爷大概就是在我思考老百姓与流氓的转换关系时出现,他来谈生意,旁边还有一张熟脸——冯建军。
打招呼时我很不以为然,虽说我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我,但对着冯建军,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这个哥车祸官司中的关键人物太坏,听听他做的那些事,真比我这流氓还要流氓。可老板的客人不能怠慢,建筑商与开发商一衣带水的关系我总还明白,所以,再不乐意,我也得带着手下恭敬奉迎,咬着后槽牙说声:“冯董你好。”
真假呀,东城虎哥经不起细看,在他强大外表下,只是一条披了人造虎皮的,肉虫!
“呵呵呵,虎子是我们这儿的保安主管,干得相当不错。”拍着我的肩膀,三爷笑的人畜无害。
“后生可畏,小伙子好好干,三爷亏待不了你。”握着我的手,冯建军笑的人畜无害。
他们都是些好人,是优秀的商贾,遵纪守法,热心助人。
烦透了,我要去洗手,用多多的杀菌香皂!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坐在马桶上吞云吐雾,我享受难得的片刻清静。
忽然。
“操,坏了我大事还给安家费,十万?大老李你他妈傻X啊,付立刚值这个价?”
三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这才是本来的他:粗野,凶狠,满嘴脏话。
可立刚的后事不该早就安排妥当吗,听他话里意思,怎么会悬而未决到现在?把住发麻的脚,我听着三爷那让人心寒的言论,不敢动。
“行了行了,明天你以个人名义给他家送两万去。”
“有啥好商量的,他妈一个窝囊废,也就是我,你换个人看看,几百万生意全砸他手里,还给钱,吃屎去吧!”
“就这么定了,再说连两万也没有。”
恨恨挂断电话,三爷边洗手边还在骂:“呸,窝囊废,死的他妈活该!”终于,摔摔嗒嗒出去了。
听卫生间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