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四辑)-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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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了。
桑雪就羞涩地点点头。
城市又落一场雪的时候,陈晨接到了他原来老婆吴桂花的电话说,她被那男人
骗了,那男人破了产,她想回来。
陈晨沉默了许久才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他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陈晨跟刑警老刘说了这事,老刘半开玩笑地说,陈队,回就回吧,嫂子
不管咋的也是个演员呢,你就当丢了辆自行车,让人骑了一圈又送了回来。
陈晨便在老刘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屋里的人就都笑了。
积雪将城市整个染白的时候,陈晨和桑雪一起到街道办事处领取了结婚证,回
到家里,陈晨把两个存折和一个房本拍到桌子上,对桑雪说全交给你了,连我这个
大活人。
接着他又说,一万多块钱,桑雪,你别嫌少,你知道我们警察攒不了多少钱的,
就这点意思,给你添几件衣服,我还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桑雪说我也有个条件。
陈晨便说,挺平等的,一人一个条件。
桑雪便说你先说你的条件吧。
陈晨点了根烟重重地抽了一口后说,我每月八百多块钱的工资,得拿出两百块
钱去看周娘,剩余的全交给你。
桑雪便说,我知道,周娘就是铁东区那个儿子被歹徒杀害的那个孤寡老人吧?
我采访过这事呢,没想到你已经帮了她四年。
桑雪说完便点点头。
然后说,我的条件是我们结婚后你得把你儿子接回来,孩子快上小学了,总在
乡下太苦了,他已经七岁了吧,应该让他回来受最好的教育。
陈晨愣了一下,继而就激动地说,我们都没有时间照顾他啊!
桑雪说,我跟我妈说好了,送她那儿,老人已经同意了。
陈晨便冲动地将桑雪搂到怀里,两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那天晚上,陈晨给刑警队的每个队友都打了电话,说请他们吃饭。
正在值班的小马说,陈队,值班也去吗?
陈晨在电话里骂道,混球,值班去个屁,改天再补。
小马便在电话里嚷,陈队,喝什么酒啊,是要发奖金吗?
陈晨便大声地说,是喝我和桑雪的喜酒,说完便极其爽朗地笑了。
从菜筐子里挑选的男人
白天光
男人原来可以分成土豆、茄子、白菜型:新鲜。
都市的文化越来越能让你闻出殖民地的味道。在一本纯文学期刊上,你会发现
许多让人望而生畏的名:园田慧子、彼得尔斯基、麦瑞……细打听他们的资料都是
一群没有一点外来血统刚出道,一脸牛气的孩子们。商家开始厌恶传统文化。很好
的张志发馅饼,转天变成了老二面食屋。楼下这段时间一直在闹腾,原是一家汽车
配件商店被打假工作队查封了,几天以后就来了一对操外地口音的男女把这商店兑
下了,又几天他们把商店里如同垃圾的汽车配件用板车拉走了,然后进来一批工匠,
又改窗户又涂墙面只几天的时间就挂上了很大的牌子,一半是英语,一半是汉语,
汉字写着:麦克森咖啡屋,但门口立着的牌子让人们对墙上的牌子产生质疑,那上
面的文字是:十元的消费,百分的满足,万分的高兴!开业的当天,光顾的人还真
不少。经不住诱惑,这天晚上我有些寂寞,就下了楼,想用十元钱,去万分高兴一
次。
进了咖啡屋,先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扑鼻,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这气味和咖啡
的气味相距很远,好像在乡下闻到的老乡喂猪煮的烂菜叶子味,不过,我很喜欢这
个味。这个屋子很宽敞,没有情侣包厢,没有色情服务的痕迹,这让我对这屋里的
气味产生了好感。屋里摆了两排桌子,好像是学校的课桌被蒙上了台布。屋里很暗,
但能看清人脸。我坐在一个墙角,服务员来了,其实就是那个操外地口音的女主人,
在昏暗中看不出她多大年纪,白天看她扔门前的垃圾时,至少有三十多岁,而在屋
里看她,说十八九岁也行。她的声音很细,很软:“先生,欢迎您的光顾!”然后,
她就象征性地动了动桌子上的假花,一会儿她就端来了一杯咖啡和一盘西点,我道
声谢谢,就仔细看这西点,原来是两块切了的烧饼。
屋子里还放着音乐,是和这个屋子极不协调的广东丝竹乐。我感到非常好笑,
当然我在笑这里没有文化,同时也在笑自己能够接受这一切。我在喝了一口咖啡以
后,觉得这是最劣质的咖啡,但装咖啡的杯子很正宗,即是最劣质的咖啡装在这里,
你也无法相信它的劣质。一位邪教组织的头目说过,活着,没有什么比精神更重要
的了,即使我们每天吞食苦果……这和美丽的杯子装着劣质的咖啡道理一样。
我在得到了一种卑贱的精神享受之后,也会得意地去看别人。这个咖啡屋此刻
好像没有别人,在我对面的墙角,好像有一尊古典的女人雕塑,这应该是这个屋子
里最高雅的东西。我忍不住走过去,我在走近雕塑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我已经遗忘了许久的话:“生活中不能没有一些冷酷。”
“你是……你是白……白大哥吧。”雕像动了,还说了话。
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看清那雕塑是一个活人!是女人的声音,在我恐慌
的时候,还无法辨别出,这个女人是谁。
我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我还盯着她。她站起来,端起她的咖啡杯子,走过
来,坐在我的对面。我镇静下来,还强露出一丝微笑:“你是……”
女人又凑近了我:“大哥,你就真认不出我了?两个月以前,我还和你在一起
喝过酒,还有宋红丽大姐……我是你同学刘长奇的妹妹啊!”
我一下子认出她来:“是刘红梅。不好意思,这屋里太暗了。”
刘红梅是我的同学刘长奇的妹妹。刘长奇半年以前病危,是因为患相思病才病
危的,我和宋红丽代表全班同学,搭救他,在搭救前和他的妹妹刘红梅了解她哥哥
的情况,就在一起喝了酒,那次是让我失望的一次见面,因为我的同学宋红丽和刘
红梅谈得过分亲热,几乎把我给忘了,她们高兴地喝酒,最后醉了一起走出酒店,
而把我扔在酒店。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那次喝酒,宋红丽还给刘红梅介绍对象,
而刘红梅是个有丈夫的人!我在走出那个酒店以后,当然我也是醉着出来的,我还
没有忘记骂那两个女人。
见到刘红梅,我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我显得有些难堪。但我在喝了一口咖
啡之后,忽然产生了好奇,这个刘红梅怎么这么有兴趣,自己一个人出来,到这么
偏僻的地方来喝咖啡?这时候,我就想起了一句很俗气,但人们很适用的一句话:
“小刘,最近挺好的?”
刘红梅是个没文化的人,在我记忆里,她是收煤气费的,她的文化修养和我的
老同学刘长奇没法比,刘长奇在新华书店上班,每天闲着也把书看了,而刘红梅每
天只看煤气表,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文化品味。
刘红梅快言快语:“好啥呀,出身不好,到啥时候也是底层人的生活,为生计
操劳,为每月六万元的煤气费指标奋斗,身心每天都受到伤害。”
我说:“我前些日子和你哥在一起,还打听你来的,他说你挺好。小妹,我和
你哥虽然大不了你几岁,但我们也有隔代人的感觉,我们经受的苦难远比你的多,
所以我还得跟你说,活着就是愉快。”
我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我听刘长奇说,他妹妹已经离两次婚了。
刘红梅说:“对,我也这么认为,活着就是愉快。但话又说回来了,活着又不
等于愉快。为啥说呢,你活着有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这时候,愉快是
不是你的,就很难说了。比如女人,生下来是活的,对吧,但生下来,就注定要长
大为人妻为人母,就注定了女人也愉快不到哪儿去……你会说我是悲观的,当然有
的女人活得有滋有味的,生在幸福家庭,找个有地位的丈夫,婚外有个情人,在女
人堆里能有几个?如果来世我能托生个人,我就托生个男的,那才叫人的滋味!”
我就笑:“其实男人的滋味更难受,你没当过男人,你是不知道哇!”我和刘
红梅谈话要尽量粗俗一些,“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是好瓜不上架,是好人不长
把儿……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天生的两条腿的牲口,啥苦都得吃,啥罪都得受,你
想活出个男人的样儿,累死你!小时候让爹妈把屁股打烂了,得挺着成材,成了材
还没完,你得把你精神上的屁股露出来,让领导打,让小人打,让不如你的俗人打,
你的精神上的屁股让人打烂了,你也成了领导,成了小人,成了俗人,然后去打别
人的屁股……男人,谁让你安稳地活着!”
刘红梅对我的话并没有大加赞赏,在昏暗中,也许她还在嘲笑我:“大哥说得
严重了,你说的这种男人,在男人堆里也不多,他们是有出息的男人。还有没出息
的男人呢……大哥你别介意,你是我哥的同学,咱们又喝过一回酒,我也没把你当
外人,今天咱们谈男人,只是在理论上谈一谈,大哥,我跟你说,这辈子我对男人
看得太透了,虽然你是男人,你并没有把你们的同类看透,是谁说出来的,对异性
的感觉才有性别的意义,才有崇高。还有一个外国人,叫什么葫芦伊德,她说,性
支配着人的行为,其实这是说给男人的。大哥,你现在别把自己当成男人,听我去
说说男人的归类,这样你就不会对我的话反感,这对你今后和同类相处也有好处…
…”
我说:“我真想听听,也受受教育。”
刘红梅说:“我把男人归类,在理论上有概括,在论据方面也很丰富,证明我
的理论比什么性别意义呀,葫芦伊德邪说呀,都实际得多,你听我跟你慢慢说。我
原来是卖菜的,后来才调到煤气公司。我想把男人的理论归纳成蔬菜理论,即茄子
型、白菜型、土豆型这么三类。茄子类就是表里不一,皮是紫的,里面是白的。但
白皮例外。这种类型的男人占大多数。这可以从我第一个男友说起,他叫杨……算
了,咱别说真名了。他也是有名的人物。我当年在一个街道工厂工作,我们那个小
厂子生产塑料再生制品,销路一直不错,我开始当出纳,后来当了副厂长,又当了
厂长,让你笑话了,我当年那个小厂才十五个人,还得算打更老头。也不咋的,那
年我走了运,被评上了区的先进工作者、优秀街道企业领导,我出席了市里的一个
会议,在会上,一位领导对我的发言非常感兴趣,找我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晚上
吃饭时,又和我坐在一起……会议结束以后,忽然有一天他去我的厂子,看望我,
又邀我出去吃饭,人家是领导,这么重视咱们,又看咱们又请咱们吃饭,咱就不能
不给他个面子,我就跟他出去了,去了一家大酒店,在一个法国风情的大包厢里,
喝了几杯洋酒,他就直勾勾地看我,我就知道,这个领导同志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都快六十的人了,脸红扑扑的,眼睛里火辣辣的东西不亚于一个小伙子,但人家
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会粗俗地对我怎么样,他不断地说一句话:人啊,活的
真累啊!我也跟着他说,是啊,是累啊。说了几遍,忽然他哭了,哭得鼻涕一把泪
一把的,我就问他,咋的了,得癌了,还是死了亲人。他把眼睛抹红了,才说,我
这辈子就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啥叫爱情。我说,咋这么说呢?他就给
我讲他个人的生活经历,他说他的妻子双目失明十几年了,为此他付出了许多代价,
其实他开始和妻子结婚时就没有感情,他父亲和他妻子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战友,
他们转业以后,他父亲的战友成了他父亲的上级。于是,在他大学毕业的时候,父
亲就让他娶了父亲战友的女儿。他父亲战友的女儿不光长得丑,眼睛还有毛病,深
度近视,他们结婚几年的时候,他妻子就双目失明了,而此时他正在青云直上的时
候,已是处级的干部,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必须和妻子生活到底的,如果离婚那将
受到道德的谴责……妻子失明以后,脾气暴躁,家里没有易碎的东西,她每周都要
摔一次东西,连电视都是被摔坏的……我有些怀疑他的话,那天我对他进行了安慰,
后来我打听到,他说的都是真的。当他第二次又请我吃�